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三
“那你呢?”他的指腹摩挲著因果的面頰,像要把指紋一遍遍地按在她的皮膚之上磨光,整一個刻在那里,“你愛我嗎?” 因果被他窒息的愛壓垮了,被他從上至下永恒的俯視給踐踏,被他相對寬廣的影子給籠罩。她說不上來,無法給他一個“我不愛你”的答復,暴力的愛總歸也是愛,那她是愛的,像她愛自己的母親一樣。 因果將哭與笑混淆,將愛與恨對調,而她最深情的告白往往只需要一句: “我恨你。” 他抹過她的唇瓣,理所當然地回應,“我知道。” “那你還問什么?”因果疲憊不堪。 “我也恨你,但我愛你。” 忠難捧著她的臉伏下身來,因果下意識往后躲,卻被他錮在手心里側過臉落在唇上,金屬四處碰壁,把她燒焦了的口腔咬下去,她唔唔地掙扎,口耳燒著濃煙,他好似孤身一人直直地闖入火災之中。 他不是來救她的,是來和她殉情的。 在火海里如膠似漆,但火好像傷不了他似的,因果全身被捆縛動彈不得,就好像是他要死后焚尸,將一場轟轟烈烈的情殺案偽造成深情的共死。 拉開一條黏著的絲,因果喘著熱氣說“你等著被傳染吧”,他好像以這熱氣為食,又吃了下去,因果撞在墻上被他再度鉆進金屬制的蛇,凍得她舌頭發麻但又燙得她牙齒發軟。 他的手總要往她柔軟的乳上摸,隔著光亮的皮帶、單薄的校服、白色內衣,幾乎平坦一片,因果全身被捆縛,還是像毛毛蟲似的蜷起雙腿用雙腳去踹他的大腿,牙齒一下咬出舌血來,他疼得退了出去,口腔里有兩種鐵銹味。 “你中午沒射出來是吧,”她牙齒縫里也浸著血,像剛生啖嬰孩,“但我不想做,我還在發燒,你別碰我。” “小因——”他喚起親昵稱呼來拖長了尾音,嘴里還含著血就舔上了她的頸,繞過那方形創口貼,因果歪著腦袋任由他在頸上吮出吻痕,反正脖子已經災難一片,多一個還是幾個都無所謂了。 他掰直了因果蜷起的雙腿,下身抵在她兩腿之間,她能感覺到他被鎖上的部位,好像在無意識地貼著她下身蹭弄,逼誘著她給他解開束縛,但她甚至都摸不到遙控器。 “等到白阿姨被放出來,我媽旅游回來——我們又會變成原本那樣。” 忠難垂在她的肩膀上,貪戀著她身上每一寸皮膚。 “我們本來就該是那樣。” “你在屋里挨打,我在臥室里聽不到。你要自殘,你要自殺,我什么都不能知道。你什么也不跟我說,你小時候明明什么都跟我講的,到底是從什么時候開始你什么都不告訴我了?” 因果背靠著墻,看著他緩緩從自己的肩上來到她的面前,他不哭不笑,可憐的瘋子。 “從我發現你們都騙我的時候開始。”她抬眸,目若明月,“我一直那么相信你們,覺得都是我做錯了,是我不夠好,可是你們自始至終都在騙我。” 他可能也覺得自己錯了,所以又要吻上來,因果偏過頭,他的吻懸在了口中。 “你別親我,你一親我我就感覺你只是想cao我。” 他的吻帶著太過強烈的侵占意味,好像吻一來,就是遞給她一封毫無商議余力的告知信。 忠難無力地看著她,擁抱她,她也掙扎,她說“你別碰我”。 他只能將手按在她身兩側,凝視著她疲憊的眼眸。 “你真的想回到原本那樣嗎?” “這樣那樣本質都有什么差別,你不如放我一條死路。” “我不會打你。” “你打過我。” “以后不會。” “所有人都這么說。” 他絕望地雙手合一,就像小時候面對死了很久,裹成木乃伊般從鬼門關爬回來的因果那樣,求佛似的將手磕在額前,吐息盛進縫里彌散到手心之中。 “我求你了,”他總以不由人辯駁的口吻求人,“你只要說一句‘救救我’,你只要別推開我,你起碼讓我別再眼睜睜地看著你受苦受難...我太痛苦了,要我看著你一點一點地衰弱下去,世界好像是一種慢性疾病一樣侵蝕著你的身心,卻沒有任何一種藥能救你,這比直接殺了我還要痛苦。” 因果忽然扯著嗓子對那虔誠而瀆神的信徒大喊:“你都救不了你自己,還想來救我?!” 他恍惚地抬頭,正視她銳利的眼眸,將他千刀萬剮。他抓上因果的肩膀變著法兒地求著她:“那你救救我吧——救救我。” 她撇過肩膀遠離他,忠難的眼睛從不會求人,他嘴上好話連篇,但從他的眼神里就能看得出來,他是直接拿的那類人,他的求人不過是一種被從小刻在骨子里的禮貌。 “我不想救任何人,誰也別來救我,”因果不看他的眼睛,“你讀過那么多書,你從來沒有意識到過,這世上沒有人能徹底拯救另一個人的嗎?” 寂靜霎時,沉寂如風,風會把他們之間與外界隔開,只裹著他們陷入幸福感的盲區。 他沉重的字句像一把刀一樣刺進生硬的冰面里,裂開一整片湖泊。 “那你為什么要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