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省
是這樣的,死亡真是隔絕情感連接的最佳利器,因思念過度的情感都會頃刻間化為灰燼,強烈的復仇欲望會蓋過失而復得的欣喜。 “你不許走,我要地把你困在我的夢里。你只是我一個人的,你還是殿下是不是?你回答我啊!你不許走,不可能走!”越郃幾乎是用牙咬出了最惡毒的詛咒。 他用實際行動表達了自己的歇斯底里,猛地懷抱圈住眼前的人,不斷地收緊手臂,好像要把她揉進身體里。 “我恨你,恨死你了。”他還在喋喋不休幼稚的話。 越郃幾乎是圍繞著陸漣而成長的,他的性格、處事態度很大程度上受了陸漣的影響。 所有卑劣、狡猾與丑陋里或多或少都帶著陸漣的影子。或許恰如那句話:【原生家庭鑄造一切】,他在迫不及待地模仿且同樣也想要取代她。 陸漣沒有教會他辨別“愛”與“恨”的能力,當然了,連其本人也根本沒有參透。她曾經專門去拜讀過那篇著名的“圖書館30秒”,惋惜之余不由地捫心自問:你對自己的感情篤定嗎?你對他人的情感篤定嗎? 答案是做不到。 她深知自己的脾性,是特別特別敏感但是又很惡劣的人。在做無法達成的事情時就會不由得猜疑其他人是否也能做到,久而久之這份猜疑就會化成不信任,對他人的不信任,對自己的不信任。 她太脆弱了。她愛不了他人,他人也不會來愛她吧。 陸漣對人的愛是錯位的,這不是誰對誰錯的問題,只是大家都太愛在這種情感游戲里當勝者了。 她不想自己變得太卑微,所以并不輕易地表露自己的情感,多數時她更愿意讓掌控代替愛。 所以越郃的愛也是錯位的,他并不能理解愛,他以為那是一種不言自明的占有與強迫。 “你恨我?”陸漣的嗓音響在他的耳畔。 越郃的瞳孔猛烈地皺縮進去,他下意識想要去辯白他的情愫,但是一旦撞上陸漣的充滿譏諷的眼神,又耐不住內心的惶恐。 “那你愛我嗎?”陸漣又問他。 越郃此時沉默了,他不知道該如何去回答,只能忍受著這語句中的戕害。 “你并不愛我,我知道的,但我愛你。”她說道:“你不要驚訝。人呢,或多或少存在著救風塵思想,我也不例外。我更喜歡你們這些弱小的東西,時刻處在低迷狀態下的……人。” 她看著越郃難以置信地抬起頭的模樣,又補充道:“但這不是愛,月牙兒。你曉得吧,這是我控制你的手段。但是我不喜歡那些粗魯蠻橫的熬鷹訓犬式,太過于露骨和不體面,這樣的打壓會讓你不喜歡我是不是?會讓你討厭我是不是?所以我只能這樣控制你,然后你就落入了陷阱,一步一步跟我走了。” 這樣的控制更像包著糖衣的毒藥,不是一種正向的情感關系,只是仰仗著一種病態的依賴。沒有過健全情感經歷的人會把它與愛劃為等號。越郃就是這樣,他以為自己非她不可。 可事實是這樣嗎?事實就是如此,去掉了語言的矯飾,他也不可能與此刻的自己分道揚鑣。他并不認同他對于陸漣的感情只是一種依賴。 陸漣用手臂圈住越郃的脖頸,指節滑向跳動的脈搏之上的肌膚。一口咬在那處搏動的地方,咬的極其地深,也很精準。牙齒似乎長了眼睛,讓一排牙痕整齊地鑲嵌在那里。 他的皮膚開始刺痛,伴隨著呼吸一綻一綻地疼。 陸漣把他推到了門邊,輕易地掐住他的脖子。在他脆弱的喉結上,她感覺到了自己非凡的腕力,她并不清楚他下移的眼神是想欣賞自己的牙痕還是在品味那種刺痛。 “月牙兒,我從不相信所謂的救贖,誰是受益者誰就是最大的兇手。我不愿意在這樣的事情上欺騙你。” “殿下,只有……咳咳……你慢慢對我冷淡之后,月牙兒才一點點回味,然后撿起這些碎片,嘶……拼湊一個愛我的你……你,你還是不讓月牙兒如愿啊。” “我的痛苦都來自你,你憑什么要拋下我……” 恨也好,怒也好,這都是他所希冀的,那場火災里毫無溫度的眼神讓他已經整整夢魘十年了。 “殿下知道為何會來到這里嗎?我以我命催符讓你來到這里,還有往后的事情,這所有的事情,月牙兒只是為了留住你,殿下,我求求你了。月牙兒已經忍受了沒有你相伴的十年,我們還可以有很多個十年的,是不是?”越郃幾乎要瘋掉了,他覺得說狠話就能狠狠刺激到陸漣,讓他能在她的心上留下痕跡。 “月牙兒,我們有這么多事情要做,愛與恨不是唯一的信仰不是嗎?你入主東宮手握權力時會想到恨我嗎,你鏖戰西北叱咤風云時又會想到愛我嗎?你與我纏綿臥榻的時候不會也在恨我嗎?“陸漣用額頭抵住他,一副似笑非笑的模樣。 “你的恨太淺薄了,你難道妄圖用恨意來捆綁住我嗎。” “都是你,是你教我這樣的。你說只要搶過來就行了……”越郃臉色越來越蒼白,他高大的身軀垂在陸漣的肩頭,合上眼,眼淚順著兩腮墜了下去。“我的一切都是拜你所賜。” “那你學會了嗎?”陸漣心底的某種情愫在慢慢蔓延,她試圖把語氣放得更加柔和,然后輕輕拍著他的背:“月牙兒,我們走吧。” “如果我讓你痛苦了,那我們就離開吧。”她看著越郃,就像看著曾經偏執又癲狂的自己,“原來我困擾了你這么久嗎?” 她把手遞給他。“對不起。” 對不起,溫已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