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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都市小說 - 禁宮風云(女強np)在線閱讀 - 第二十四章半人半神

第二十四章半人半神

    烏云壓頂,空氣悶沉,似乎要下一場大雨。公主府外仍是重兵把守,一輛馬車停在門外。

    謝雍病入膏肓,皇帝準許薛棠探視一次。臨行前,她向肅立在門口的裴衡光致謝,“謝謝將軍替我向父皇請愿。”

    裴衡光不自然地移開目光,正色道:“請公主速去速回,不可久留。”

    薛棠在沉宗知的相扶下進了轎輦,趕往宰相府。

    在薛棠的記憶里,謝雍是外臣,來往甚少,不過留下的印象極為深刻。謝雍看上去不茍言笑,風儀嚴峻,待她卻十分和藹,像是對待親孫女似的,只是,他也會用賢良淑德來教化她。

    有時候想想,她覺得謝雍很矛盾。她不服從他的規訓,私底下與文疏林頻頻幽會,還將文疏林舉薦給他,可他明明清楚她的所作所為,卻還是收了文疏林當學生,并替她隱瞞她與文疏林這段不可告人的關系。

    一邊規訓,一邊保護,像極了先皇后。

    來到宰相府前,考慮到薛棠與謝雍或許有秘話相談,沉宗知沒有跟隨進去。

    薛棠匆匆入府,這時的謝雍已病得不成樣子,眼窩深陷,氣若游絲,枯瘦的面容布滿皺紋與斑點。

    薛棠心頭觸動,跪在床榻邊,“謝國相,我來看您了。”

    聞聲,謝雍艱難地睜眼看去,一襲素衫影影綽綽,似與記憶中的畫面重合。

    “謝謝您救了我,如果不是你,我已經不在這世上了。您會好起來的,一定會好起來的……”

    女人哽咽的聲音變得清晰,謝雍輕喚了聲,“公主?”

    “是我。”薛棠應聲。

    謝雍抬起沉重的手,嘴唇翕動,似要說些什么。薛棠上前握住他的手,側耳貼近他的嘴唇。

    “你要……聽話。”謝雍氣息奄奄道。

    薛棠頓時收住了眼淚,悲傷的情緒消失大半,她不禁想到了故去的鄭皇后,也是彌留之際還在規訓她。她能感受到他們的規訓是出于保護她的心理,可她不愿接受。

    “我不想失去自我,我是活生生的人,不是被馴養的動物。”她反駁道。

    謝雍顫顫地嘆了聲,渾濁的雙眼盯著屋頂,“看來……老臣和先皇后都無法改變這一切的發生……”

    薛棠茫然不解。

    謝雍微弱的聲音有些哽咽,“老臣愧對先皇后,也愧對你的母親。”

    提到了生母,薛棠愕然,緊緊握住他的手,“謝伯伯,你知道我的生母?你可以和我說說我生母的故事嗎?她孕育了我,可我卻對她一無所知。她叫什么名字?是怎樣的女子……”

    “公主,斯人已逝。”

    嘶啞虛弱的聲音打斷了她的話。

    薛棠直愣愣地垂下手,強壓下許多疑問,平靜地拋出一句話,

    “我的生母是被我父皇害死的,對嗎?”

    她的語氣毫無波瀾,甚至帶有幾分肯定。

    謝雍沒有回答。

    薛棠木然笑了下,眼中泛起了淚光。

    后宮香消玉殞的女子皆因帝王而死,哪怕不是執刀人,那個高高在上的帝王也脫不了干系。

    謝雍沉沉嘆息道:“她的存在對陛下是一種威脅……一種前所未有的威脅。”

    “什么威脅?”薛棠追問。

    沉默半晌,蒼老低沉的氣音響起,似從洪荒遠古傳來,令她脊背發麻。

    “天子,天之子,半人半神。”

    他渾濁的雙眼變得渙散,“不要試圖抗衡,活著……好好活著……”

