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分手吧
- 李恕在圖書館熬了好幾天,在將作業提交給老師,仰頭轉動酸痛的脖子,明亮的光刺進眼底,在此刻,才隱約有了回歸現實的感受。 他對自我要求極高,連專業課老師也常夸他,說要堅持在這條路上走下去,以后不容小覷。 天生吃這碗飯。 他倒不是為了聽誰的夸獎,只是無法降低對自我的標準,不想陷入糟糕與混亂,喜歡一切井然有序,一切在掌握之中。 出了圖書館,他打電話給徐圖,沒有人接。 涼爽的夜風拂過面頰,李恕顫顫眼眸,停在臺階,去看漆黑夜幕里融融的一彎月亮。 他想念擁抱徐圖時的溫熱觸感,馨香氣息,閉上眼睛仿佛就是天長地久,什么也無法將他們分離。 因為見到了徐道平,他控制不住想起那些往事,陷入夢魘,夢魘后難以入眠,他打開手機,停在對話框,到底還是沒有發出一個字。 他希望徐圖可以先來找他。 不用服軟,不用說話,只要來找他,他什么都會答應,什么都會愿意。 至少證明,她是有些在意他的。 有些就足夠,并不奢求全部。 懷著這樣一股勁氣與期待,他在忙碌的學習中等了又等。 等來了徐圖與別人牽手。 李恕看著她一步步走到自己面前,帶著不知道如何開口的尷尬,下意識想牽他手,又在即將觸碰時收回。 “你才從圖書館出來?” “嗯。” “我們剛打完羽毛球,你,你吃飯了嗎?我們待會去吃飯,你要不要一起?” 徐圖等了一會兒,沒等到回復,轉頭看了身后大眼瞪小眼的好友,想李恕大概不愿意,就不要勉強,卻聽他開口道: “我想和你回家。” “回我們的家。” 他低著頭,露出頸后一節突出的骨頭,黑發留長了,凌亂地掩映在耳后,眉眼也被黑發遮擋,透著雪似的清瘦脆弱。 明明還在夏天。 徐圖禁不住心軟,回頭和叁人說了一聲,然后返回找他,往反方向走去。 身后,鐘白搖了搖頭,嘆道:“分不成,根本分不成……” “他就會裝可憐。” 陳汀撇嘴,看不慣李恕可憐兮兮的樣子。但他只是看不慣,最失落的莫過于前一刻最開心的人。 葉丘望著兩人離去的身影,有意緩和氣氛,笑道:“走吧,總不能徐圖走了,飯就不吃了。” 兩人步行回的公寓,路上李恕一直沒說話,背著雙肩包,像今夜吹過的沉默的風,安靜的,溫涼的,難過的。 他牽著徐圖的手,入神地想著什么,不曾開口說話,連眼也不曾眨下。 紅燈前,徐圖拉著他停下。 “我想吃冰淇淋。” 他說。 其實不是他想吃,是徐圖想。 朝這個方向走過來的路程,遠遠就能看見一輛冰淇淋車,色彩鮮艷,不斷有路過的人停下來買。 徐圖盯了很久,但礙于現在即將要吵架一樣的凝重氣氛,沒有開口。 他在哄她。 但哄不好了。 徐圖失笑,好像他們談了一場莫名其妙的戀愛,莫名其妙地喜歡,莫名其妙地在一起,莫名其妙地吵架又和好,到現在,又要分手。 走到冰淇淋車前,李恕要了兩支冰淇淋,店主說原料賣光了,明天再來吧。 “那我們明天來吃,早點來。” 他說。 徐圖怔怔盯著冰淇淋車上的可愛印花圖案,沒有回答。 明天還會一起來嗎。 她不知道。 回到家,李恕放了東西,去廚房煮面。 客廳的電視放著一檔綜藝節目,不時傳出陣陣笑聲,徐圖坐在小沙發上,捧著袋零食,邊吃邊看,笑聲和電視里的聲音重迭。 忽而感覺到什么,她轉過頭,才發現李恕正看著自己,盛滿面的碗升騰起陣陣熱氣。 “來吃吧。” 徐圖很想在此刻跟李恕分享什么。 她咬開溏心蛋,圓乎乎的眼睛無意識飄到他的碗里,停留幾秒,然后說:“你沒有雞蛋嗎?” “嗯,就一個了,明天我再去買點。” “要放暑假了,我可能要回家了,你少買點。” “沒事,雞蛋不會壞,等你回來還可以吃。” 徐圖半天沒有說話。 綜藝不知道放到哪一幕,明明是搞笑風格,此刻又開始煽情,嘉賓們哭作一團。 她也想哭,平時也愛掉眼淚,卻決心在分手這天不要哭。 “李恕,和我在一起,你會不會覺得很累。” “不累。” 他答得很快,撈起一筷子面,大口咽下,頭不曾抬起,似乎只要這樣,一切就會維持表面的美好。 “可是我很累。” 徐圖說著,一邊吃面一邊面帶笑意,說:“我總在猜你到底喜不喜歡我,總在猜你接近我到底是為了什么,我想,會不會有一天,你愿意告訴我,愿意讓我分擔你的痛苦。” “我喜歡你。” 可是他的痛苦,也會讓你痛苦。 所以,要怎么分擔呢。 難道說,她的父親是害死他父親的兇手嗎。 他的目的沒有達到,事情沒有解決,同她說,也不過是徒增痛苦罷了。 或許他還存有私心,他既希望兇手得到懲罰,又希望徐圖永遠不會知道這一切。 該痛苦的是他,這痛苦不該被分擔。 徐圖握筷子的手顫了一下,搖頭道:“我不知道了,李恕,我不知道該怎么辦。” 不知道要怎么重新擁有愛和勇氣同他走下去了。 消耗殆盡嗎? 是也不是。 一碗面吃了干凈,徐圖慶幸自己沒有好心情,但有好胃口,不浪費食物。 徐圖托腮,像在回憶大半年的時光,想來還是甜蜜開心的,彎唇笑著。 “鐘白說你對我不好,其實不是的。從認識到現在,你對我很上心,也很細心。我真懷念那時候剛在一起,你那時候最喜歡我,我也最喜歡你。既然回不到那時候,不如就停在這吧,李恕。” 燈光下,少女頭埋在雙膝里,蜷的像只小蝸牛,柔軟短發別至耳后,露出白皙的一截頸子,綿延向下,能想象出雪白的背脊和細細的腰肢。 被剝光時,會微微泛紅,像漂亮泛著光澤的蚌rou,哭起來,一顆顆珍珠會從眼眶滾落。 此刻她沒有哭,在笑,強撐著笑。 “我們分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