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橋姬章一》 命案
《第四章》橋姬章一命案 晚間十一點五十九分。 豆蔻年華的少女獨自漫步在濃霧瀰漫的街上,平常少女都會經過那有著木造小橋的公園河水邊,今天也不例外,公園的另一個出口正是少女回家的方向,除了這條路以外只有另外一條路,而那條路就等于是在繞遠路,這令少女在無可奈何的狀況下只好走這條路。 公園外是一條羊腸小徑,步行二十分鐘后才會到達公園。 少女手中拿著手機,臉上盡是歡喜,用著高亢的聲音和電話那頭說:「是啊!志木答應要跟我交往了呢,今天也是,我去了他家,結果兩人就發(fā)生了那樣的關係呢!」或許是有些膚淺,說出這些話的少女臉不紅氣不喘的。 說著說著,少女走到進了公園,平時這公園里還會有幾對恩愛的情侶放閃光令人不知道視線該放去哪才好,但今天公園卻毫無人煙,唯有幾盞路燈在黑夜中閃爍著微弱的光芒。 少女走了幾步,便愣了一下,在她身后有種毛骨悚然的視線緊盯著她不放,她猛然的回首,只見公園的木椅上坐著一個女人,首如飛蓬,蓋住了蒼白的臉,女人微微張開了嘴,黑色的嘴唇清唱著── 『可憐的女人啊,女人啊,來到橋頭邊,問你的丈夫何處去……美橋姬將離……』 女人離少女有些距離,但是歌聲彷彿在耳邊回盪著,當這幾句唱回后卻又是不段的重復,而且音域一次比一次還高。 少女被這女人嚇得魂不守舍,卻立刻回了神,拔了腿就跑,跑上了可以越過水面的木橋,但在奔過橋時,她的腳卻卡到了木橋的細縫中,她以為那是自己高跟鞋的后跟陷進去,而抬起腿想要將它拔出來。 抬了幾次卻發(fā)現(xiàn)腳牢牢的卡在地面,低首一看才發(fā)現(xiàn)橋的旁邊伸出了一隻蒼白的手,將她的鞋子緊緊押在橋上。 『可憐的女人啊……』 河面浮出女人黑色的頭發(fā),再是一雙惡煞煞的眼睛從水里浮出來。 『你逃不掉的,任何人都別想。』 ※※※ 真樹的手不安分的在頸子上的白色項鍊玩弄著,平時上課認真的他今天卻是格外的心不在焉,兩眼沉靜的望著窗外,不知道在看什么。 「貓又……嗎。」他嘴里喃喃自語著,卻沒注意到老師緊迫的雙眼已經落到自己身上,正準備叫真樹站起來。 「雨宮同學。」老師推了黑框眼鏡,不茍言笑的喊道。 「嗯?」像是種反射性的動作,真樹隨便的應答著,但在下一秒他卻露出了錯愕的臉,將椅子往后推,用著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站了起來,椅子卻像是在跟真樹作對似的往后倒,真樹往后轉向要把椅子搬起來的時候卻又不慎踢到自己的桌子,桌子也頑固的往右邊倒去。 碰!的一聲,班上的人都被嚇了一大跳,緊閉上眼,當他們意識到真樹的笨拙舉止后卻又哄堂大笑。 「對、對不起。」這種丟臉丟到家的事情也不是第一次了,羞澀的真樹總是會做出笨拙的事情來。 坐在真樹旁邊的平介也露出笑容,卻又不好意思笑太大聲。 「好了,雨宮同學,老師剛剛講到哪了?」 真樹不安的抿了抿嘴唇,在課本上尋找著老師上課的蹤跡,卻發(fā)現(xiàn)自己連重點都沒畫。 「啊……請問是在討論和角公式嗎?」這是一個毫無自信的答案。 「那不正是上堂課才說過的?」老師一臉笑盈盈的說著,而真樹則是低著頭說了句對不起。 這是一種上課不專心的懲戒,對于弱不禁風的真樹來說這是地獄的十八大酷刑之一,兩手提著水桶呈現(xiàn)半蹲姿勢的真樹雙腳正無力的顫抖著,兩手的手臂也彷彿被千斤大石壓著,無法好好的平穩(wěn)舉起。 最近的確是想太多了,真樹這么告訴自己。 雖然和誠相見是件令人開心的事情,但是最近也發(fā)生了太多無法解釋的現(xiàn)象,這種現(xiàn)象不但沒有緩和的情況,反而還變本加厲的在他的生活中放肆著。 一下子不是晚上睡覺會有一雙腳捶在自己眼前,一下子又是走路的時候撞到一個血rou糢糊的人,身上因此沾黏到尸塊和血漿。 就連昨天也是,一個可怕的小女孩在他的床上活蹦亂跳著,打擾他的睡眠,嘴里大喊著:『起床陪我玩,陪我玩!』 