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庇護
眼下小洞子飄出的硝煙刺激著我的鼻腔。這種催促心跳的氣味,令我神經(jīng)繃緊起來,因為我知道,下一顆子彈將毫不留情的鑽入我腦袋。 「別開槍﹗」我吼了一聲。 「我們是活人。」夢瑤亦叫道。 此時,我偷偷應聲窺看,看見我左上方的樓臺上,有二男一女,此三人各手舉長短槍。其中身形最魁梧的男人手中的左輪手槍,槍咀中仍飄出白煙,看來就是他開槍警告我們。 「別動﹗」另一個較年輕的男子喊道﹕「否則把你們轟死﹗」 年輕男子的叫喊雄壯,令這個警告變得更威嚇有力。霎時間,我們三人都不敢作動,繃硬如石像。 「把雙手舉高﹗」另一把女聲喊道。 巾幗的叫聲不比鬚眉弱,使我們緩緩的高舉雙手。此時,于我頂上忽聽見他們在竊竊私語,似是在討論我們。 不出片刻。 「沙展,看來他們沒有危險性。」年輕男子叫道。 「嗯。」沙展洪亮的叫道﹕「子誠,阿花帶他們入安全區(qū)。」 「尊命﹗」 上方傳來了三聲急步,但卻漸漸遠去。我偷偷的瞧一瞧,見那三個人影已然消失。 我們企著不動片刻,周身關節(jié)已漸漸發(fā)酸。此時,耳朵聽見兩聲急步自遠方而來,良久,步聲接近之時卻又忽然緩慢下來。我左眼微瞧,看見一對身影正步步為營的靠近。 身影接近時,原來是兩位身穿防暴警服的男女警察。他們高舉手中的黑管子,戰(zhàn)戰(zhàn)競競的走來。傾刻間,有感到他們手中的手槍所散出的殺氣,彷彿是銳利無比的刀子,正狠狠的抵著我的喉嚨。 先向我走近的男警,其身子高高的,凌厲的眼神如刀一樣銳利,樣子甚為俊朗。而男警身旁的女警雖然個子小,比男警矮出一個頭。但是其黝黑的皮膚,結實優(yōu)美的肌rou及其中性的樣子,要不是胸襟上突出的雙乳,驟眼看來更似是一位俊男。而二人眉宇間的冷酷神情,則散發(fā)出警察獨有的權威。 他們一走近,兩雙眼睛靈動著,且?guī)в邪俜职俚膽岩傻卮蛄恐覀儭?/br> 「先別動,請跟我們合作。」男警叫聲朗鳴有力,令我霎時間亦不敢作動。 此時,男警把手槍放回腰間,然后向我指細的搜身,而女警亦對夢瑤搜身。 當男警搜至我的腰包時,便搜出了液體炸彈,道﹕「這是甚么?」 「這是炸彈,搖得過度劇烈會爆炸。」 男警聽罷,嚴肅的叫道﹕「那么這東西需要暫時交由我們保管。」然后,他把我的腰包解了下來。 良久。 女警向男警道﹕「搜身完畢。」 男警點一點頭,然后抽出置放腰間的手槍,向我道﹕「先跟我們到安全區(qū),這個商場不是百分百安全。」 我聽罷,心中一凜,恐怕商場的某一個角落埋伏了不少活尸人。 之后男警帶我們到安全區(qū)去。他舉起手槍,兩眼亦立時厲起來,彷彿于前方射出了兩行光線。只見他每一步都很慬慎,使得氣氛更加繃緊。其間,男警忽然道﹕「基于保安理由,這個商場的原設計用大閘劃分多個區(qū)域。之后,沙展他利用這一點來劃分安全區(qū)。」 此時,我環(huán)看四周,見商場空無一人,使得我們的腳步聲于空蕩蕩的廣場中久久不能散去。然而,看見了無一人,想必背后隱藏了原因,于是好奇的問身前的男警﹕「為什么這里空無一人?」 男警忽然面上閃有難色,道﹕「人都死光了,當然空無一人。」雄偉的語調中,帶有淡淡哀愁。 