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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了?還有什么需要幫忙的地方嗎?」他問。 「為什么要幫我?你只是個陌生人。」我注視著他,想看穿他的想法。 「我沒有別的意思,只是剛好路過,看到你似乎需要幫助。」 「正義先生,你平常都是這么熱心的嗎?」 他不置可否的回道「我只是不希望看到有人被逼迫去做不愿意的事,更何況對方還是個小女生。」 「小女生?」我皺起了眉,不悅道「難道你不知道,以年紀來評斷一個人可是會吃虧的。」 「你別誤會我的意思,我只是單純的想幫忙。」 「那如果今天換做是我搶劫了剛剛那個老頭,還打傷了他,你幫誰?」我挑眉問道。 「我還是會選擇我認為需要幫助的人。」 「你就這么愛多管間事?」 他淡淡的笑了笑,不打算回應我的挑釁,「很晚了,快回家吧。」 我望著他,從他的眼里我看見了人性的光明,這讓我只想狠狠地將它打碎。 「謝謝你的好意,但我沒有家可回,我逃家了。」故做天真的我這么說道。 「那你父母現(xiàn)在一定很擔心,回家吧,在家里總比在外安全。」 「不,我父母早就死了,現(xiàn)在的我住在寄養(yǎng)家庭里,他們整天只知道打我罵我,根本就不愛我,我要是回去一定少不了一陣毒打,我不要回去。」謊言對我而言彷若家常便飯,一點也不費神。 「是嗎?這就麻煩了,」聽完我的謊言,他蹙起濃眉,沉思了一會兒才道「這樣好了,我?guī)闳ノ易〉牡胤剑憔蜁簳r在我那住一晚,等明天早上我再想辦法解決你的問題,可以嗎?」 「你真的愿意幫我?我不喜歡麻煩別人的。」 「不麻煩,只要你愿意相信我,畢竟我對你而言也只是個陌生人。」 「我想……我相信你。」我刻意避開他那雙似乎能看透人心的瞳眸,佯裝同意道「走吧,你帶路。」 而后,我一路跟著他走,在昏暗的夜色里揚起一抹算計的微笑。 走在黑暗的街道上,他一直都沒看見我掛在嘴角的嘲諷以及冷漠的眼神。 這世間真有如此正義且不求回報的人嗎?就算有,我也想看看在這看似圣潔的外表下,覆蓋了多少人性的弱點。 男人嘛……誰會禁得起送上門來的誘惑呢?今晚我會讓這個自以為是的男人現(xiàn)出他最丑惡的一面,然后再狠狠的教訓他一頓。 精心設(shè)計的算盤還沒打完,隨即映入眼簾的竟是一幢高大的教堂。 純白色的尖塔教堂,即使在夜晚當中,它的莊嚴肅靜與不可侵犯的神圣,在我毫無感情的眼底只覺刺目。 「你帶我來這做什么?」我刻意放軟語氣問著眼前的男人。 「這里就是我住的地方。」他答道。 「你住的地方?別跟我開玩笑了。」 「教堂里面有宿舍,我就住在里面。」 「不會吧……」我難以置信的笑了。 瞧我今天真是走了什么狗運,什么人不遇,竟然遇見一個住在教堂里的男人,真是夠荒謬的。 「那我今晚……住這?」我又問。 「宿舍里還有空房,你可以暫時住在里面。」 聽他這么說,突然之間,我打消了惡整他的念頭,一想到要住進教堂里我就全身不對勁。 「我看不用麻煩了,我對宗教場所有點感冒,所以還是算了。」 「那你打算怎么辦?」 我聳了聳肩,無所謂的說「總會找到可以待一晚的地方。」 他濃眉一鎖,正色道「我不能讓你一個人在外游蕩。」 「正義先生,夠了吧!我不認為你有權(quán)利管我,想去哪里是我的自由。」他的堅持再次惹惱了我,我不耐的怒道「還有,不要用那種眼神看我,我不是小孩子了。」 不知怎么的,我討厭他用那種縱容的眼神看我,彷彿我只是個不懂事的孩子。 