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七
有輕微血腥內容預警 ———————————————— 伴隨著鐵器掉落在地面上的當啷作響,靳月秀低頭看向那一把匕首,心中升起了些許沖動。 莊主夫人僅憑所謂生辰八字,就將他一把扯進這是非恩怨之中,還用權力和自由為誘來哄騙他,使他十年勤修苦練毀于一旦。他的人生忽然失控至此,不說全部是拜她所賜,但她多少也脫不了干系! 身體動作先于思索,靳月秀已將那把匕首拾起,緊緊握在手中,用力得連手臂都在發抖。 莊主夫人稍微爬起些許,難以置信地看著他。 “此人害你內力盡失,那些你曾引以為傲的功夫,飛檐走壁,刀槍不入,以一敵十,統統都不能再使,就是因為她。”靳楠殺安坐于輪椅之上,身體略向后靠,欣賞一般瞅著步步前行的靳月秀,“她一心想將你捏在手里,讓你變成如今這副廢人模樣,弱不禁風,毫無還手之力。” 他的聲音不算嘹亮,只如風聲刮過樹葉的窸窣一般,紛紛傳入靳月秀耳中,令他腦中陣陣發滾發燙,胸口中似是有萬千怨懟,只想要立刻報仇雪恨。 莊主夫人吐出一口血,又使勁將手中的短劍撐在地面上,掙扎著又要爬起來。 靳月秀警惕地站在原地,將匕首舉在胸前,擺出一副防守姿態。 不等莊主夫人有機會喘息,鐵鏈再次從靳楠殺的方向朝她襲來,將她渾身纏緊,那短劍也從她手中掉落。莊主夫人無力抵抗,再次跌倒在地,連四肢都被束縛在鐵鏈之內。 靳月秀看向靳楠殺,后者笑著回望他,微揚下巴,示意他大膽上前。靳月秀穩住心神,舉起匕首,繼續朝倒在地上的莊主夫人走去。 “他,他只是在利用你!”莊主夫人仍在垂死掙扎,拼了命地扭動著身軀,但那鐵鏈只在她身上裹得更緊,逼得她又咳出幾口血來,“靳楠殺就是個無心無情的禽獸,你若是相信他,他日必定會后悔的!” 靳月秀已走到了她的跟前,握著匕首的掌心里滲出了冷汗。 他仍記得那種感覺,在血脈中流淌涌動的溫潤,逐漸被毒性所帶來的刺骨疼痛所取代。十年光陰就此荒廢,他連逃都無力,只能困在這靳家大宅中任人擺布。 靳月秀蹲下身去,高舉匕首,狠狠向下刺去。 鮮血噴濺開來,染紅了他的衣衫,污糟了他的面頰。 靳月秀眼前已是一片通紅,他仍覺不夠泄憤,將那匕首拔出再毫不留情地向下刺,反復十數刀。莊主夫人頸間無一處不在涌著血泉。 令人作嘔的粘稠液體聲響在飯廳之中回蕩著。 莊主夫人早已氣絕,靳月秀仍瘋狂地用匕首在她身上扎著,捅向每一處鐵鏈之間的縫隙,直到他氣力用盡,才將武器隨手一扔,自己搖搖晃晃地重新站起。 他稍微環顧四周,空氣中的血腥味濃郁得令他頓感窒息,他覺得渾身力氣都被抽走,眼前陣陣發花,似是天旋地轉,乾坤顛倒,再不能立定。 周圍之景如蒙上紗布一般朦朧,靳月秀向后栽去,卻感到被攬入一個堅實懷抱之中。在徹底墮入黑暗之前,他看清了沖到他身后抱住他的人。 “為何你……?”靳月秀心中緩緩升起疑惑念頭,但來不及說出口便徹底暈去。 靳楠殺將他打橫抱起,大步行走著,入了臥房。 當靳月秀再見到靳楠殺時,他已如換了一個人一般。 靳月秀身上的血污已被清理干凈,衣裳也換了一身,他環顧四周,發現正身處如今而言并不算陌生的靳楠殺臥房之中,主人的床他倒是第一次躺上來。