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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著車窗外疾飛的香樟樹,常有容心里充滿了矛盾和不安,她不知等會該如何向阿婆解釋這六年的事情。她不停的回憶著自己過去的經歷,試圖找到一個合理的解釋。 李沿津注意到她的不安,溫柔的安慰道:“別緊張。” 眼看快到門口了,常有容還沒有想出一個合理、天衣無縫的解釋。 常有如剛想開口說不去了,就看見提著購物袋的李延津開門,側身看著她:“進去吧,我在呢。” 這句話像是一顆定心丸,讓常有容忐忑的心平靜了下來,跟著他進了房間。 常有容聞到了記憶中那股nongnong的書墨香。他家有三面墻都被打成了架子,一面架子放著李爸爸喜歡的酒,一面架子放著李延津喜歡的書,還有一面架子擺著各種照片。看著這個熟悉的房子,心中充滿了懷念與感慨。 “有容來啦,快,快坐下讓阿婆看看。”阿婆聽到開門聲就從房間出來,邁著小步,拉著常有容坐在沙發上。 阿婆蒼老的手關切的撫摸著常有容的臉,耷拉渾濁的眼睛閃著淚光。 沉阿婆上上下下的打量著常有容,看著瘦弱的仿佛營養不良的模樣,心如刀割一般。這孩子從小就胖嘟嘟的,吃了多少苦瘦成這樣,但一想到六年的失聯,作勢就要打常有容。 “你看你瘦的,吃不起飯啊?不知道找阿婆啊!沒一點良心!津津快去做飯!” 她不斷地詢問常有容現在的生活、飲食和身體情況,處處表達著自己的擔憂之情。 常有容笑著抱住阿婆,在阿婆懷里撒嬌,眼里卻滿含淚水。 旁邊的李沿津看著兩人相擁,他沒有說話,只是靜靜注視。他的目光安靜而溫暖,房間的氣氛變得更加溫馨,默默的走向廚房。 “不哭了,你先吃點零食,我去廚房看看津津。”沉阿婆拍拍常有容的手,拿了一堆零食放在她面前。 沉阿婆挽起袖子走到廚房,洗了洗手,將正在塞面筋的李延津擠開。 “我來,你這rou得多塞點,有有愛吃rou。哎,也不知道她在外面過的什么日子,瘦的我都不認識呢。”沉阿婆不停地塞著rou,眼里滿是疼惜。 李延津往旁邊挪了挪,又挖了一大勺rou塞進面筋里。他的手指靈活地cao縱著勺子:“還塞呢,這面筋都快被我塞破了。” 旁邊的油鍋里,傳出了噼里啪啦的聲音,李沿津看著鍋里翻滾著金黃色的香脆,不禁露出一絲滿意的笑容。 突然,他停下了手中的動作,轉過頭似乎有點不放心的提醒阿婆:“等會吃飯有些事不要問,她不想說就不說。” 沉阿婆哼了一聲:“放心吧,我沒問。你昨天說,今天說,真當我老年癡呆啊?” 常有容深呼吸幾次,眨眨眼努力平復著自己的心情。起先,她還害怕怎么面對阿婆的那些疑問,可是阿婆并沒有問她,讓常有容松了一口氣。 見面的那一刻,少時的情感像是打開了塵封已久的潘多拉匣子,一股腦的傾瀉出來。四周熟悉的擺設,熟悉的人,讓她感覺到心安。 她起身走到那一面照片墻,一張張照片讓她陷入了回憶之中,正出神的看著,耳畔卻傳來灼熱的清新柑橘氣息:“怎么?還想給我爸的照片戳幾個洞啊?” 常有容揉了揉發癢的耳朵,尷尬的笑笑。 常有容的爸爸是導游,經常會跟游客合照,常有容小的時候非常替mama有危機感,無奈mama總是不當回事,常有容為了泄憤,用筆將所有爸爸的照片又戳又涂。 