此刻,我細心的觀察四周,見地上、墻上皆染了朱竭色的血跡。而地板上除了破碎了的甚至廚窗外,而且有著多個大少不一的圓洞子。見洞子外圍發(fā)黑,似是被高溫燒過。 「這是子彈痕。」男警見我想得入神便說道。 此時,腦中、耳中、鼻腔甚至雙眼都彷彿感受到一陣陣殺戮氣息,嗅到嗆鼻的硝煙,聽見地獄怨靈的吶喊及看見一幕又一幕慘不忍睹的瘋狂屠殺。這是人與尸之間的戰(zhàn)爭,距離我們并不遠,或許就在前天,或是更早的發(fā)生。看來,男警口中的「安全區(qū)」背后定是付出了很大的代價去換取的。 走了不久,我們原來已于扶手電梯前駐足下來。 「還有多遠?」我問道。 「安全區(qū)在頂層。」身后的女警叫道。 扶手電梯早已停頓,眾人邁步登上時,腳踏的噹噹回響,徘徊于整個商場。 眾人來到頂層,途經(jīng)一間連鎖快餐店時,忽然﹗ 死寂的商場忽然傳出陣陣怨嚎。寧靜的廣場,使得怨嚎顯得份外響亮。而且,叫聲此起彼落,恰似一首交響樂。眾人心中一凜,立時駐足起來。 我細心聽見怨叫,見一些店舖內里黑黑的,像是深潭。當中的叫聲自深潭發(fā)出,回音大作,使我似是看見一段波浪形的音波。看來,敵人就藏身其中﹗ 想著想著,身旁的快餐廳店亦傳出陣陣怨氣﹗ 兩位警員似是個因受驚而聳起毛發(fā)的貓兒,立時舉目環(huán)視,而且更高舉手槍左右戒備。 男警邊厲眼四周,邊輕聲道﹕「他們很聰明,知道我手上的手槍會取去他們的命。因此看見有槍或是穿軍裝的人都不敢輕舉妄動。」他向我回望,表情雖冷靜沉著,但當中亦隱約透露慌張神色,續(xù)道﹕「因此他們會藏在暗角位,然后偷襲,這是死去的同伴告訴我的。」說罷了,我看見他面上有一點哀愁。 聽他一說,恐怕活尸人已漸漸迫近,又或是在某地隱伏。說不定我們現(xiàn)下的位置,已經(jīng)踩中了活尸人的陷阱,使得隱藏中的活尸人嚎叫起來。 兩位警員應變奇快,他們東張西望片刻,忽然吼了一聲﹕「跑﹗」 霎時間,我跟夢瑤、蔣文剛呆立了。 男警兩眼厲著我,道﹕「往前跑,一直的跑﹗別回頭﹗別轉彎﹗快﹗」男警一手推著我的肩膀。此時,我才知悉危機迫近,即時抓起夢瑤的手拔足狂奔﹗ 我們三人一直向前跑,那兩個警員則留在原地。只是聽見于后方的二人叫嚷了數(shù)聲。當我似是聽到二人的對話時,我們三人忽然停止奔跑。兩眼向前注視,原來我們被一個大鐵閘阻擋了去路。 我們被困死了﹗ 只聽見那些怨嚎似是愈迫愈近,但傾刻間又忽然消失,當再次發(fā)出時,卻嚇然聽見是四周環(huán)響﹗ 眼雖看不見,但耳能聽見﹗使我于腦中建構出一幅可怕的圖像﹕四周皆亮起了貪婪、邪惡的兇光﹗ 「我們被包圍了﹗」夢瑤驚叫一聲。 此時,蔣文剛亦發(fā)作,把身體倦在一團顫抖著。 尸叫的迫近,使我焦急慌張的如熱鍋上的螞蟻﹗霎時間,整個人如瘋了似的瘋狂地拍打眼前的大鐵閘。 這刻,背后忽然傳來兩聲炸響,嚇得我周身神經(jīng)似是被拉扯了一下。 我應聲回望,嚇見后方忽然飄出白汒汒的煙霧。當白煙飄近我的鼻腔、皮膚及雙眼時,驀然間感到一股灼熱燙辣的感覺。我們三人頓時咽喉發(fā)養(yǎng),連忙咳著,肺葉似被人捏緊。兩眼亦被刺得濟出了眼水。此時,我才知悉了這些白煙是催淚氣體。 