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A55.癥狀
德子注視著眼前那張俊朗的面龐,近在咫尺的距離使她難以抑制地咽下口水,心跳似乎在加速。 自從她看到這個人,她的大腦似乎陷入了一片混沌。思維在竭力運轉,似乎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在她的記憶深處掙扎著想要浮現,但卻始終難以捉摸。 在這一剎那,德子感覺頸側傳來一絲略微刺痛的癢意,她疑惑地伸手摸索著那片完好的肌膚。 奇異的是,血管里的血液似乎在這一瞬間變得興奮而湍流,她感受到一股莫名的沖動,仿佛某種奇異的力量在悄然作用。 腿心處的花液也漸漸析出。 她幾乎無法控制自己的生理反應,宛如被蜘蛛噬咬的獵物,感受到毒素逐漸入侵神智,麻痹而又令人陶醉的迷離感。 對于自身的控制似乎在逐漸潰散。 女孩努力抓著男人結實的胳膊,仰著秀麗的小臉,下意識露出脖頸。 辰巳默默注視著一切。 「上癮癥狀」。 洋館的醫生江渕曾說過,他們的唾液中帶有毒素。 人類如果被吸食大量血液,毒素就會入侵大腦并同化人類細胞。在同化過程中,它能夠破壞人類的免疫系統,使其對外部病原體的防御能力大幅下降。 這種時候,人類大量失血,大腦以及神經中樞也受到干擾,會下意識服從他們所下達的命令,這也是所謂的「暗示」常常生效的原因。 而如果失血不夠多,這種毒素只會潛伏在宿主體內,無法威脅健康。一旦靠近啃咬自己的「吸血鬼」,毒素才會變得活躍,模擬多巴胺的作用來欺騙大腦,呈現出「上癮癥狀」,使得人類獻出生命。 江渕分析,正是因為辰巳當初從德子的身上吸食的血液太少,她才會擺脫「暗示」的控制。 “……?” 女孩仰著臉,粉唇嘟著,像是疑惑他為什么還不來吻她。 辰巳嘆了一口氣。 他胡亂揉了一把褲襠,強硬地和女孩拉開距離。 他強迫著自己冷下聲線:“山野小姐,前面就是洋館的主體,里面很暖和?!?/br> 嘖。被拒絕了。 “……嗯?!?/br> 德子感覺腦子清醒了一些,有點挫敗地移開視線。 高大的銅門屹立在他們面前。 上面的浮雕仿佛介于獸和人之間,服裝精致,神情怪異,宛如在舉行什么儀式。門的兩側點著桔紅色的燈火,映照著一個個姿態各異的雕像,愈發顯得詭譎滑稽。 這里似乎就是洋館的正門了。 ... 推開大門,眼前展現出一座宏偉的長階梯,向兩側延伸得優雅而寬廣。階梯的每一級臺階都裝飾著精美的花紋, 男人帶著她繞到階梯右側,進入了位于一層的會客區。 明亮的燈光從水晶吊燈上灑落,厚重的絲絨窗簾將外界的光線徹底隔絕。 會客區正中央擺放著一組典雅的皮質沙發套組,深色的皮革在燈光下顯得光滑而奢華。雕花圓桌上擺放著瓷器和銀器,靜候著賓客的到來。 “請坐。我去喚主人來。” 辰巳將她領到沙發上,斟了一杯香濃的紅茶。 在等候的時間內,德子有些局促地打量四周。 角落擺放著一座巨大的的長頸鐘,箱體上嵌著一面彩色玻璃,燈光下顯得流光溢彩。 除去墻上的油畫,房間四處還錯落有致地擺著一些精致的雕像,它們形態各異,或是抱著水罐的男孩,或是神秘的獸首,模樣栩栩如生,讓人仿佛置身于異國的藝術畫廊。 ……日本竟有西化得這么徹底的貴族家族嗎? 很快,洋館的男主人,桐敷正志郎接待了她。 他看著四十五、六歲左右,穿著一身剪裁精良的雪白色西裝,胸前點綴著紅色的絲巾。男人端正的面上只有些許皺紋,身材也保養得很好,看上去矍鑠而不失風度,完全沒有刻板印象中大腹便便的中年富商模樣。 “山野小姐,歡迎來洋館做客。” 他并沒有什么架子,看著十分熱情。 “謝謝您和凪砂少爺的盛情邀約,能夠造訪如此底蘊深厚、品味高雅的家族,是我的榮幸。” 德子起身鞠躬,褒美之語惹得男人哈哈大笑,快慰十分。 兩人簡單聊了一會兒。 原來桐敷家族世代以來一直專注于藝術品投資,祖上還出過幾名大畫家,他們在英國經營著幾家美術館與畫廊,蜚聲國際,近幾年才回到日本。 “好孩子?!?/br> 正志郎擺了擺手,“天還沒黑下來,妻兒還沒有辦法離開房間,要麻煩你在這里等候一陣了。你可以隨意參觀,有任何需求和辰巳說就好?!?/br> 男人以有事處理為由,離開了會客廳。 德子眨眨眼,感到一種微妙的怪異。 在洋館的人口中,女主人和少爺都患有無法直面日光的皮膚病,所以窗簾才制作得如此厚重,遮光效果極佳。既如此,又不是如太陽當頭的白日,怎么會夕陽西下還無法離開房間呢? 還有一點。 桐敷正志郎是被辰巳喚到這里的。在侍從為他打開大門的時候,男主人的神態卻有些局促,竟像不習慣似的。 這棟奢靡而神秘的洋館,從構造到里面的人,似乎都掩藏著秘密。 ... 離完全日落還有一個多小時。 在辰巳的提議下,德子打算到城堡后的花園參觀。 據他所說,有被修剪成各種形狀的灌木林,還有一座少爺精心打造的玫瑰園。 又是沿著一段長廊行走,穿過一道拱門,終于來到了洋館的后院。 灌木林被修剪成各種可愛動物的形狀,狐貍、兔子、翩翩起舞的蝴蝶,每一處都展現出主人對園林的用心雕琢。夕陽溫柔地映照在這些憨態可掬的綠色雕塑上,宛如一座樂園。 在花園的深處,那座玫瑰園若隱若現。 微風搖曳,玫瑰叢間遠遠飄來馥郁芬芳,余暉將花瓣染成橙紅色,猶如在微風中飄舞的火焰。 樹影灑在紅磚鋪成小徑上,勾勒出深淺交錯的光影。 “真漂亮……像是來到了仙境?!?/br> 德子做了一個深呼吸,發自內心地感慨。 ... 男人遠遠地地跟在女孩身后。 他觀察著那被夕陽渲染得金燦燦的嬌小身影,只感到一陣虛無縹緲的哀傷。 思緒在時間的深淵中游走,他看到的不僅僅是一個女孩,更是整個人類在時間長河中的匆匆一瞥。 漫長的歲月,他見證了生命的輪回,卻依舊對美好事物的易逝感到痛苦。 一步步向玫瑰園靠近。 腳邊的玫瑰花開得赤裸,葡萄般的花房密集生長,一簇簇地結著臃腫的花朵。 如同病態的細胞般瘋涌蔓延,不知疲倦地分裂增長,直至盛開得醉人。紅厚艷麗的花瓣在風中飄零,彌漫出一種令人陶醉的腐爛芬芳。 每一次美麗的萌芽,都像是一場無法逃避的悲劇,而他深陷于虛無主義的迷茫中。 從他的視角看去,女孩像是浮在玫瑰上。 她穿著黑綠相間的校服短裙,幼芽一樣茸茸的四肢虛在光線中,隨時要化進這個燦爛的傍晚。 她的嘴唇和身體是一種多汁的果實,快要成熟了,漿汁欲滴。 辰巳品嘗過,淡淡的甜離帶著一絲酸和鮮果特有的生澀,想到這里,他渾身微妙地一激靈。 女孩踏上了通往石亭的臺階。 男人把腳步放慢。 不可否認的是,他眼里的德子,滋味好到要命。 女孩見他走過來,眨了眼朝他笑笑。 辰巳沒有笑。 有什么意義呢?在這漫長的歲月中,他無法做出解讀。 所有美好的情感,終究會沉溺于衰敗,就像腳邊那開到荼靡的花朵。 既如此,何必讓自己的心情起伏,折磨自己? “啊!是貓貓!” 一枝找了半天的小家伙原來跑到了這里。 辰巳看著女孩蹲下身子去逗弄那團毛球,貓咪咪咪地叫著竄到她懷里。 她讓它臥在膝蓋上,長毛擁簇著大腿細膩的皮膚。 辰巳想,誰不想做這只貓呢? 她看著它那對深綠的眼珠子那么入神。 兩個黑中透綠的眸子蒼蠅一樣叮在她臉上,貓咪翹著rou墊,在女孩的腹部周圍慢慢踩動,往上爬一爬,再往下。 男人突然悟出了什么。 十幾天前,那個販賣機邊的傍晚。 她握著冰涼的啤酒罐子,目光朝他一瞥。 他順著理下去。 每一次揮灑汗水、rou體相貼、眸光相撞,全部串聯起來,一路牽到此時此地。 山野德子。 一條初來乍到,鮮妍稚嫩的生命,是一朵火花,在導火索上燃起。 他在幾百年間感知到的虛無和危險,始終暗縮在那里,此刻卻被這朵火花照亮了。 他看著那突然的、丑惡的危險。 一個長著長鬢毛,墨綠眼睛的危險。 自打遇到她后,他就在不知不覺地喂養它。 如今,它終于現出原形,已經是膘肥體壯、生猛丑怪。 ——這只叫做“情愛”的巨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