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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雪鶯時[[先婚后愛] 第14節(jié)

    男人垂下眼睫,看她三秒。

    忽而眉眼一展,似夜云輕舒,朗空見星。

    “我想問,柳小姐喜歡哪一種菜系?”

    -

    江闌鐵塔臨湖而建,是全城最有名的地標(biāo)性建筑。柳拂嬿常路過這兒,但一次也沒有上來過。

    今天才知道,高塔頂層是一家低調(diào)的中餐廳。

    餐廳不俗,落在最刁鉆清高的人眼中也是如此。招牌是大家題字,內(nèi)設(shè)一寸寸透著風(fēng)雅與考究。

    但那位薄先生選擇在這里見面,似乎也不是為了這些。

    他只是進門時隨意提了句:“這兒的淮揚菜最好。”

    包廂很靜,靜得針落可聞。空氣里彌漫著淡淡的桂花味。

    也不知他是怎么預(yù)定的,坐定之后,餐廳并未叫他們點單,穿清裝的服務(wù)生領(lǐng)班便進來沏茶。

    柳拂嬿將提包放在一旁的座位上,理了理白禮裙的連袖一字領(lǐng),確認(rèn)沒什么褶皺,這才看了一眼面前的男人。

    他今天穿了件煙灰色襯衫,質(zhì)感極為上乘,勾勒出清雋的身形輪廓。舉手投足帶著幾分倦意,卻又保持著恰到好處的疏離。

    眸光疏淡至極,自進門以來,幾乎沒怎么落在她身上。禮數(shù)點到為止,不達眼底。

    直到上完茶,他仍沒有切入正題的打算,只是慢慢品著那盞金山翠芽,看窗外的湖景。

    若無債主緊逼,柳拂嬿也能平心靜氣。

    可此時此刻,她做不到。

    “既然薄先生是要與我談合作,我提前做了一些準(zhǔn)備。”

    柳拂嬿率先開口,又從包里拿出自己的作品集。

    “如果您想要邀畫,我偏擅金陵畫派的寫意山水。由于最近出現(xiàn)一些財務(wù)方面的狀況,也破例接私人訂制的主題畫作。”

    其實當(dāng)代青年國畫家的作品,大多賣不出價格。因為和油畫等畫系相比,國畫的耗材相對便宜,作品耗時也較短。

    柳拂嬿同樣不例外,盡管她已經(jīng)攢了不少頭銜,可目前一平尺的作品,最高最高,也只能賣到四五萬。

    但若對方真有興趣,簽個長約也不是不可能。

    一幅四尺的斗方,市價二三十萬,預(yù)支個兩三百幅,也能勉強湊齊那筆債款,不是嗎?

    雖說不切實際,但有錢人的需求總是千奇百怪的。

    柳拂嬿抱著試試又不會掉塊rou的心情,做好了余生都給人當(dāng)畫匠的準(zhǔn)備,將作品集和名片一并遞過去。

    “您可以先了解一下我之前的作品。”

    男人漆眉稍挑,很有禮貌地接過來,卻并不翻開看,只是放在一旁。

    他修長手指在畫冊扉頁輕叩了兩下,稍作沉吟后,嗓音清沉地響起來。

    “為什么認(rèn)為,我找你是為了邀畫?”

    “因為薄先生散發(fā)出一種公事公辦的氣息。”

    柳拂嬿淡聲:“除了邀畫,我想不到其他的可能性。”

    她語調(diào)果決,這話是事實,也是推拒。她不會同意做其他的事。

    男人眸底涌起淡淡的欣賞之色,贊得總算有幾分真心實意:“柳小姐冰雪聰明。”

    過了陣卻又道:“雖然不為邀畫,但我找你確是為了公事公辦。還希望你能放心。”

    說得這么朦朧,柳拂嬿哪放得下心。

    可還來不及追問,一列服務(wù)員魚貫而入,將飯菜一道一道呈上來。

    菜式分量精致,噴香撲鼻,竟是赫赫有名的紅樓宴。

    “餓不餓?先吃飯吧。”

    男人執(zhí)起黃楊木的四棱筷,一個很家常的動作,卻被他做得矜貴從容。

    籠蒸蟹地道的香味一蕩,久違地勾起柳拂嬿腹中的饞蟲。

    自柳韶出事以來,她不曾好好吃過一餐。

    見狀,薄韞白彎了彎唇。

    并不是那種浮于表面的溫潤笑意,帶著幾分玩味。

    他朝候在一旁的服務(wù)生抬手:“能否幫忙剝一下蟹?”