「咳……咳……」我們被煙嗆得快要窒息。兩眼漸漸發(fā)麻的其間,看見白影之中有人影在擾攘。心想,定是活尸人悄悄迫近。 如今的情況,簡直是喪失了反抗能力。我只是白瞪著眼,看見眼前漸漸化開的人影,挾帶著沉重的呼吸聲向我招手。 此時,肩上被他一捏。背后亦忽然聽見機器錚鳴的聲音。 「快進去﹗」 眼前的人影叫道。后來被他一推,我的身體便軟弱的倒下。迷糊間,感覺有人于我背后接緊,然后拖著身體,耳朵更聽見周身有人在吵鬧﹕「快﹗還有那個女的﹗快拉她入去﹗催淚彈對付不了那些臭蟲的﹗」 「干﹗已追上來了﹗」 「甚么?媽的﹗我不想再花太多子彈﹗」 「呯﹗呯﹗」 忽然兩聲雷轟,使我于迷糊中清醒﹗ 其后,耳朵再次聽見機器錚鳴的聲音。 良久,鼻腔內的嗆促的感覺漸漸消去,可是咽喉仍然發(fā)癢,停止不了咳嗽。然而,眼睛已漸回視力,眼前已化開的影像慢慢地合而為一,眼之所見依舊一扇大鐵閘,白煙已散去。只見,我周身除了正臥地咳嗽的夢瑤和蔣文剛外,身邊亦站立了三位戴上防毒面具的防暴警察,看來是就是他們把我們拖到鐵閘后。 其中身形高高的男警脫下掛在面上的防毒面具。面具下有一個俊朗的面孔,細看下原來是剛才跟我同行的男警。 其馀兩位警員亦脫下了防毒面具。其中一個身形最嬌小的,便是那個女警。而站在二人中央的,有著魁梧身體、兩鬢化白且面有白銀鬚根的警員,見他肩上有三個重疊在一起的箭咀襟花,相信就是男警提及過的沙展吧。 我們三人驚魂未定,而且吸入過多催淚氣體,霎時間腦內一陣暈眩,身體攤軟軟的粘在地上。 此時,沙展向我走近,他上下打量了我,傾刻間,身上似是感到有一雙圓珠在游走,令我很不自在。 「這里已是安全區(qū),放心,你已經(jīng)脫險。」沙展打量了我之后說道。聲音雖響亮,但略帶吵啞。此時,鼻中盡是沙展噴出的菸味。 我們被三位警員扶起,走入安全區(qū)的內部。我細心的打量安全區(qū),原來幽暗的安全區(qū)中是包括了一個美食廣場及數(shù)間商店。 三位警員帶我們到美食廣場安頓下來。此時,我看見廣場中有七個帳篷。其中四個帳篷中透出淡淡昏黃。看來,這里就是他們作息的地方。 這三人把我跟夢瑤、蔣文剛圍起來。從他們的眼神中,我看見有的帶著懷疑、有的帶有猜測。而沙展更用如盤問犯人的眼光盯著我們。霎時間,我混身不自在,夢瑤亦緊張得發(fā)抖起來。 「你們是甚么人?從那里來?」沙展先是打破沉默的說道。 「我們是匿在對面那間大學的生還者。」我說道。 「哦?」沙展仰一仰頭,似是有點懷疑,續(xù)道﹕「世界混亂成這樣子,想不到仍然有人活下來。」 此時,「卡嚓」一聲,眼前閃爍著火光,只見沙展抽了一根菸,又道﹕「無論怎樣,你們來到這里就得要安份一點。這里一切由我作主。」他吐出一口白煙,語氣就似是命令我們,續(xù)道﹕「在這里做任何事都要先得我同意,食物、食水等必需品由我來分配。」此時,他很自然的摸一摸掛在腰間的手槍。這是一個暗示﹕擁有絕對武力的人,便擁有絕對的權力。這就是安全區(qū)內的法則,甚至是現(xiàn)在整個世界的法則。 說實在,我忽然對這個男人產生了一種……討厭。 「要是違反了這里的規(guī)則,下場就是這個。」沙展指了一指遠處一間放了大閘的商店,道﹕「被囚禁起來。明白嗎?」 我老不愿意的點頭。 