而誠給的那個項鍊一開始還擋的住那堆擾人的傢伙,最后真樹卻發(fā)現(xiàn)那白色的項鍊開始變成黑色,有時候帶在自己的頸子上還會出現(xiàn)一條紅色的線,深深的烙在他的皮膚上,就像是被guntang的熱水燒到。 想到這里,鐘聲終于響了,真樹才將那兩桶水提到水槽去倒掉,如釋重擔的甩了甩手、扭了扭頸子才有一種緊繃筋骨全展開的感覺。 正要走進教室的真樹卻被平介從背后一把摟住。 依然是隻搖著尾巴的小狗,平介用著欣喜的笑容問:「真樹,你上課一直看著那項鍊呢,是誰送的?情人?」 對于這樣的問題真樹一向不擅長回答,只是淡道:「是朋友送的。」這樣一個簡單的回答忽然令平介感到失落,并不是答案本身沒什么趣味在,而是因為真樹的態(tài)度最近越來越冷淡了。 「阿……話說回來,真樹,你知道那個三班的理津子消失的事情嗎?」平介一向是個八卦消息靈通的傢伙,如此重大的事情他自然也是知道的。但是這件事情真樹可沒聽聞過,只知道那個理津子似乎是校方的頭疼學生。 看著真樹疑惑的臉,平介也不等他回應,便說:「大概是前幾天的事情了,早上去公園散步的老人家發(fā)現(xiàn)公園的河水里有個浮尸,但是沒能找到頭呢,最后是從掉落在旁邊的手機調查出理津子的身分。」 真樹沉思了許久,這附近也只有一個公園,而那公園外有道小路,步行到公園至少要二十分鐘,但令人匪夷所思的是那小河不過是道清淺,怎么會有人淹死呢? 「怎么想都不覺得是自殺阿……」平介說著。 那是當然的,自殺后的頭又怎么會與身體分離? 平介忽然莞爾,用著興奮的口吻說:「想到這里真的會覺得是橋姬在作祟呢!」 真樹只是靜靜的盯著平介的雙眼看,總覺得平介好像知道些什么,橋姬真樹也聽說過,大致上有兩種說法就是女人的怨恨所聚集成的鬼或妖怪,會把男人拉下水。第二種就是守護橋的神明了。 「或許是呢。」說著這句話的真樹雙眼卻是盯著平介身后的女孩,那女孩的身體可以看到教室后的擺設,顧名思義又是那種東西了,但是這個女孩的上半身卻是有些清晰的。 『百鬼之王……』那女孩淡道。 正當真樹仔細的看著那女孩的雙唇,細讀著她所發(fā)出的字句時,身邊的平介出奇不意的拍了他的肩膀,令他嚇了一大跳,眨了一個眼卻不見那女孩的身影。 「我說真樹,你難道都不會好奇嗎?像是那種都市傳說啦,廁所的花子、女學生上吊的化學室或是看到前世的鏡子……這種東西你都不覺得有趣嗎?」無知的平介擺出好奇的臉說著,真樹感到有些反胃,那種東西恐怕是必之唯恐不及。 真樹默默的搖頭,表示不贊成。 「嘖嘖,真是的,我想說今天晚上可以去看看理津子死掉的現(xiàn)場,搞不好會有什么驚奇的事情呢!」說著這句話的平介一點都不知道背后的恐怖與危險,猶如涉世未深的孩子。 真樹只是冷道:「那樣太危險了。」 平介眨了眨眼,像是不知道自己所作所為有何錯,「不然真樹陪我去,那樣或許會比較好?」 真樹只是默默的看著平介的雙眼。 那種天真的瞳孔雖然略有孩子氣在,卻令人感到不適。 ※※※ 今天也是社團聚集的日子,到了凌晨十二點真樹總是躡手躡腳的走進校園,而從第一次以后,偶爾也還是會有想要惡整真樹的衝動,卻想到上次被彈飛后所受到的傷到現(xiàn)在都還未能平復變放棄了這念頭。 在明心中,真樹就是一個「一臉無辜事實上卻很危險的討厭傢伙。」某中面來說是如此,當然,就是競爭誠的時候。無辜的真樹似乎比較得寵。 今天依然是五個人共聚一堂化學實驗室,明坐在桌子上梳著自己柔順的銀白尾巴,花梨則是將自己脊椎骨拔出來玩弄著,英一也是露出嚴肅的表情,雙手叉在胸前,思考著事情。 這時誠從教室外走了近來,環(huán)顧了四周,才開口:「英一,最近有什么要處理的事情嗎?」 英一愣住了一會,才若有所思的點頭,「三班的井上理津子、還有醫(yī)院的那件事情。」 一聽到律津子,真樹就想到平介說的橋姬,便靜靜的聽著英一和誠的對話。 「很麻煩呢……那個。」英一說道,語氣有些沉重。 「怨氣這種東西還是自己化解比較重要。」誠說著,「明天晚上聚集在公園處理,可以吧?」 英一似笑飛笑,便說:「如果不再死人的話會比較輕松呢。」 