    很快,剝好的蟹rou呈到柳拂嬿面前。

    她吃了幾口,聽見男人語調(diào)隨意地問:“柳小姐是揚州人?還是淮安人?”

    “都不是,”柳拂嬿說,“只是曾住在臨近的小城。”

    “住了多久?”

    “上大學(xué)以前,沒離開過。”

    柳拂嬿懶得提起,自己兩歲之前,住在別的地方。

    對方推來一盞熱茶:“那你父母呢?也和你一樣,住在江闌?”

    “母親住在家鄉(xiāng),只是偶爾來江闌短住。”

    她說完這句,便沉默下來。

    男人也沒繼續(xù)問,只是得體地將她喜歡的那幾道菜布得更靠近些。

    她便也禮尚往來,幫人盛了碗湯。

    其實她一向不喜歡和陌生人吃飯,沒想到今天吃得意外舒心。地道的家鄉(xiāng)滋味,也勾起回憶深處,些許遙遠(yuǎn)的亮色。

    放下筷子,她眉眼也溫柔幾分,褪去了先前的忌憚。

    “現(xiàn)在可以說了嗎?”

    她說這句話的時候,薄韞白正垂眸看鮮綠色的茶湯。

    聞言一抬眸,正墜入她眼中的那潭溫柔里。

    稍稍猝不及防。

    他不覺抬起手,轉(zhuǎn)了兩下左腕上的手表。

    柳拂嬿順勢望過去,見那表盤是剔透清沉的墨綠色,似翡翠中的帝王綠,愈發(fā)襯得他氣度矜冷。

    等他再次開口,語調(diào)已然如常。

    可話里的內(nèi)容,卻不亞于一顆重磅炸彈。

    “聽聞令堂債臺高筑。”

    “而且,不是一個普通人能負(fù)擔(dān)的數(shù)字。”

    柳拂嬿眼睫一顫,驀地抬起頭。

    男人眸色平靜,并無絲毫要挾或譏諷之意,漠聲道:“我或許可以解柳小姐的燃眉之急。”

    柳拂嬿無聲地淡哂了一下。

    從對方眼中,能看出幾分冷淡的誠意。

    他和上門邀畫的那群人是一丘之貉?還是個與人為善的慈善家?

    感性讓她不相信前者。

    理性讓她不相信后者。

    她語調(diào)無甚起伏:“條件是什么?”

    男人放下白玉茶盞,修長雙手交疊,開闊地平放在餐桌上。

    這是一個談判的經(jīng)典姿勢,被他做得尤為矜冷,一身精英氣質(zhì)十分迫人。

    嗓音比帝王翠更沉更冷,用極為理性的口吻,說出一句天方夜譚。

    “我希望能與柳小姐合作。”

    “締造一樁,看似美滿的婚姻。”

    第10章 燭焰灼

    應(yīng)該是為了照顧她的聽感,男人語調(diào)緩慢,一字一句都咬得極為清晰。

    饒是如此,柳拂嬿仍僵在原地。

    整個世界都安靜了。

    連點能轉(zhuǎn)移注意力的背景音都沒有。

    許久許久,她才迷惘地眨了下眼。

    還是疑心自己聽錯。就連重復(fù)一遍那個詞,她都做足了心理準(zhǔn)備才出口。

    “婚姻?”

    面前這個她連名字都叫不全的男人,正在向她求婚?

    “是,”男人頷首,“確切地說,是一場為期兩年的假婚姻。兩年后,我會離開國內(nèi),你也能恢復(fù)自由。”

    稍頓又補充:“作為感謝,令堂的所有債款,我會全權(quán)負(fù)責(zé)。”

    柳拂嬿立刻覺出異樣。

    他不是博鷺的繼承人嗎?博鷺大部分業(yè)務(wù)都在國內(nèi),他為什么要出國?

    一個渾身謎團的人,是否值得信任?

    她定了定神,才穩(wěn)住語氣。

    “方便告訴我嗎,為什么你需要假結(jié)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