支線(十一)錯誤
春祭之后朝廷上并無波瀾,平靜表象下的暗流涌動。就像一個加速鍵,在此之后各方勢力也開始忙碌起來。 情報是重要的戰略資源,只有通過各方的情報才能洞悉其真實意圖。 若談及情報,便繞不開她的老東家——合歡宗。合歡宗表外是結交著一大幫子yin男穢女的糜爛野宗,實際上其消息網遍布各方,耳目滲透天下,也堪是個情報組織了。 陸漣從系統中兌換的道具此刻派上用場,將身邊的女官改易成她的身份。這樣而來,朝中有人坐鎮也可應急。 取路東南不僅是為了情報,更重要的是去見一個人。為了系統任務與保險起見,越郃也一路隨行。 約莫過了三日,一路南下進了東南的地界。天色猶冷,還在飄著小雨。一路簡裝,陸漣只穿了件素青襖子,有些耐不住這陰寒。 “主子,披肩。”越郃改口道,他從身后給陸漣披了擋風御寒。 陸漣想到虞染,她初入合歡宗也是這樣的時節,具體談及什么早已如過耳云煙。唯獨記得在臨走前,調笑了幾句他的殘腿,怎么臨至雨天就細細密密地疼。 也不知他現在的腿怎么樣了。 不過她也不曉得是不是他的真話,合歡宗里的哪門哪派,她大多琢磨了個七七八八,唯獨虞染,如過溪野鶴,他的心思倒是摸得不真切。真真假假,假假真真。 越郃隨她一同去了宛城。宛城在江南,且說這三月后,景致就漸漸好了,內河船都下了樓子換上了棚子撐進來。陸漣叫了一只小涼棚船和越郃在河里游游。 要一路蕩到內河底,才是虞染的私宅。 船上正中放著方小金漆桌,桌上擺著沙壺,烹得是上好的雨水茶。陸漣走過這里好多遍,對此倒并無興趣。于是瞇眼偷瞧越郃起來,被抓了包她就開懷大笑起來。 不在皇城那種吃人的地方,陸漣愛逗趣的性子又冒出來了。 待到私宅門口,遣人去喊閫人稟報,遞上了帖子。 越郃在外候著。 陸漣從沒來過這處,一下又覺得新奇,撇下他人,自顧自地往里走。 私宅不大,過來影壁再走幾步能看見樓房幾間。旁邊有游廊,廊上擺著幾棚花架,壁間靠著幾只箭壺,但都落了灰。再一個洞門進去,就能看到主宅了。 倒像個竊賊似的,一步步走進屋內,屋內靜悄悄的,好似沒有活人的氣息。只有滿屋的熏香伴著燎火的溫氣昭示著主人的存在。就掌了一盞小銅燈,這里頭暗暗的。 “還想得來見我?”虞染從里屋慢慢踱出來,見了陸漣微怔,而后反倒諷刺一笑: “擅闖私宅不是君子所為。”他轉身去看掛在墻上的畫。 她本想著反駁一句,不過萬事總來個事出有因,她的舉動冒失得可以。 虞染行事總是尋求尺度,做事謹慎滴水不漏,從未有過差錯。唯獨陸漣不在他所在意的尺度上。 見她久不言,虞染反倒先沉不住氣,欺身向前:“你來做什么,是來看我笑話嗎?” 陸漣被逼著往后退,眼卻直直地盯著他,細細地打量起來。在安靜的屋內,他們的喘息聲顯得很突出。 虞染和十年前真是判若兩人呢。此刻他的眼下青黑,時常從喉嚨口發出輕微的咳嗽聲,顯出很疲憊的樣子。 她從來沒有想過在他們水火不容的時候,對雙方的態度居然是這樣的劍拔弩張。又有誰能想到十年后他們的關系也會有了翻天覆地的改變。 她往前走了一步,那燈光就把人影放大了。“是,我是來看先生的笑話。我需要來看一看,先生有沒有后悔過自己做的事情。” 虞染被這句話激得重心不穩,因著跛足,摔倒了下去。“你打聽到我當年在壺關的事?”他跌坐在地上,狼狽不堪。 “久日不見,先生現在也學壞了,居然質疑起我來了?你能待在這里,是誰的功勞?你能保下你的命,又是誰地功勞?”陸漣蹲下身子,取走了虞染手邊的煙斗,“不要再吸了,你的身子不得勁,我又不會心疼,還是安心好你自己剩得麻煩。” “真的要這么對我嗎?”他低下眼眸,“我原以為.......” 或許陸漣和她是一路人,即便是對于自己的內心,也無法坦誠。期待在心理上折損他人,當然不是歇斯底里的態度。 如果嘗試著用同情地態度對待他,和他平視,那傲慢與高高在上就會無法消解。 “你還記得嗎?”陸漣在他身邊咬著耳朵。她不斷地提示虞染那段記憶,但又讓他看得出,她是帶著愛與憐憫而這樣做的,是一種為了他好這樣做的動機與責任。 再錯誤有實質的時候,人們才能記住自己犯下的錯誤,準確來說,這不是懲罰,只是敦促銘記的方式。 虞染借力把她拉進懷里,他的所作所為是在遵循他一直以來的感受,他感覺到了彼此之間存在的障礙,只有蠻力、強橫和一再重復的幾個強硬的字眼才能至少讓她聽得進他的話。 “不行……不行……不好……” “別動,讓我抱一會兒。”虞染輕輕嘆了一口氣,環緊陸漣的腰。屋里被暖爐熏得熱熱的,汗浸濕了貼在腰際與背脊的衣衫,使得那層原本是白色的地方露出透明,凸起的肩胛骨和窄窄的腰畢露無疑。 他的手順著露出rou色的地方游離,指腹的觸感是溫熱的濡濕。他的手走到哪里,你就感覺是酥骨的微痛。他在喘息,在咳嗽,像瀕臨絕境。 “你也在嫌棄我殘破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