靳月秀定睛看向窗邊,只見一個器宇軒昂的背影,在夕陽中站得筆直。 靳月秀的心中又升起陣陣寒意,但終歸輕聲喊出一句:“……老爺。” 靳楠殺聞聲回過身來。先前總是佝僂在輪椅之內,散發垂頭,頹然隱于暗處,滿面陰霾的中年男子,如今拾掇起來,才讓靳月秀見到那飛眉入鬢、鷹目炯炯的面容。靳楠殺帶著氣定神閑的微笑,步伐沉穩,走至床邊。 “方才你還未醒的時候,大夫已經來看過了,腹中胎兒一切安好。”靳楠殺從容道,“日后你不必cao心其他事,安心將孩子生下來便是。” 靳月秀此時才逐漸憶起先前發生之事,躊躇著道:“莊主夫人她……” “死了。檀斬莊已無莊主夫人,以后也不會有。”靳楠殺冷冷打斷他。 靳月秀聽得一陣心驚,心中清楚想起,他便是殺害莊主夫人的兇手。 靳楠殺似是看出他心中憂慮,又添了一句:“你仍是檀斬莊少夫人,孩子生下來之后,便是少爺的遺腹子,靳家長孫,我絕不會虧待他的。” 明明是親生父子,卻要以爺孫相稱,這究竟是何等的背德!靳月秀一陣惡心,面色又蒼白起來。 見他神色有異,靳楠殺眸光微閃,長臂一伸,將柔若無骨的靳月秀抱進了自己懷中。他內力深厚,周身縈繞著溫潤厚重的氛圍,令靳月秀登時渾身泄力,軟軟地癱在他懷中。 “阿秀可還記得,當年入莊中時,以血為契,發下的誓言?”靳楠殺的話語像是在他耳邊吹氣一般,又暖又癢。 “記得……”靳月秀又察覺到了幾分頭痛,不知是否是先前暈倒的緣故,還是又該歸咎于害喜,“侍奉莊主,光大檀斬,還有,還有……” “還有,以身為證,以命為籌。”靳楠殺的手掌探入靳月秀的衣衫之下,與他肌膚相貼,摩挲至他腰間,在那一處烙印上揉搓著。曾經的炮烙之傷,痛感已隨著時光流逝而被抹去,記憶中的戰栗卻始終留存,令靳月秀敏感地顫抖起來。 常年為奴使靳月秀慣于討好,哪怕這一回,明明靳楠殺什么也沒有許諾給他。他仍然忍著懼怕,將面頰貼向靳楠殺的胸膛。 “今日還未服藥呢。”靳楠殺吻向他的唇,將微苦藥丸以舌尖頂入他口中。 不過數日,檀斬莊莊主靳楠殺已全面重掌莊中事務,將各部各室的首領幾乎換了個遍。除原本就經他本人手的生意以外,以前被莊主夫人牢牢握緊的大宅財權,他亦終于光明正大地收回。少數幾個曾在夫人麾下辦事的元老,亦有不少不服莊主本人的,但當他們想要作勢抗爭時,卻發現曾經同屬莊主夫人陣營下的同僚,或死于那日晚些時候的混戰之中,或早就在莊主夫人的疑心之下,死在了少爺得病之時。剩下的寥寥數人,要么卷鋪蓋走人,要么只能歸順莊主。 靳楠殺將那把本就是他親手打造的純銅鑰匙握在手中,顛動幾下,心情極為暢快。 他的雙腿其實早已恢復,按理說,只要兒子一死,他就應當立刻動手將權力奪回。可又拖了這么幾個月,究竟是為何呢? 連靳楠殺自己也說不清楚。 大概是見那小暗衛被帶著進來的那一刻,如同見到了一塊絕不能以蠻力去摧殘的翠玉,需要悉心打磨,但即便不經雕琢,亦難掩清麗秀美。 是靳月秀令他起了玩心。 玉石確實不能靠摧殘,但他偏想去強取豪奪,反正也是他的人。 那女人想讓這小家伙變成她的爪牙,來打擊自己,那他就……讓這小家伙懷上他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