有一次去李延津家里,看到了李叔叔跟穿著暴露的女人親密合照,她危機感上頭,抓著照片邁著小短腿就跑去找李延津。 “哥哥!哥哥!”常有容小臉愁云密布,眉頭緊鎖。 李延津正在玩游戲,聞言放下游戲機看著她:“怎么了?” “哥哥,你想有新mama嗎?”常有容一雙眼睛目不轉睛的盯著李延津。 李延津眉頭一皺,差點以為自己聽錯了。 常有容拿出照片,就差甩在李延津的臉上了:“你看!叔叔已經有新女人了!外婆說新mama都會打小孩的,還會搶東西。到時候你就沒有房子住!沒有書讀!還……還沒有飯吃!你知不知道!快趕走她,討厭他們,壞人會欺負哥哥!” 看著哥哥愣愣呆呆的樣子,她心里感嘆著跟哥哥mama一樣呢,老成似得搖搖頭,自己墊著腳去書桌拿筆,在照片上描黑、戳孔,替哥哥出氣。 李沿津怔愣著,看了眼照片又看著她咬牙切齒的蠢樣,嘴角微微上揚,發出陣陣笑聲。 常有容從小就知道,為了保持自己的利益一定要維護家庭和諧,雖然只會涂涂畫畫,畫個圈圈詛咒別人。 常有容看著李沿津眼角顯而易見的笑容,帶著戲虐的意味,就想找個地洞鉆進去。 蒼天啊!她哪知道那是叔叔去泰國旅游跟人妖的合照啊! 飯桌上,阿婆一直夾菜給常有容,那小碗都快堆成山了,常有容不好拒絕又吃不下,簡直苦不堪言,吃的十分勉強。 就在阿婆又夾了個雞腿準備給常有容的時候,李沿津端著碗空中攔截:“阿婆,你是不是忘記你孫子也在這?” 常有容跟看見大救星一樣,忙忙點頭:“給哥哥吃,我吃飽了阿婆。” 沉阿婆只好筷子轉個彎放進了李沿津的碗里。 整個飯桌上充滿了溫馨的氣氛,常有容享受著這難得的甜蜜家庭時光。吃完飯后,基本是扶著墻回到自己家,心里和胃里都已經飽和到了極限。 李沿津出門的時候,常有容也正好開門,四目相對。李沿津穿著一身黑色休閑西裝,有兩顆扣子沒扣,漏出修長的脖頸和一點點鎖骨,左手戴著腕表。分明的五官、銀邊眼鏡、修長挺拔的身形,他看起來沉穩優雅,矜貴不凡。 常有容顧不上欣賞,該死的肌rou記憶起了作用,仿佛回到了小時候偷偷去網吧被哥哥抓包的時刻,她下意識地想要關上門。 然而,李沿津突然向前一把抓住了門,垂眸望著她。 “這么晚去哪兒?”他問道。 常有容懊悔死了,有些尷尬的支支吾吾:“我去買點東西…家里沒…沒油了。” 李沿津故意拖長尾音,語氣盡是揶揄:“買油啊~” 常有容穿著一件煙灰色方領吊帶,黑色牛仔微喇叭褲,斜挎著mini包。原本扎著的頭發放了下來,變成蓬松自然的卷發。 李沿津看過她的素顏,是一種清冷,稚氣的感覺,化了妝的她,美得很肆意。 這身打扮可以去任何地方,但絕對不可能是現在去超市買油。 李沿津清了清嗓子,輕咳一聲:“走吧,一起下樓,要我送你嗎?” 常有容緩緩吐了一口氣,四肢也跟著放松了下來,笑瞇瞇道:“不用送,樓下超市就幾步路。你干嘛去啊?” “玩。”他不動聲色垂眼看著她想:還在撒謊。 常有容跟李沿津道了再見,蹦蹦跳跳的走了。 李沿津注視著她漸行漸遠,那身影似乎在與六年前的的她交織著。曾經的她還是個稚嫩天真的小孩,現在已經變成婀娜多姿,眉眼如畫的大人了,有種令人無法移開視線的美麗。 李沿津心中涌起了一股淡淡的感慨,仿佛看到了時光在她身上劃過的歷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