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Shirm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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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論人間的悲歡離合如何輪回,讓人深陷其中難以自拔,但日子仍會隨著名為時間的河,流淌而去,再不復返。 「Shirma??Shirma!」 ㄧ個女子抬頭看了看遠方似乎在叫她的名字的人,露出了微笑。 她迎了上去,流利的用自己當初完全陌生的語言和那叫著他的人聊天。 ㄧ陣子后,她揚了揚手中的蛋盒,和對方告了別。 她斂了笑容,望著那人遠去的方向,瞇了瞇冷冽的眉眼,抬手遮著刺眼的陽光。 她靜靜沐浴在夕陽的紅芒里,想起了五年多前和一個男孩出游時所見的日頭西墜,也想起了曾和他在ㄧ間僻靜的家庭式食堂里,點點滴滴的甜蜜。 那男孩曾輕撫自己的頰,哄著挑食的她吃光不愛的食物?? 那食堂還在嗎? 他??可好? 再幾天便是他的生日,現在會有哪個女孩在他身邊幫他慶祝呢? ?? 女子拉回自己遠游的心思,拿著蛋盒背向那將沉入地平線的太陽,緩步踱回自己的小平房去,沒注意角落的相機快門已對著她一陣了。 「尹先生,這次應該沒錯,是您找尋的那位小姐。資料、相片,都在袋子里,請您過目。」 陳敬峰是一名私家偵探,平常多是接接抓姦的案子,尋人不多,尋到這么遠去的更是沒有。 他嘴上恭敬的對待自己這回的”老闆”。 雖然對面的青年看起來很年輕,但著實大方。 所以他禮數一點也不敢缺的等著”大魚”點收自己幾個月來辛勤的成果。 他樂呵呵的想,做完這單,自己可以狠狠休個假,暫時不用煩惱那些哭哭啼啼的女人,或綠云罩頂的男人那些鳥事。 青年拿起了袋子,若沒仔細注意,不會發現他的手正微微的顫抖著。 他閉了閉眼,想緩和情緒,平復自己劇烈的心跳,沒有抽出袋子里的文件,反而喝了口咖啡才盯著手中的牛皮紙袋,不知在思索什么。 敬峰看了有點急,又不好開口催,只能偷偷的觀察青年的反應?? 那手洩漏了他的思緒并不如那張精緻秀麗卻不顯陰柔的臉龐鎮定。 敬峰有點得意自己的眼光,還沒老就是寶刀呀,這魚挑得可真對。 呵呵呵?? 青年終于慢慢的抽出手上那些資料,相片夾在左上方,他的手抖得更厲害了。 相片里的女子正和人說話,手上拿著蛋盒,雖帶著笑,但似未達入眼底。 十幾張的相片表情并沒有很多。 他拾起了其中一張。 那女子抬手似乎在遮著刺眼的光,那眉眼間有他熟悉的漠然,卻也夾雜著幾分道不明的情緒。 青年用手指描摹著那女子的眉眼,久久都沒有說ㄧ句話。 敬峰走出咖啡廳,手上厚厚的兩包牛皮封袋讓他著實忘了這幾個月的辛苦,想不到?? 這人找到了,還要幫忙盯!? 肥差呀肥差??呵呵呵?? 他心滿意足的回去準備啟程,再遠都心甘情愿啊。 青年仍坐在咖啡廳里,細細的看著敬峰調查的報告。 五年前他在母親的幫助下,曾匆匆回到這里,想找到女子,面對面和她說說話,安撫她的心。 風塵僕僕趕到女子的居所,樓下的管理人員依舊認得自己,親切的招呼過后,卻告訴他,她已搬走,聽說遠渡重洋而去,卻不知道在哪個國家落腳。 房子的主人,楊苡清小姐已將物業托仲介處理,正在出售中?? 后來,他什么也沒聽進去。 那時心下一片茫然。 她走了?真的捨下他了? 不是說會等他嗎?為什么不守信用! 他知道她有多痛,可,他希望她能將自己那身疼和傷,卸到他的身上去,她能依靠他,她忘了嗎?? 那時自己靠在廊下,久久無法回神。 以為倆人擁在密實的網里,不會輕易分離,誰知,維系住他們的卻只是捻起即斷的絲線,他握著這端,但??另一頭的她呢? 在哪里? 后來,他麻木的回到了家鄉。 原來,痛到了極致,就像埋在庭外的冬雪里,冷的什么感覺都沒有。 如同他的心困在永夜,再無法掙脫。 青年怔怔的,泅在名為過往的河中尋著靠岸的邊際。 五年多過去了。 他再不是那個無力反抗父親的少年,四年前畢業后來到這里落腳,有了屬于自己的一片天空。 