沙展又抽了一口菸,又道﹕「該是自我介紹的時候。我是陳達志沙展,身旁兩位是我的部下。」他指了一指身旁的男警道﹕「他是鄭子誠警員。他身旁的女警是花梓美高級警員。」 鄭子誠跟花梓美向我點頭微笑。 看見二人的微笑,繃緊的氣氛才稍稍緩和。 然而,我關心的卻是中子彈轟炸香港的事。想到此處,我便很想了解他們會否有一個逃生的計劃。 「陳達志……」 當我要問他的計劃時,他忽然哼了一聲,打斷了我的話。 「叫我做沙展,或陳警長。」陳達志道。 這一句當真令我十分反感。 「呃……沙展,你們有計劃嗎?」 「甚么計劃?」 「逃生的計劃。關于中子彈轟炸香港的逃生計劃。」 「無。」陳達志斬釘截鐵的道 此時,我被嚇打了突,道﹕「你們打算呆在這里等死嗎?」 陳達志抽一抽菸,然后嘲笑了我數(shù)聲。 他媽的﹗我真的想在他臉上摑下幾記耳光﹗ 「你于大學中大可以呆呆的等死。」陳達志吐出煙圈,道﹕「你冒險滾到這里,定是有一套逃生計劃。那你的計劃又如何?」 「我們打算逃到鄰近的軍營又或是警處。那里相信可以得大的保護。」我滿有信心的回應他的挑釁問題。 然而,陳達志卻笑了一笑,道﹕「你給我聽清楚。」他用挾帶煙蒂的手指指著我,道﹕「我就是來自鄰近的警處。」 「那有甚么問題?」 「那里早就變成了地獄。」陳達志面色沉下來,又道﹕「即使是軍營亦無一幸免。」他面帶蒼桑的,呆視著飄在空中的煙圈。 「為什么啊?」我實是感到難以置信,只把兩眼死瞪得老大﹗因為,軍營及警處內有龐大的軍火,理應是最安全的地方。 在旁的鄭子誠忽然插口道﹕「因為大部份人都有你這樣的想法,以為警處是最安全。誰知,連被咬的傷者亦走到警處內,其后警處就爆發(fā)喪化事件。」 「愚蠢的政府及傳媒亦呼吁市民走到警處尋求保護。最終令最安全的地方變成最危險。」陳達志冷笑的道﹕「傷者喪化的速度很快,最快是24小時內就成了活尸人。因此,我們亦自身難保。」 我驚訝得只會把咀吧張開,回望夢瑤的表情,她亦表現(xiàn)得難以置信。 傷者有可能于24小時內喪化嗎?回想教授,他亦是四日后喪化。當中究竟是甚么原因?是病毒的變種嗎?是因個人的體質? 還是…… 教授他有一種特殊的體質,能抑制病毒,把喪化速度減低? 可是,教授已經(jīng)死了。當中的線索亦隨他的生命逝去而消失。 那么唯一的依賴就我已失消的記憶。 「那么救援隊呢?這四天來,難道中國又或是香港政府沒有派出救援隊嗎?」夢瑤叫道 陳達志冷笑了一聲,道﹕「有,但只是救援政要。不會拯救我們這些不起眼的人物。」 「甚么?」我跟夢瑤不約而同的叫了一聲。 「很簡單,原因有二。第一,事情已復雜到難以想像,如果拯救全香港人,那么救援隊該如何去分辨那一個是感染者?萬一把感染者帶回去中國,那么中國的災情就更加嚴重。」他抽了一口菸,道﹕「第二,把正常人困死在香港是一個非常好的控制災情的方法。哈哈……」說罷了,他笑了數(shù)聲。 「為什么?」 「嘿……因為怪物會繼續(xù)在香港找食物,不會涌到中國去。嘿……我們只是他們的糧食而已。」 聽罷了,我忽然感到絕望。 一切已完了。 我們就得要在這里等死。 教授的遺愿將會于六日后跟我化成輕煙。 我呆呆的仰起頭,吁吁的吐出一口濁氣。 然而,手背上忽然出現(xiàn)的溫暖,我細看下,原來是夢瑤緊握我的手。 