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第二章 Herb如天文臺預測般按時登陸,在沿海城市里一路肆虐、所向披靡,風卷雨打、任意西東,摧殘程度遠超過往夏季臺風。它帶來濕潤水汽、降溫、降雨,也帶走它登陸港島前夜郊外近海臨岸處的真相。 那夜的真相被死死地裹在流淌的黑暗里,猶如超市冷柜中的臨期酸奶,纏著窄窄的紅色廉價膠帶,買一贈一捆成一摞,一個強行捎帶著另一個沉入海底、永遠沉默。 在這個夜里被迫保持沉默的他是誰?這可不好說。 畢竟犯罪嫌疑人和被告的不同身份以起訴為界,起訴前他是警方報告中的犯嫌,起訴后法庭眾人稱他被告。可若他從未被起訴、調查甚至懷疑過呢? 兇手。那他就是兇手,除了兇手外他也別無他名。 于是Herb指示海浪將兇手的尸體卷入寬闊太平洋,讓他與諸多海洋垃圾在壓強和微生物的作用下共同腐爛。 這兇手是侵吞二婚妻子房產的丈夫,是在媒體前痛哭流涕的男人典范,是為了一文不拔地給兒子提供婚房就殺妻拋尸的父親,是警方眼里最配合的家屬。 他對角色扮演好像有癮。只是再怎么演都改換不了他的人面獸心腸。 誰知道文清鏡以獸的方式結束了他獸的一生? Herb洗凈Dr.文雙手鮮血,連帶殺妻案真相永遠噤聲。丈夫和妻子的秘密都已長眠,待到奈何橋上再給他機會讓他與亡妻辯個分明。 Dr.文仍嫌便宜了那老畜牲不坐班房、不排審期、不進赤柱,白白帶著眾人不明就里或同情或感慨的目光墮入地獄。 “我的老婆和野男人跑了!只要她肯回來就好,只要她還肯要這個家就好!”中學都沒讀完的兇手倒是天生影帝,為了兒子的婚房夜半三更勒死枕邊熟睡的妻子,全然不顧隔壁正在溫書的女兒。再換一個夜半時分在媒體前淚如雨下,抽噎中還不忘初心,一字一句背完完整臺詞,只用兩句話就成功逗笑另一塊小熒屏前的文清鏡。 好呀好呀,既然天地作證了他要和妻子生死相依的誓言,那就得講信用不是?文清鏡最愛做熱心市民送人去見秦廣王,再多來一次也只不過是舉手之勞。 待Herb一周后事了拂衣去,文清鏡和雷耀揚的秘密都無人踢爆。看懂了兩個不法故事的人此時一個躺在海底有口不能開,一個躺在家中床上不愿多管閑事。 熱心市民文女士雨夜出行疲憊不堪,好在一貫為人寬容大度,對那天影響自己計劃的人既往不咎,毫無要向重案組舉報國際走私線索的打算。 可雷耀揚被這熱心市民Dr.文無端刺傷,不知道是不是心胸不夠寬廣的緣故,下令要底下細靚暗暗探查,掘地三尺也要揪出這個雨夜黑影。 看到了又怎么樣?誰能舉證只在那一晚存在的都市驚悚樂園? 雷耀揚這回偏不。哪怕此時自己手里攥著成堆的黑槍都不慌不忙,全然不怕夜長夢多。從容不迫、有條不紊地處理這新到的美國貨,一批留給老主顧,一批留給社團手足,剩下的當然拿來充實自己。 燙手山芋在他掌上騰挪翻轉、翩翩起舞,偏偏還無論白天夜晚都沒所謂地帶著細靚們招搖過市,做足一副衣冠楚楚大商人模樣。 三個Herb都能輪番著過境了,他還是沒能查到那雙鐵灰色的眼睛在哪里。 那夜后雷耀揚手下的得力干將個個謹言慎行、小心做事,生怕自己被自己大哥逼問一句“人呢”,可大哥又一向說一不二,不準質疑,誰也不敢提議算了。 好在雷總錢多不心疼,借用社團其他人馬在茫茫人海中悄聲撒網去撈,終于在月底前撈上文清鏡這根刺手的針。 他在辦公室里看著文清鏡薄薄一張紙就能輕松裝下的簡單簡歷,對她上一段的工作經歷大有興趣。 一個大學一畢業就投身警隊服務五年了的年輕madam,能夠在如同被黑絲絨密密包裹著的黑夜里頂著傾盆大雨四下穿梭似乎也不足為奇了吧? 一個當了五年差在快升職時突然辭職的前madam,一個官仔骨骨的現心理醫生,一個在雨夜凌晨的亂林里和他躲貓貓的人,原來她們可以是同一個人。多么有趣的發現啊。 不如去看看吧,就當是試探了。就當是剛回國的無聊夏日的消遣了,要是這什么文清鏡真看到了什么了、真想說什么,就送她過奈何橋下回爐重造好了。 雷耀揚摁滅手指間夾著的雪茄,將這張薄薄的紙夾進桌子上的毛選里,片刻間就決定擇日不如撞日,探病完社團律師后就去會一會這位前madam,看她鐵灰色的眼睛白天時還會不會煜煜生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