他從未放棄找尋那個早熨入骨血的女子,他的半身,他的半道靈魂。 青年壓抑著翻涌的心緒,細細讀著手里的報告。 讀到她靠教畫和在假日市集幫人作畫維生,偶爾也兼差當私人導游??文字漸漸成了畫面,躍然紙上,彷彿她就靈動鮮活的在自己眼前。 這回,等我好嗎?姊姊。 提著畫具的Shirma正漫步走向自己的單車旁。 當初輾轉在這里落腳,除了東方臉孔少,更多原因是流浪累了,想在這陌生遙遠而熱情的國度,忘記那眉眼冷冽卻刻入骨血的他。 忽的,她吁了口氣。 還是痛啊,呵?? 今天是他的生日,他可會銜著草莓渡入另一個女子的口?十指交握的祈禱后,再看向她呢? Shirma搖了搖頭,何必去想讓自己難受的事? 她輕輕的哼起了生日歌,為那個不會再見的男孩誠心祝禱了起來。 生日快樂,夏彥。 「陳大哥,謝謝你,老讓你幫我,真不好意思。」 陳敬峰搔了搔頭皮,滿臉憨厚卻又帶著幾分豪爽,他笑:「這里就我們兩個長差不多,互相照顧一下,沒什么啦。」 Shirma笑了笑,望著ㄧ個多月前說要移民過來,想開雜貨店的男子,維持友善而禮貌的距離。 自十九歲時碰上同學下藥給自己的事件,她對旁人都維持ㄧ貫的戒心。 在跟男子道別后,她試著動了動單車后座支架上綁著的包裹穩不穩,才小心翼翼的踏上車,慢慢騎回家去。 沿途她輕輕哼著Quizas Quizas Quizas這首曲子。 也許,也許,也許? 她腦袋里浮著歌詞,在小徑上自娛著。 到了自己那粉紅色外墻的雙層小平房,正要開門,她發現了門邊有一小束還凝著露珠的花。 瞬間,她有些緊張的四顧著,誰?是那個老愛叫自己Bella的男人嗎? 想扔掉,又覺得花無罪,有些不忍。 躊躇ㄧ會兒,終是將花揣在懷里,小心翼翼的開了門閃身進去。 青年在遠處看著依舊如昨的她。 五年多沒讓她的容顏留下什么痕跡,一如當年的那個女孩在書桌前作畫般美好,似家鄉的冬雪,冷凝而純凈。 你好嗎?雪彥。 雪彥開門拾起了花又匆匆關上門。 自某一天開始,每天總在固定的時間會出現一小束顏色、品種各異的鮮花。 起時,她戒慎恐懼,擔心自己是不是給什么奇怪的人盯上,甚至開始疑心那個說要來開雜貨店的男人。 可觀察了很久,不是熟悉的左鄰右舍,也不是那個陳敬峰,更不是老愛叫自己Bella的傢伙。 她從一開始的提心弔膽到現在的習以為常,隱隱的,居然開始好奇究竟是哪個人這么有恆心,擺了叁個月的花都不露面,是什么秘密仰慕者嗎? 她有點好笑的暗罵自己太自戀,也許別人家也有,自己不知道罷了。 她隨意扎起了發髻,用鉛筆固定住,提著畫具就要出門,今天是假日市集,早些去可以佔個好位置。 她將畫具固定在后座支架,跨上單車哼著曲子漸漸遠去,沒看見那雙深幽的狹長褐眼正凝視她的背影。 市集里的雪彥借了張桌子擺好畫具,跟相熟的攤商自在的聊天。 其實,來市集作畫并非為了糊口,她看著一雙雙的情侶,或是攜家帶口的夫婦,吵雜又溫馨的氛圍讓她能汲取這些人身上ㄧ絲絲的溫暖。 是啊??溫暖,她註定不配擁有的東西。 雪彥甩了甩頭,想把爬上心的尖銳疼痛甩掉。 此時,剛好有客人入座,她便定了定神,作起畫來。 夏彥觀察著姊姊的ㄧ舉一動,包括那個她一閃而過的ㄧ臉痛楚。 他的瓷娃娃究竟是碎在了自己手心里。 青年忍不住捂著心口。 痛,可是仍想見她??呵?? 就算倆人都成了碎片還是只要她。 他慢慢踱步過去,快六年了,他們從融合成一體的骨血,又回到了初時那么遠又這么近的模樣,現在,他再不會松開手。 雪彥收了錢,低著頭正將鈔票塞進口袋里的鈔夾。 此時,她聽見不遠處自己那張給客人坐的小板凳拖曳的聲響。 她頭也不抬的輕聲招呼:「等ㄧ等,馬上就好。」 對方沒有回應。 她心下納悶,仍是順手慢慢整理了畫具才抬頭。 這瞬間,如落雷擊中自己般,腦中ㄧ片空白,她完全無法思考。 「姊,好久不見??為什么爽約?不是說好要等我嗎?」 對面的青年冷冽的眉眼卻隱泛著淚光,那雙上挑的褐眼正直直盯著自己,有痛,有愛,更多的是纏綿的不捨。 雪彥無法動彈,無論如何都沒想到這位客人竟會是自己思念已久的弟弟,夏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