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玫 15
過了夏季,蓮花不再盛開,雖然我覺得還算溫暖,源立卻好像吃不太消,尤其這陣子好像快要感冒,說話都弱弱的,動作速度也緩慢很多。 「你衣服是不是太薄了?冬天都還沒到就抖成這樣?!?/br> 我倒了杯熱綠茶,摸摸他身上的舊咖啡色舖棉外套,感覺厚度還可以,身子卻還是冰冷的,胸前溫度也才接近普通體溫。 「有嗎?」 他喝著熱綠茶,接近黃昏,屋里桌上只點了一盞黃燈,四周所有東西都染上一層黃,失去本色,卻擋不住他的蒼白臉色,原就沒什么rou的臉頰骨頭突出,讓我有千句話想唸他。 「怎么變瘦了?不要跟我說你冷到懶得煮東西吃。」 源立吃得很少,常兩餐當一餐吃飯還只吃半碗,配菜也都很隨便,不是清炒就是川燙,感覺就是懶得研究料理,卻還是很勤奮在調茶抓藥煮甜品,每次才稍稍問起要就說起長長的藥膳理論,沒兩小時還差不了嘴。 「吃膩了。」 源立難得鬧起彆扭,扁嘴得很幼稚,眼睛一直在我臉上轉。 「干嘛一直看我?!?/br> 我不客氣回瞪,鼓起臉頰表示不快。 「我想吃你煮的?!顾\懇的說,眼神很認真。 「開什么玩笑!」 「拜託嘛。」 他帶著苦笑,語氣撒嬌又無奈,我不服氣的用眼神拒絕,嘴上卻說不出不。 「我去準備食材!」 源立跳起來,好像我早答應般,還沒來得及問該準備什么,他就踏著孩子似的輕快腳步飛奔出去,門碰的關上。 既然是要煮給源立吃,煮些他喜歡的好。我走進他的廚房轉了轉,想著看材料決定要煮什么,只是柜里都是些乾貨,要燉湯也沒有rou,我想來想去,總之先洗點米,就算不知道要煮什么菜,總要吃飯是吧。 村里雖然有電,但常常斷電,還不如用原始燒火方便,也正好能取取暖。生火我還是不太會,通常沒有一兩小時,我火是生不起來的,今天卻沒有半小時就燃起來,在大鍋放入竹架、擱上裝米小鍋。 「今天火真旺啊,」我坐在火爐旁的椅凳上,托腮聽著水沸騰聲。 約莫半小時,看看時間差不多可以了,用飯匙翻點底下的確認都熟透。 「生米都煮成熟飯了,還丟下我一個?!?/br> 我將灰蓋上火燄,拿起一旁隔熱手套,上頭印著『米』字,形狀有些怪異,可縫得很扎實。 「討厭,我在說什么。」 把飯放回熄火爐上。想著村子有幾戶有養豬雞,他應該不會跑太遠,便披上外套出門。 外面還真有點涼,滿地黃葉被秋風颳得停不下,連我都覺得有些冷,源立在屋里就受不了,卻也沒多穿就出門,剛剛應該順便弄壺薑茶備著。 順著被走禿的泥地路走,養家禽那些人大都住在村子較偏遠的一角,免得到處臭味。 「來來?!?/br> 瞎晃著,源立的聲音讓我回頭,瞇眼確定那邊遠遠身影真是他,我很好奇他是在跟誰說話,便小心翼翼的繞到后頭,只見他身旁一隻黃牛。 「噓……,乖乖喔。」 源立溫柔哄著黃牛,從衣服拿出針筒,手腳迅速的抽滿一管,原想他又要做什么藥材了,他卻拿出一個塑膠瓶,將牛血注入杯中,深呼吸一口氣后仰頭乾杯。 「呵!」 我雙手摀嘴阻擋驚呼,源立顯然沒聽見,只摀著嘴不停發出反胃嘔吐聲,臉色由白轉青,看來相當不舒服。 「嗚噁!咳咳?!?/br> 源立又大咳幾下,摀嘴的手改掐住衣襟,駝著背跪倒在地上喘息。 「乖乖?!?/br> 他臉恢復成偏白的粉紅,只剩唇還白著發抖,站穩身體拍拍黃牛側臉,臉上笑容慘然又陶醉。 行尸走rou步回屋里,一關上門就跪倒地上,用還在抖的雙掌矇住臉,無法思考只是發怔,過了不知多久,門被蠻橫大力的打開,源立鐵青著臉。 「嚇死我了,在你家等半天沒回來,我還以為你在山上迷路,要不是敏兒……盧敏說看到你?!?/br> 他責罵著臉慢慢松懈下來,放下手里竹簍,里頭是一隻處理好的雞,我別開頭用袖口抹掉淚。 「怎么了?」 他有幾分不確定的單手摟抱住我,用布巾點點我眼下,我努力張開浮腫眼皮,想把他看清楚點,我想問,問他是不是隱瞞了什么,還故意把我支開。 「沒有,有點想家?!共桓颐鎸κ聦?,我居然撒謊了,還撒得很糟糕。 源立和我一起沉默著,我想他不可能沒發覺我在說謊,可他并沒有拆穿,還順著我的話接:「你平常也不太聯絡他們吧?最少打通電話,過年也快到了,該回家看看,……我去煮飯了。」 他說完起身拿起竹簍走到廚房。 待他把雞湯端上桌,我拿起筷子,不發一語的吃著乾飯,源立啃食著人參,臉上表情苦上加苦,注意到我在看,尷尬的閃避眼神,我眼神不放,他乾脆捧起碗擋半邊臉,吃空又拿起湯杓打算再盛,我啪嗒放下筷子,一把搶走湯杓、撈光所有人參吃個精光。 源立詫異的看著我,噗嗤噴笑了聲,苦悶什么的一掃而空。 「這真是我這輩子吃過,最苦的一次晚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