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不必多說,等顏修齊趕回去的時候,看見的只有大開的房門,屋內的陳設絲毫未改,原本應該待在此地的人卻不減了蹤影。 “沉岫云……” 他不應該感到意外的,畢竟她年長他幾十歲,又是魔教中人,用來逃命的東西只會多不會少,她又是這樣討厭自己,他這樣一個只會惹她生氣的人,能用什么來留住她呢? 一種恍若被拋棄的失落感被他強行壓抑,放走了魔修的愧罪感翻涌上來。宗門剛剛被赦炎教襲擊過,他又失手讓沉岫云逃走了,若是她襲擊修為較低的弟子,又或者和魔教余孽里應外合,后果不堪設想。 他抿緊了唇,踏出房門,最后轉過頭看了一眼已經空無一人的內室,往罰鏡門走去。 罰鏡門的管事剛批完幾卷案宗,正打著哈欠,就見門下弟子慌里慌張的跑進來,連通報也未曾喊過,正皺眉欲斥,在聽見對方稟報的事情后卻驚掉了下巴。 “你說什么?顏修齊,那個大弟子,申請自罰三百鞭?” 極寒之地,萬物死寂,寒息草覆蓋范圍內不見一只活物,唯有平原內的一處溫泉冒著熱氣,能讓困頓于此的人能有些喘息的機會。 白發的修士御風而來,風聲凜冽,打破了平靜,身上的飾物玉墜隨風翻飛,他生得一張清心寡欲的面孔,身姿綽約,讓人想起端坐高位的仙人,雖然俊美如斯,卻讓人生不起親近之意,右手輕輕揮動,足尖輕點,便在地面落定。 他的目光掠過水面,平靜得像是沒發現什么端倪,只是一剎那,雪白的蟒尾伸進池內,鱗片差互,在濃白的霧氣中若隱若現,仿佛能工巧匠打造的精美飾品。 長尾稍稍使力,終于觸碰到那不屬于暖池的“異物”,白尾從水中浮躍而出,尾尖卷曲,輕輕勾著一個重物,他睜眼看過去,碧色的眸里罕見的波動。 “一個小孩兒。” 他低語,目光細細的打量過去。 他的神識掃過,骨齡看過去約莫是十二三歲,單單看樣貌要更小一些,被他打撈起來的時候嗆了水,他用尾巴提溜著輕晃兩下,她就配合的吐出水來。 應道紀見她還沒有醒來的傾向,只好把人放得近了些,隔著半丈的距離,看清了小孩穿著一身不合身的女子衣裳,濕透了的頭發貼在臉頰、脖頸處,衣服滴著水,落到地面變成尖銳的冰錐,領口太過寬松,以至于她甚至露出半邊肩部。 他將目光移開,想起千年之前友人的預言,他的關門弟子將會為他帶來一生的轉折,或許從此不再背負重擔,或許更進一步永墜地獄。 他已經修煉數千年,見過上百次輪回,對這預言從來都是不信,甚至抱著戲謔的態度,但這小孩偏偏闖進了他修煉的地方,雖然時間比那人所言晚了點,年歲卻是符合的。 是她嗎? 他思索著,尾巴卻被突然掙開,小孩落了下去,原來是她覺得冷了,又嫌棄蛇尾森森的寒氣,竟趁他疏忽時一腳蹬開了。 應道紀用自己都沒有意識到的速度去接住,等回過神時她已經把身上的濕氣都蹭到了他身上,脖頸處生出幾片淺紫色的鱗片,一雙手緊緊扒著他的肩頭不放。 大概是個被誰拋棄的蛇族幼崽。 同類天生的親近感讓他抱緊了她,一點也不嫌棄的將這個看起來剛剛化形的小家伙擁在懷里,他的體溫天生不夠,便耗著大乘期的靈力為她保溫,感覺到她呼吸變得舒緩時,心底也慢了一拍。 興許就是她了。 靈玄真君將修煉暫時擱置,傳音問了長老和弟子,除了魔教來襲和魔修逃脫外并沒有其他值得注意的消息。 聽到顏修齊請罪的消息,他忍不住皺眉,也知道自己這位弟子一慣執拗的性子,只讓他們備好了藥,便由著他去了。 他心中自有郁結,若是貿然插手干預,反而容易對道心有害,滋生心孽。 應道紀在殿門外停下,華光宗的殿宇大多保持了古樸莊重的風格,承明殿的殿門高聳,雕刻著銀白的飛龍走獸,他抬頭望了一眼牌匾,放出神識往孩童體內探去。 雖然過分虛弱,資質平平無奇,但她體內并沒有修魔的跡象,魔教帶來的動亂,大抵與她沒有關系。 他的心稍稍放下,推開殿門,將其帶進了華光宗代表著至尊無上的權力的殿宇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