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20.5 他們的后來(全書完)
屋內一片漆黑,扎實厚重的窗簾密不透風的將陽光隔絕在外,一個悅耳的聲音從寬敞的會議室前端傳來,投影機的光源隱約能協助判斷持有麥克風的是一名女子。 藍天白云的照片打在螢幕上頭,動畫的設計是五秒后會再跳出一個字,愛。 女子行云流水的演講就像是信手拈來的天賦,溫柔的嗓音擲地有聲的帶來說服人的力度,她在場內從容的走動,駕輕就熟的遙控自己製作的投影片,從語氣中可以聽得出來她愉悅的心情。 「時間快來不及了。」突然,意外的訪客推開門,打斷進行中的活動。 舞臺上的人兒停下談吐的內容,瞇起眼睛想要看清楚背光人影的輪廓,只不過光是憑著她彎起的嘴角,就足夠判斷她早已經認出來者何人。抬起左手,她的手錶上寫下三點四十分。 「我們的活動到……欸,是駱……」 最靠近門扉的女孩子站起來,想要阻止這不友善的打擾,可是殊不知當她一站到對方的面前,她就因為生平第一次看到眼前這個大明星而感到訝異與無措。 「今天就到這里吧。」女子拿著麥克風,目光掃視前方的人群──五十三人報名,但實際參與人數完全超越主辦單位準備的椅子數量。「去寫小說吧,看再多的書、聽再多的演講,都遠遠不及你提筆創作。故事一直都有,等你們用心的寫完再拿來跟我分享吧。」 時間在女子的臉上刻畫紋路,但卻沒有改變她的氣質,舉手投足間的優雅讓她看起來親和力十足,可是唯有真正熟悉她的人才會知道她曾經神秘感十足的躲在螢幕后面。 「我有一個問題!」 正當女子放下麥克風,拾起自己粉紅色的保溫杯,毫不猶豫的朝出入口走去,整場靜謐的像在自問自答的演講終于迸出不一樣的聲響,這讓演講者新奇的回過頭。 「我是說,我、我可以問問題嗎?很難得才能見你一面。」她困窘的忘記放下舉在空中搖晃的左手,像是錯過這次要再等一輩子的激動被大家的注目弄得消退不少。 「好,讓你問。」 「有人說,熱戀和失戀都不可能有心情寫愛情小說,你認同嗎?」 「這個嘛……」女子微笑,靠近門口的光源可以清楚的看見她大波浪捲的棕色發尾,和一件雪紡材質的及膝連身裙:「的確,太投入一段關係常常會讓人連寫作的時間都丟進去。不過,這不是逃避戀愛的理由啊。沒有愛過、沒有痛過,寫出來的東西也未必說服的了別人?」 「那你能寫你們的愛情故事是因為不再熱戀了嗎?」 「這是八卦吧。」在會議室白光燈不曉得被誰打開之際,她挑眉的臉逗笑了一些坐得近的觀眾,可是回覆卻毫不怯場:「這次的新書籌備整整三年,這段期間我們也一直調整彼此的相處模式。所以,不是不再熱戀,而是我們已經進入下一個階段,能夠以旁觀者的立場看待過去的荒唐了。」 原本,門邊的男人會打斷這場演講應該是充滿急促和焦躁的起伏,可是隨著女子專注的談話,他竟看得入迷,安然的站在原地等待,絲毫忘卻他常常是別人等待的對象。 駱其琛,出道超過十年,如今已經是新生代歌手稱之為偶像的存在。 那年,歌手駱其琛親口證實和作家鐘歆稊開始交往的新聞,擁護者與反對者各佔一方,豈料當事人卻對那些聲音恍若無聞,兩人如影隨形的現身于公益活動或者文藝展演的場合,眼底只有彼此,包括上通告和雜志也常帶上對方,言談中更是難以抹滅心底那種深刻的情感。 然而他們沒有閃婚,交往多年各自在各自的領域闖出另一片天空,很難想像在創作上唯我獨尊毫不妥協的駱其琛開始替其他人寫歌,甚至去年度成為童暘靖的專輯製作人;當然,更難想像的是,鐘歆稊退去當年的羞澀,前年開啟簽書會的先例,今年則突破的準備北到南的七場演講。 正因為忙碌,他們的婚禮比計畫硬生生延期三年,最后大大小小的事情幾乎由唐予麟和米菲一手包辦,新郎新娘不急反而急死身旁的朋友,從未見過連婚紗都隨便挑的新娘…… 鐘歆稊,暢銷榜上的常客,如今她已經不再需要經紀人代替她發聲。 「啊,我好像把戒指放在書桌上?」拿著保溫杯,歆稊一邊走一邊察覺到不對勁,這才一臉慌張的盯著牽著自己手的其琛:「媒體會不會說我們可能在鬧不合假裝相愛啊?」 「有什么辦法,我老婆就是戴不住戒指,只要一開始寫作就把我丟在一邊。」 「我是怕筆記型電腦的鍵盤被刮花嘛,你送我的禮物耶。」 「是哦,我以為是你在賭氣。」其琛替歆稊打開副駕駛座的門。 「氣什么?」歆稊好奇的眼帶著笑意。 「最后我還是選字體在云朵上的版本當作專輯封面啊。」其琛理直氣壯。 「這有什么好生氣的。」歆稊哈哈大笑起來,這才想起另一件事:「該不會是你自己在不高興,最后我選用插畫那個版本當作新書封面?