我倆四見交投,雖然不多說話,但是從眼神的交流,我知道她想告訴我﹕即使注定要死,我亦隨你而去。 心中漸漸發(fā)暖,驅走絕望的寒意。 「沙展,你的想法太偏激。」鄭子誠說道﹕「我知道我們仍然有生存的希望。」 「嘿,子誠你仍然那么天真。」陳達志冷笑了一聲。 鄭子誠向我回望,道﹕「雖然救援隊不會搜索生還者。但是駐港的軍隊卻于添馬艦設下防線,他們會留守香港到最后一刻。有關人員更于大氣電波發(fā)放訊息,指生還者可以前往尋求保護。相信,他們在中子彈轟炸前會把生還者帶走。」 他的一句說話,令我從絕望黑暗中找到了一點光明。 夢瑤亦充滿希望的微笑起來。 「那太好了。」我叫道﹕「你們會去嗎?會到添馬艦嗎?不然你們會死這里」 我心情熱切的,可是見他們反應甚是冷淡,于是我再叫道﹕「你們甘心就這樣死去嗎?你們不害怕死亡嗎?」 他們仍然不語,只見陳達志冷笑叫道﹕「哼。小子你知道甚么叫做死亡嗎?」 「哦?」 「你看見過死亡嗎?你接觸過死亡嗎?」陳達志語氣愈來愈強硬,如鞭炮的向我發(fā)問﹕「你曾跟死神擦身而過嗎?」 回想起我跟活尸人死纏的日子,我確跟死神擦身過無數(shù)次,故我道﹕「有﹗我跟活尸人死拼過無數(shù)次。」 陳達志「嗤」一聲嘲笑道﹕「既然如此,那我跟死神握了無數(shù)次的手了。而且我更用槍指著死神的臭腦袋,并威迫它把同伴還給我。」 陳達志說罷了便一臉怒意,他多吸一口煙,又道﹕「別在我面前談起死亡。」 說罷了,他輕指一彈,便把煙蒂彈在地上。他站身把煙踏熄,道﹕「全香港到處都是吃人的怪物。你有能力到添馬艦,我只好說你走運。」 他轉身背我離去時,又道﹕「要去或留,你自己決定。但是,要走的話別指望我們會幫助你。」 說罷了,我心下有氣,忽然破口大罵﹕「哼﹗那我自己想辦法﹗」 陳達志揚一揚了手,道﹕「隨你喜歡吧﹗時間不早,這里的規(guī)矩是九時后一定要休息。要不然,我會將你們囚禁起來。」 「哼﹗」 現(xiàn)下,總算可以找個安全的地方安頓下來。 兩日來的絕命反抗,除了換來一身酸痛外,亦令身體弄得臟臟的。 我于洗手間中,開了清水,以毛巾輕察身體。利用洗手盆前的洗手液清潔身體,算是洗了一個澡吧。 我脫下了上衣,忽然,我「哦」的一聲叫了起來。 心中忽然充滿了許多疑問。 因為我發(fā)現(xiàn)身上有許多不明的疤痕,我輕摸疤痕,道﹕「這些傷痕究竟是甚么一回事?」 那些疤痕外形呈橢圓形,有的像深坑凹陷,有的如小山坡微微伏起。霎時間,想不到這是甚么、是甚么時候弄來。只知道,當我捉摸它時,就彷彿連接了記憶片一樣,腦中忽然漸漸傳出呼喊。 「啊﹗原來你在這里。」 就當呼喊要建構成影像時,忽然有人走入洗手間,把影像瓦解。 我被嚇得震盪了一下身體,應聲一望,原來是鄭子誠。 「鄭警官。」我微笑道。 他難為情的點一點頭,道﹕「這太拘謹了。叫我做子誠便可以了。」他親切的笑道。 看來是放下了佩槍的緣故,使他放下了警察的身份。 說實在,三位警員中,我覺得子誠是最親切、最平易近人。因此,我對他存有一點好感。 「那你亦叫我做振宇吧。」我笑道。 「嗯。」子誠點頭,道﹕「對了,振宇。希望你不要怪沙展他吧。」 「哦?你指的是他的冷漠嗎?」 