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無意識握在手掌心的手機傳來陣陣頻率相同的震動。

    予麟自拍的大頭貼顯示在螢幕上，笑得如盛開的玫瑰一樣燦爛，這和她給人的感覺很像，敢愛敢恨，朋友的事就是她放在心里的大事，只是相親的事歆稊一直拖到昨天才告訴予麟。

    「喂？相親相的怎樣，姑姑安排的對象帥不帥？」電話一接通，予麟就忙著開玩笑。

    「那不是重點。怎么辦，我覺得好尷尬喔。」歆稊邊講電話邊緩慢的離開包廂前。

    她根本無暇思考去洗手間需要多少時間，只知道現在要她回到那個包廂她絕對會爆炸，不熟識的兩人就要被搓合在一起，李斯還認為他們適合的理由竟是作家女友可以炫耀？

    這是什么偏差的價值觀？他們果然不是同一個世界的人！

    「除了活該，我還真不知道怎么說你才好。明明是很簡單的事情，說有曖昧的對象就可以打發，你硬要弄得自己下不了臺。怎么樣，你到底多害怕被揭穿你喜歡的人是誰？」說到這里，予麟停頓了一下，自問自答：「欸，你該不會趁我不在，跟駱其琛在一起了吧？」

    「我們才沒有在一起。」歆稊想都沒想的快速回覆，明顯的心虛反應。

    予麟輕笑著，敏感的感知到些許曖昧：「說真的，就算沒有在一起，駱其琛跟你不是很好，你就找他陪你去演一下戲，事情不就解決了嗎？」

    「是解決，還是會創造更大的麻煩？」歆稊聳聳肩，暗自覺得答案是后者。

    「不然你打算怎樣收場？」予麟提出問句，順帶提醒歆稊沒注意到的事情：「姑且不論眼前這一個相親對象喜不喜歡你，這件事情你一天不解決，你姑姑一天就有理由替你安排下一場相親。而你打算每一次都去，直到你遇見你的真命天子？」

    歆稊遲疑了。尤其當予麟提到「真命天子」四個字，她的腦中只有駱其琛。

    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駱其琛這個名字好像在她心里根深蒂固。歆稊一直覺得能和他在一起的人非常幸運，因為他是如此溫柔細膩，哪怕對待這么不特別的鐘歆稊，他是她活到二十七歲以來，唯一一個不要求她改變、不侵犯她的隱私，善解人意對她好的人……

    「安排再多次，我想我都不會喜歡那些人。」歆稊說著，語帶雙關的真心話。

    「唉。誰叫你是我重視的朋友，有些話我不說，就不會有人說了。」予麟收拾起平常嘻皮笑臉的開朗，正色道：「鐘歆稊，你有時候真的太聽姑姑的話了。當時改名字也一樣。你認為妥協是尊重，但你怎么能確定姑姑不會諒解你的選擇？」

    「她們講話都是獨斷的肯定句，我實在……慢著。為什么他會在這里？」

    歆稊原本躲在柱子的后面，只要側著頸子就能看見出來的那間包廂有什么動靜，可是，當她一邊認真和予麟討論，她為什么看到一個好像駱其琛的人影，正朝著包廂走去？

    「哦，原來駱其琛套我的話是要去攔截啊──」后面這段話，當事人當然沒有聽到。

    歆稊連掛掉手機的時間都沒有，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走向其琛，「你為什么會在這里？」走得太趕了，她些許扭到的腳踝又傳來一陣痛處，可是她沒有心情顧忌那些。

    其琛停下腳步，看著歆稊，僵硬的表情得到短暫的舒緩，但他依然嚴肅。

    「你明知道理由，只是你一直在逃避。」毫不留情的讓溫度降至冰點，更證明他的在意。

    歆稊心里明白，她的裝傻給予其琛無數的傷害。尤其是今天，她不僅拒接好幾通其琛的來電，更讓他失望的出席于相親的場合，他強顏歡笑的臉要怎么掩飾心底的沮喪？

    「就算你選擇別人，我相信也不會是在這種場合遇見，我認識的鐘歆稊最怕陌生人了。」其琛彎起嘴角，卻不像在笑，他的手搭上門把：「你這么聽姑姑的話，壞人讓我當。希望她們知道你有追求者，以后就不要再拿相親的事情煩你了。」

    「其琛，我不會──」不會選擇別人。急著回應，才更確認自己的心聲。

    歆稊還沒說完，門從里面被拉開。歆稊大姑姑的聲音特別高亢，一下就傳入他們的耳朵：「歆稊是跑到哪里的洗手間，未免也太久？啊，你在這。這位是？」

    「對不起打擾了，我是駱其琛。聽說歆稊被您帶來聚餐，我剛好在附近，就想說過來接她，怎么知道你們好像還沒有用完餐？」其琛反應很快，歆稊完全跟不上的速度。

    等到歆稊終于意識過來的時候，他們已經被請入包廂，畢竟老闆娘與小老闆都在場，在走道討論這些事多難為情。此刻，三個女士目光如炬的盯著她，李斯則慵懶的抬起頭。

    「歆稊沒跟我說她交男朋友了。」小姑姑臉色很難看。

    「我……」

    「我們現在的確還沒有交往，但不表示以后不會。我追求歆稊很久了，只是你們也知道她顧慮很多，她很重視兩位姑姑的看法，也努力的想在我歌手的身份上得到安全感。我想她還來不及告訴你們這些，就聽見聚餐的邀請，偏偏她又不懂得拒絕。」

    歆稊看著其琛，他成功的吸引走所有人的目光了，就像他在臺上一樣亮眼。

    明明就不是專業演員，他說話的表情卻如此誠懇，每一個字都發自肺腑的真心話。歆稊沒有想過，其琛原來這么瞭解她，才會一邊生氣她又對姑姑妥協，可是一邊還是跳出來替她阻擋責難。那溫柔的神情，錯過一次她還要多久才能再遇到？

    「歌手的身份？」大姑姑挑眉，對歌手兩個字的質疑如同作家。

    「你現在幾歲？當歌手的收入穩定嗎？你的父母是在做什么的？假如哪天你不能再唱了，那……」小姑姑皺眉，毫不留情的身家調查。這是歆稊最害怕的事情。

    儘管歆稊早就習慣她們的不諒解，但不表示她就能夠忍受那些針對其琛的質疑。他是她最喜歡的歌手，她很清楚他必須犧牲多少才能證明自己，才能像現在這樣在演唱會上昂首唱唱自己寫的歌、表達自己想傳達的事情，這些付出完全不是金錢可以衡量的。

    今天站在這里的駱其琛，他不可能不知道會面對姑姑的冷嘲熱諷，就像發專輯他也知道必須承受歌迷的喜好。不過就像他說過的，我們無法要求別人認同，可是至少能夠努力證明自己的選擇是對的：只要認清自己真正想要的東西，問心無愧了就好。

    「大姑姑、小姑姑。」歆稊不知道自己是哪里來的勇氣，但她擋在其琛面前：「我很尊重你們，所以我希望你們也能夠尊重其琛。他是我遇過最好的人了。」

    為了不想被反駁，歆稊一直以來都和姑姑站同一邊，哪怕是堅持寫作之路的過程，她也洋洋灑灑寫了上千字的「家書」希望獲得姑姑的同意。正因為她總是那么膽小，才讓姑姑對她予取予求，甚至認為自己好像有義務替她評鑑男朋友適不適合？

    不可以再這樣下去了。她的人生，不應該讓任何人替自己的選擇負責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