你不能因為你爸也喜歡就故意唱反調嘛!」 「你到底要不要上車?」 「惱羞成怒,果然被我說中了喔。」 「誰這么幼稚。」其琛松開彼此牽著的手,扭過頭朝駕駛座的方向邁步--但是,這些動作只出現在他的計畫里。當他一放開手,穿著平底鞋的女孩朝他撲了過來,他接住她。 她的唇瓣湊上他的嘴角,輕輕的吻帶來麻麻癢癢的感覺,他也跟著笑了。 這些年,他們的相處模式經過一次又一次的調整,原本對衝突不敢恭維的討好都隨著時間改變立場。兩個人逐漸能夠無所畏懼的在彼此面前說真話,婚后旋即公布的二次合作案甚至引爆兩人之間無數的爭執……公私分明,吵架不過夜,就算再憤怒也不輕易踩踏對方的底線。 下午五點,被選中負責策劃這一場世紀性合作案記者會的是葉芳寧。 協助其琛發想企劃案多年的小芳在三年前離開婠沿,原訂結婚生子后全心投入家庭生活,卻沒有料到一年前唐予麟開了家公關公司,高薪挖角,于是她重返業界。 「搞什么啊,這兩人跑到哪去。」 「也許是路上塞車?」 「這兩個地方車程二十分鐘,他們遲到的時間都足以來回兩趟了。」 前年,唐予麟正式辭去鐘歆稊經紀人的身分。在確定歆稊已有足夠的能力面對外界之后,予麟全心全意衝刺工作,事必躬親于每一個到手的案子,沒有多久就將公司經營得有聲有色,連帶影響在身后追逐的異性千奇百怪,殊不知早些年想婚的念頭全被拋到九霄云外。 在多次的分分合合過后,男人,對予麟來說只不過是衣櫥里不常穿的名牌貨,偶爾一時興起的衝動型消費,可以玩玩,但再美的衣服也不會一直是衣櫥里最美的衣服。 「喂,活動延后一個小時是怎么回事?」 「為什么我打他們兩個的電話都沒有接?」 后臺的門再被推開,產后微微發福的米菲還有當跟屁蟲多年的童暘靖步入,他們今天的工作是去機場接其琛的父親到記者會現場,而這也算是本次活動的噱頭之一。 動員所有朋友,外頭蓄勢待發的記者不少,全是因為此次的合作案盛況空前! 當駱其琛和鐘歆稊不約而同的對婠沿經紀公司和野巷出版社提案時,在場所有人幾乎都認定這是玩笑話,然而堅定的眼神不滅,他們用更多資料充分描繪藍圖,上市的時間確定了。 《最適合的愛情》,其琛與歆稊共同合作的同名作品名稱。 各自運用自己擅長的手法和風格,其琛將兩人共同經歷的事件轉化成音樂、歆稊將回憶和心情轉化成文字,每一首歌曲與每一個章回相關聯也相呼應。若不是因為愛,怎么可能連排列順序的情緒都要相同這么艱鉅的任務都能夠解套、怎么可能意見不合感情沒有越吵越薄? 更重要的是,其琛這張專輯還遠赴美國製作,錄音師是業界小有名氣的「駱勤之」──是的,再怎樣不愿面對的事實,根深蒂固的血緣仍舊牽引兒子原諒自己的父親。 「對不起,我們來晚了。」記者會的前十五分鐘,兩人終于現身。 「會不會太過分,戴了戒指就不用戴手錶了嗎……」 歆稊被予麟拉到椅子上坐下補妝,她卻彷彿聽見什么笑話一樣笑個不停,就算被拿著粉餅的女孩瞪,她也停不下來。掛在脖子上的鍊子垂墜的是一枚設計精美的指環。 她并不完美,甚至連特別都稱不上,開始創作的夢想更沒有崇高到希望能改變這個世界,從一開始鐘歆稊就很平凡,寫平凡的故事、過平凡的人生,殊不知正因為她如此單純的性格帶來這些保護自己的人們,她這才發現,那首不平凡的歌帶她看到未來,讓她也逐漸有影響他人的力量。 「所以你們兩個到底跑去哪里?」 其琛對鏡子整理自己的服裝儀容,暘靖一臉意有所指的模樣朝著他挑眉,自從有了寶寶后,這傢伙無時無刻都想把兄弟拉入睡不好的夢靨里。其琛轉了轉無名指上的對戒,從鏡內看她。 他并不完美,儘管最初登上螢幕時得到的掌聲讓他誤以為自己很特別,可是在現實與夢想的掙扎中觸礁,不平凡的際遇反而讓他更堅定于自己憧憬的平凡,而那個將平凡的故事寫出深刻情感的女孩闖入他的世界,他不再積極擁護其他不重要的關係,只想守護帶給自己力量的女孩。 「喂,不說話不代表什么事情都沒有啊。」予麟和暘靖異口同聲。 透過鏡子的反射,歆稊從中找到那雙凝視自己的眼眸,就算交往和結婚很容易消磨愛情,但吵得再兇他們也從來沒有想過要松開對方的手。她對他投以笑容,他對她回報同等的溫柔。 人生很長,會遇到各式各樣迥異的過客。駱其琛和鐘歆稊談過的戀愛次數少到沒辦法和別人比較,可是他們卻不以為意,和初戀對象攜手走一輩子好像另一種深刻的雋永。 或許,還能再遇見更好的人,但相信再也不會擁有這么適合自己的愛情了。 _ 《相遇前先相愛》,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