子誠「嗯」一聲的道﹕「他只是保守了一點,他本質卻是不希望再有人死去而已。但說實在,確實不值得冒險到添馬艦。」 那么自私的人,會著緊一個毫無相干的人?我決不相信﹗ 「因為太危險?但最危險的情況我都見過了,沒有甚么值得擔心。」我說道。 「不﹗」子誠搖一搖頭,道﹕「這個時刻沒有最危險的情況,只有更可怕、更危險的情況。」 「哦?」 耳朵聽見嘩啦嘩啦的流水聲,子誠把洗手盆注得滿滿的,兩眼忽然茫然的道﹕「當你以為自己已經(jīng)遇到最糟的情況時,更可怕的危險永遠就在這時出現(xiàn)。」 他兩手合什成碗形,把水輕拍自己的臉,又道﹕「很多同伴因此而死去。因此沙展常警告我們不要那么天真。」說罷了,他一面哀傷的望著鏡子。 或許,他亦有道理。 子誠脫下上衣,露出了結實優(yōu)美的肌rou。他胸前閃著銀光,原來他掛了一條銀色的十字頸飾。 「你信神嗎?」 子誠拿起頸飾,笑了一笑,道﹕「信神?算是吧。但這個時刻,或多或少動搖了對神的信心。」他冷笑了數(shù)聲,道﹕「當每個人向神祈禱自己平安無事時,神可以救到多少個?」 「嘿……這個時候祂很忙碌吧。」我打趣的道﹕「天堂跟地獄忽然多了很多人。神亦沒有時間去處理禱告吧。」 「哈……」子誠大笑一聲,道﹕「或是因為地獄滿了,才會把人間弄成跟地獄一樣吧。」他語帶諷刺的道。 我亦諷刺的笑了一笑。想起來,這場災難可能是神對人類的懲罰。 因為,人類實在太邪惡了﹗ 好讓是次瘟疫把人間徹徹底底的清洗,建立出新的伊甸園。 「雖然,對信仰失去了少許信心。但是我亦得要更加堅持。」 「堅持甚么?」 「堅持希望神會再次給我對祂的信心,堅持神會讓我看見奇蹟。」他拿起十字頸飾道。 我點一點頭,似是理解他的說話。因為,這個時刻若是失了依靠,就很難生存下去。 子誠向我笑道﹕「就是這份堅持,我才會支撐到今天。因為,我知神會好好的守護若濡。」 若濡,多動聽的名字。 「是你的女朋友么?」 子誠忽然笑得很溫暖,道﹕「是妻子啊﹗是她令我相信神。」說罷了,他很珍惜的輕擦著十字頸飾,又道﹕「這條頸飾是她送給我。」此時,他的臉上笑意消失,忽然一面懮心的。 「她怎么了?」 「喪化事件令我跟若濡分開。」 「抱歉。」 子誠搖一搖頭﹕「若濡不會有事,因為神在她身邊。我堅信她一定在生存,好好的等待著我。然后,跟我一起迎接小生命。」子誠跟我笑道﹕「振宇,你知嗎?我快要當父親了﹗」說罷了,他從皮包中取出一張相片。 相片中有一對男女,男的是子誠。他身邊有一個腹大便便,樣子秀麗的年輕女子。他指著相片,雀躍的說﹕「她就是我妻子,若濡。那時已經(jīng)五個月了。如無意外,寶寶就在這個月出世。」 連日來的恐懼跟絕望,忽然在此刻我感受不到。 因為子誠的心中希望感染了我。 神。你可以幫助我嗎? 「我真的很希望你一家人會平安無事。」我手放在子誠的肩上,給予支持。 子誠握緊我的手,道﹕「謝謝你啊﹗振宇。」 說得興起,子誠亦問了我的背景來。 不知怎的,跟他由遇見到談話,都不出兩小時,但就如好朋友一樣。因此,我很相信子誠他。所以,我將所見的事情都告訴給他。 當他知道我已失憶時,他亦感驚訝。其后子誠道﹕「振宇,你不用擔心記不起往事。」 「哦?」 「因為我們之中,有一位是心理醫(yī)生,他對催眠有一定認識。或許他可以利用催眠,令你記起往事。」 