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靈玄真君收徒向來是一切從簡,除了大徒弟,門下也只剩下一位弟子,現在一下子通知宗門長老自己收了關門弟子,猛然掀起了軒然大波。 “這是最后一位。” 長老們的視線匯集,沉岫云拉著他的衣袖,明目張膽的躲在他身后,把他當盾牌。 靈玄真君向來避世,代理掌門職責之后也只參與重大事務,處理日常事務的大多是其大弟子。 心緒稍靜,長老們也知道應道紀對收徒沒什么熱情,本以為兩位弟子不會再多,現在多出一個,雖然是關門弟子,但也比原想的要樂觀太多,所以也都沒什么反對之言。 “真君,敢問此子是何來歷,姓甚名誰?” 說話的是負責歸簿處的長老,歸簿處記錄門人信息,每位弟子提供身份玉碟和靈力一息,用以制作引魂所用的命燈。 只需要看命燈,便可知生死,曉吉兇。 靈玄真君未答話。 他剛剛收徒收得輕巧,倒是忘了這件事了。 “你可有父母姊妹?” 他轉過頭詢問。 這問題問得古怪又擲地有聲,人怎么可能沒有父母?眾人心里罩了一團疑云,卻沒人插話。 沉岫云搖搖頭。 “塵世中人。” 應道紀回,定了她的身份。 “可有姓名?” 沉岫云想了想,吐出一個名字:“云申。” 現場編了一個。 而后又問了許多問題,生辰年歲,家鄉祖籍,沉岫云編得心力交瘁,最后又用特制的靈器取了一息靈氣,好歹糊弄過去。 剛剛應付了這位,又有人上前一步問是否要舉辦收徒典儀。 本以為靈玄真君會搖頭拒絕,卻沒想到他應了下來。 本準備收好記事簿的長老一愣,拿起筆寫了起來。 已經有其他長老推演出最合適的日期,不多不少,定在七日之后。 今日是藥性發作第二三日,到那時,她肯定都跑得沒影了。 應道紀的住處離華光宗后山出口極近,她當時大概是誤打誤撞破了他的陣法,又或者耗干了靈力沒能被陣法察覺,這才走岔了路。 無礙,大不了在這養傷了。 所以應道紀征詢她意見的時候她也沒反駁,閉著嘴沒說話。 一切都收拾妥當,見她還把那塊玉牌揣在懷里,一臉乖巧,方才的尷尬一掃而空,應道紀一下子快然許多,帶著剛剛吃飽的小徒弟去宗門后廚尋點心。 這期間顏修齊都沒有出現,她甚至沒看出應道紀同他聯絡的跡象,這人像是在華光宗突然人間蒸發了,她還期待著顏修齊喊她師妹的場面呢。 樂子人沉岫云吃著點心樂呵了半天,沒有顏修齊煩她,終于有了時間思考眼下的局勢。 按照小說劇情,靈玄真君的關門弟子應該是男主才對,現在陰差陽錯成了沉岫云,她也沒聽說有其他人前來拜師,看起來男主的戲份已經被她給搶走了。 但她不相信事情會如此簡單。 即便心中疑慮,沉岫云現在身陷囹圄,連男主的姓名也不知道,還是沒辦法大張旗鼓的去找出男主。 等她思考完,才發現自己大難臨頭。應道紀竟然把她的住處安排在他不遠處,還是其中一個長老的建議,說她剛剛拜師,人不生地不熟,又靈力低微,還是安排在他周圍比較好。 靈玄真君這下倒不說什么靜修了,點頭默認,讓眾人心中嘖嘖稱奇。 應道紀讓人領了徒弟下去,獨自站在殿中,想起千年前的往事。 那時玄梧還未隕落,兩人在花下沽酒,幾杯溫酒下去,在奇門遁甲上有點皮毛功法的狐妖拉著他非要給他算一次千年之后的卦。 “你這個弟子,大劫!” “嗯?不過再仔細看看,又好像是逢兇化吉……” “到時候我一定要看看是何方神圣……” 說著說著,吊兒郎當的狐妖醉醺醺的甩開了他的手,抱著酒壺嘟囔:“那就算他又兇又吉吧!” 只是,沒等到玄梧見證他的卜測,他竟然已經隨風而逝了。 殿外,夕陽沉入山影,群鳥自高空飛過,在云層上留下綽約的影子,白日的喧鬧全都消失不見,幾道余暉灑進金碧輝煌的大殿,反而襯得其越發落寞孤寂。 沉岫云安心待了幾天,終于還是和顏修齊碰上了面。 她和其余兩名弟子一齊站在殿下,應道紀的第二位弟子是名女修,已經駐顏,看上去二十多歲,雖然和師門不同,修的是無情道,在知道自己有了小師妹之后還是忍不住偷看。 反觀顏修齊,本就受了鞭刑,得知沉岫云下落不明后更是失了魂,原來就是身姿翩翩的貴公子樣貌,現在更是瘦得可憐,腰帶都寬了些許,雖然到了應道紀跟前,仍然是壓不住的失神。 應道紀介紹完,她和師姐敬了禮,交換了玉牌信息,再走到他面前和他行禮、交換玉牌信息,事情一做完,顏修齊就迫不及待的離開了,從始至終都沒有低頭看過她一眼,從前溫柔和善的大師兄,竟有些不近人情的意味。 師姐名為薛秋水,或許是怕她傷心,又不知從哪里聽來她喜甜,伸手從裝滿了天材地寶的納戒里掏出一包蜜餞,塞進她的懷里。 靈玄真君已然被長老們喚走,沉岫云逆來順受,從袋里掏出一把蜜餞,吃了起來。 “你……” 正在內心嘲笑著顏修齊的睜眼瞎,卻聽薛師姐起了話頭,她連忙把頭轉過去。 “你便是大師兄要找的那個人?” 她聲音平靜,卻猶如一顆滾石,砸進了沉岫云的心湖。 見她驚詫,薛秋水卻輕揚了嘴角。 “我們修無情道的,看自己或許看不透,看他人的情絲反而最為清明。” “這一點無論是用來識人,還是殺人,都很合適。” “雖然不知道你用了什么辦法讓師尊也沒有懷疑你的身份。” 她低頭同沉岫云對視,沉岫云才發現她的瞳色淺到發白,幾乎像是目盲。 但那是一張絕美的面容,黑灰的眉黛顯得她疏離,恍如月宮仙子,可惜那雙眼睛里沒有一絲情緒,即便她勾著嘴角,也只是顯得愈發冷清。 被她注視著,一股寒意從腳底陡然直上。 薛秋水卻輕輕拍拍她的肩: “但放心,我不會揭穿你的,“小師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