    薛棠呆住了,淚水連線似的滾落,悲傷而又麻木。就在此時,身后傳來一個稚嫩的聲音,“jiejie。”

    是謝雍的孫女謝蔚,一個七歲的娃娃。

    她的小手遞給她一方手帕,安慰道:“jiejie不要哭了,你身體還沒有恢復好。”

    薛棠看了一眼床榻上昏睡過去的枯瘦老者,快速擦掉眼淚,強顏歡笑,“你爺爺會好起來的。”

    謝蔚紅著眼搖搖頭,“我很清楚爺爺的身體。”

    看著小小年紀的她已然是成熟懂事的模樣,薛棠又是心疼,又是難過。

    謝蔚繼續道:“爺爺與我說過,身死而魂不滅。爺爺會一直活著的。”

    薛棠怔住了,腦海不禁浮現出夢境中的模糊身影,那個孕育了她,卻早早離世的女人。

    在她凝思之際,謝蔚牽起她的手,“jiejie,我帶你去個地方。”

    薛棠跟著那幼小的身影來到一間寬敞明亮的書房中,里面的架子堆滿了書籍文卷,雖然看上去有些雜亂,但很干凈。一個敞開的書箱里放著謝雍的手稿,有治國輔政的策論,有詩詞歌賦,還有一些畫作,不過都草創未就,沒有完成。

    “這些都是爺爺留下的,我會好好學習。”謝蔚堅定道。

    薛棠欣慰地撫上她的小腦袋,她發間的鶴簪流轉著潔白的光。

    謝蔚抬頭看向薛棠,擲地有聲道:“國之寶器,其在得賢,我想成為像爺爺那樣珍貴的寶器,光前裕后,大有作為。”

    薛棠心生驚嘆,她只有七歲,言辭與思想卻遠超同齡稚童,非比尋常。

    她蹲下身來,平視那雙稚嫩而又堅定的眼眸,篤定道:“會的,甚至青出于藍而勝于藍。”

    灰白色的天,小雨溟蒙,淅淅瀝瀝。

    沉宗知見薛棠許久沒有出來,心里有些擔憂,怕她淋了雨,傷勢又重了,便拿著傘入府尋她。他繞過了影壁,只見一個撐傘的男人走在前面,一襲松綠衣衫,身形頎長,玉樹臨風。

    沉宗知記得在府外等候時看到過他,當時小廝為他撐著傘,傘檐擋住了他的臉,不知何人,但從卓絕的身段氣質來看,應是位達官貴人。

    沉宗知走近幾步,欲要行禮,那位貴人停下了腳步,沉宗知忽覺幾滴雨漬甩到了身上,他抬傘看去,一張清俊的臉映入眼中,眉梢眼角透著幾分張揚笑意。

    “遠遠就看到一個人影呆呆傻傻地杵在宰相府門口,原來是駙馬爺呀!是我眼拙了,還以為是個看門的仆人呢!”

    嘲諷的聲音響起,沉宗知臉色一沉。上次以禮相待,卻未得到尊重,他可不會再由著他驕橫了。

    “許久不見,文公子越來越俊俏了,與南樓苑的小倌不相上下。”

    沉宗知反唇相譏,文疏林不慌不忙,從容地朝他一哂,“看來駙馬爺對南樓苑甚是了解,莫非去過?”

    “我沒有!”沉宗知想要爭辯,卻一時語塞。

    他自小注重禮教,性子又內斂,鮮少與人爭吵,面對這種無端的敵視難免有些無措。

    文疏林輕蔑一笑,斜睨的目光更為傲慢,“你一介粗蠻武夫,根本配不上公主。”

    沉宗知頓口無言,他與文疏林素不相識,無冤無仇,可文疏林卻視他為寇仇,而且這敵意還帶著一股子醋勁兒,不像是與公主不合,遷怒于他,倒像是忌恨他這駙馬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