「真的嗎?」我聽罷,便興奮得抓起子誠雙肩叫道。 子誠點著頭 這次有救了﹗ 我的腦中隱藏著不少擬似天花有關的重大線索,要是能利用催眠喚起我的記憶的話,那么有助可以達成教授的遺愿。 說不定,蔣文剛亦可以透過這個方法來透出前事。 不知從何時開始,我再次走回一條長長的走廊。 這條走廊很熟悉,好像……曾經(jīng)經(jīng)常走過。可是我怎也想不起,這條走廊就似是刻在腦中。然而,不同的是,我所見的一切就似是一張沙龍相片一樣,所有東西都矇矓?shù)幕_了。 走過迂回曲折的走廊,最后在一間實驗室前停下來。 心中,忽然憤怒起來﹗ 我不知道為什么會這樣憤怒﹗只知道,我已把門推開便罵了一句﹕「收手﹗」 實驗室內有一個男人,他正埋頭苦干的工作。 可是這個男人相貌極之怪異,五官矇矇矓矓?shù)暮谝黄穑退剖谴魃狭艘粋€磨沙玻璃面具。 「你來了嗎?」 「你給我收手﹗這個研究要立即停止﹗」我在吼叫,但是聲音有點怪,就似是有雙重的聲音似的。 「來來來﹗我給你一點好東西看。」男人乍作聽不見,向我招手打趣的道。 「看你媽的﹗」我怒極,就將桌上的東西統(tǒng)統(tǒng)掃下來﹗ 「別那么容易發(fā)怒好嗎?」男人攤出雙手,矇矓?shù)囊粡埬樕峡匆娨粋€化開的咀唇隨他說話而有節(jié)奏地開合著。 「我知你的居心何在﹗你這個自私的混球﹗」 「自私?」男人冷笑了一聲,道﹕「這不是自私啊﹗是……」他托起下巴,若有所思的道﹕「是互相幫助才對。要不然……嘿……你早就死了。」 「荒謬﹗由今天起我不會再跟你合作﹗」我吼了一聲,可是居然出了兩個不用的聲音。就像有兩個人同時在說話﹕「而且,你這個卑鄙的人﹗居然不擇手段的達到目標﹗我知道,蔣文剛的事都是給你……給你……」說罷了,身體忽然抽搐,就像是被人電擊。驟時間,說不出話來。「噗通」一嚮,我倒在地上。 全身肌rou似是跳動著,一時繃緊,一時放松。叫我萬般難受。 男人冷笑著,他貼近我的臉道﹕「發(fā)作了。要解藥嗎?」磨沙玻璃面具后,我看見一雙眨動的邪惡眼睛。 「教……教……授都給你……呃。」我抽搐得再也無法說話。 「別瞎猜啊﹗我只是借教授的血來用一用罷了。要不然查不出原來整件事都跟血型有關係。」男人托一托下巴,續(xù)道﹕「至于蔣文剛嘛,只怪他不將好東西告給我啊。」 「你……你……」我的心快要被怒火燒成灰燼,道﹕「這……這對你有甚么好處?」 「比你強。就是那么簡單。」 「去你的﹗」我竭力的向他臉上揮拳,「呯」一響,他的面具被我打出了裂紋。 男人笑了一聲,道﹕「力量真的不錯。可惜比相像中還差得遠。」男人向我回敬一拳,打得我腦中一片暈眩。 其間,身體被他拖起。男人又道﹕「你的身體不論是蔣文剛或是教授的資料,都已經(jīng)跟步驟去處理。現(xiàn)在……」 「卡嚓」我聽見鐵柜被拉開的聲音。 我的身體被他一推,被關在鐵柜內。 「現(xiàn)在欠的是東風。亦即是時間。哈哈……﹗」男人邪惡的笑了。 我從門縫一看,看見男人的面具終于破開,露出了面﹗ 「啊﹗」我驚訝的叫了一聲﹗ 面具之下,我看見一張邪惡又熟悉的臉。 (待續(x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