霎時,誠的眼神中露出一股殺氣,令人毛骨悚然,口中念念有詞:「本來就該都滅掉的,那種怪物。」 ※※※ 晚間十二點半,離開學校的真樹望著自己的手機,想著平介今天早上和他的對話,心里不禁擔心著平介會做出那樣瘋狂的舉止,喪掉自己的命。 見識過貓又的真樹心里明白魍魎鬼魅絕不可招惹,要那時候是誠出手相救,自己恐怕早就是貓又的腹中物了吧? 「怎么了?」走在真樹后頭的誠忽然問道,真樹愣了一下,明明是背對著誠,他卻也可以察覺到自己的不對勁。 真樹靦腆的笑了一下,「沒事的。」這樣的笑容有時候可以騙過許多人,有時候卻是瞞不過他人的法眼,而其中一個正是指誠。 誠粗魯的捏了真樹一邊的臉頰,臉上表情卻冰冷若霜,「你知道你撒謊時都會露出這種笑容嗎?」當誠手放開真樹臉頰那剎那,真樹的臉溫度急速的上升,用手輕撫了自己被誠捏過的地方。 「為什么你都會注意這些事情?」真樹問道,而一個內心深處不坦白的人最害怕的就是碰上可以將自己的心思看穿的人。 「或許是因為真樹才特別注意的,也可能是把觀察你當作一種樂趣。」誠說出的話有些令人害羞,但是他卻神態(tài)自若,絲毫沒意識到自己的字句讓真樹的心情是多么的糾結。 這時,誠停下腳步,真樹疑惑回首時,誠的手卻碰觸到了他的眼窩附近,便用著憂慮的眼神問:「你最近黑眼圈很重,有沒有好好睡覺?」 真樹瞇起了眼,「有睡,但總是睡不太著。」 只見誠忽然莞爾,用著有些曖昧的語氣調戲著真樹,「我是不介意陪你睡呢。」真樹臉紅耳赤,被誠這句話sao擾得不知道該說什么,最后只是默默的開口:「我家的床是擠、擠不下兩個人的……」很顯然的這并不是重點,而是因為害羞而亂了腦子才說出的藉口,好讓話題過去。 誠用手搓亂了真樹的頭發(fā),「跟你開玩笑的,笨蛋。」 或許只有在真樹面前誠才會露出這樣愛捉弄人的個性,這樣的誠卻也有真樹不知道的故事。 ※※※ 真樹將露希放回了籠子,在那之后便再三的檢查自己的簡訊,發(fā)現(xiàn)沒有來自平介的簡訊他便松了一口氣,想著也已經是凌晨一點了,應該就寢了。 就在有這種愉快的念頭時,手機震動了一下,原本以為是那冥頑不靈的平介傳來的,但是當真樹打開簡訊卻發(fā)現(xiàn)手機上沒有顯示對方的號碼,簡訊內容也只有簡短的幾個字。 ──我在公園,你要來嗎? 這樣的簡訊令人百思不得其解,心中更是坐不安席,即使想要當作沒看到也會一直在腦子中盤旋不去。 『是因為人類而動了情?』 不隻從何冒出來的貓又甩動著八條尾巴,坐在真樹的床邊,赤紅的雙瞳正惡狠狠的瞪著真樹看,意外的卻沒有之前那股殺氣。 真樹眨了眨眼,看著那隻貓又,或許已經不像之前那么畏懼祂了。 「你說……人類?」真樹問道,對于這隻奇怪的貓所說的任何一句話他一直都是百思不解,一下子主人主人阿的叫著,一下子又用人類這種統(tǒng)稱,彷彿真樹跟人類相異。 貓又沒有多說什么,sao動著的八條尾巴輕柔的撫上真樹的臉頰,像是在安撫一個不安的孩子。 『在你充分了解到快樂是什么后,命運會加以摧毀你,讓你連一點光明都觸碰不到的。』語落,貓又發(fā)出一陣尖銳的笑聲,便伴隨著笑聲的消散消失在空中。 真樹不喜歡貓又說的話,從來就沒喜歡過,總是那么冷嘲熱諷,但卻又不知道話中的絃外之音。他的話就像是步行在迷霧中,似懂非懂,卻覺得在濃霧后似乎有更大的隱情在。 真樹一個人望著手機上的簡訊。 ──如果真的是平介呢?那樣他會遇到危險的。 這樣憂心忡忡的心情擾得真樹沒辦法入睡,起了身便換了一條卡其色的牛仔褲,在白色的睡衣外配上了一件黑色的外套,胡亂整理了頭發(fā)便奔到了玄關。 而那白色的項鍊卻一直戴在他的頸子上,原本晶瑩的白色珠子卻再這時發(fā)出黯淡的紫黑色,持有它的真樹卻沒有注意到這點。 在關上門的那剎那,貓又的影子現(xiàn)身在走廊上,兩隻炯炯有神的瞳孔盯著真樹走出門的背影。 『真是個多情的主人。』 ──那個不曾感到深惡痛絕的你,或許有天會被黑暗洗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