「你說的沒錯,我管過頭了。」他攤了攤手,臉帶笑意「至少讓我陪你走一段路,到熱鬧一點的地方后就讓你走。」 我注視著他的面容,心里不禁想著:像他這樣的人一定沒遇過什么惡人,要不然怎能如此毫無設(shè)防的關(guān)心一個陌生人。 既然如此,我也就無須再客氣了,今天就讓我來為他上一堂課。 「好吧,既然你這么堅持。那你先等我一下,我打個手機。」我退到了一旁,拿出手機按下幾個熟悉的號碼。 「阿川,你去把小黑他們找來,有一個男人一直纏著我,煩死了!替我好好教訓他一頓。把地點記下來……」 迅速的交代完畢后,我回到那個男人的身邊,兩人一起緩慢的走著,期間有一搭沒一搭的間聊。 「一個人生活很不好受吧?」 我瞥了他一眼「你怎么知道我是一個人生活,我的朋友可多了。」 「朋友多,卻沒有一個人能了解你,還是等于一個人。」 他的話讓我的心一顫,我低頭看著兩人投射在地面上的影子,過了一會兒才道「或許吧,無所謂,我習慣了。像我這種人是幸福的絕緣體,有沒有人愛對我來說一點也不重要。」 「一定會有人愛你的,神不會遺棄任何人,包括你。」 「神?你看過祂嗎?祂曾降臨在你身邊嗎?」我輕哼了一聲。 如果真有神的存在,祂也早就遺棄我了,我是一個不被祝福的人,永遠被放逐在無人管轄的邊境里,自生自滅。 「好幾次,我感受到祂與我同在,只要你愿意敞開心胸,神絕對會眷顧你。」他沉穩(wěn)的男性嗓音傳進我的耳里,聽起來是這么有說服力,但我只覺想笑。 「我可不認為自己需要神的眷顧,我只相信我自己。」我勾起嘴角,輕蔑的笑道「我就是我自己的神,這就是我此生的信仰。」 他異樣的瞥了我一眼,而后淡笑道「好像。」 「什么?」 「你跟以前的我太像了,難怪第一眼見你就覺得熟悉,原來如此。」 「我像你?」我狐疑的瞪了他一眼,不悅道「哪里像了?」 「冷漠的活著,對誰都無法信任,懷疑自己、也懷疑這個世界,像隻刺蝟,遇到敵人就會虛張聲勢的張滿刺,刺傷別人的同時也傷了自己。以為自己已經(jīng)麻木不仁了,真的碰到傷口卻還是會痛,像個任性的、長不大的小孩,只想索討怎么也得不到的愛。」 他淡淡的陳述著,一字一句卻深深地刺進我心底最敏感的角落,我輕輕的發(fā)顫著,臉上有著被看穿的狼狽。 為什么這個初識的人可以這樣看穿我的防備,是我太輕敵嗎?這個男人并不若我想的那樣單純無害? 「你別這么驚訝的看著我,我是在說我自己,那個曾經(jīng)的自己。」他淡褐色的眼眸鎖住我,讓我一時無法從他銳利的眼神里逃脫,只能怔怔的聽他續(xù)道「還是,真被我說中了,你的確很像以前的我?」 「真、真好笑!我怎么可能像你,我才沒那么多愁善感、憤世嫉俗,你想太多了吧。」不再看他那惑人的眼眸,我故作鎮(zhèn)定的回道。 「我也希望你不要像我,因為那樣的活著太痛苦了,不值得。」 他的話里藏著許多情緒,但我一點也沒有了解的意愿,沉默的快步走著。 這個自以為是的男人,等一下我會讓他徹底明白,這個世界是沒有神的存在的。 拐了一個彎,眼前已經(jīng)有一群人在等待,我不禁露出了殘酷的笑意。 我朝他們使了一個眼色,他們隨即舉起棒球棍朝我們而來,本來我想退到旁邊觀戰(zhàn),怎知他們竟連我也打,不小心挨了一棍,我還來不及做出反應就被他推到一旁。 「快跑!」他推開我,獨自面對十幾個手持鐵棒的男子。 才一瞬間,他身手俐落的踢倒幾個混混,將他們撂倒在地,那股熟練的狠勁,一點也不像一般人會有的架勢。 這個男人果然不簡單,難道真是我錯估了些什么? 面對著一群有備而來的打手,他臉上毫無懼色,突出的碩長身型讓他在人群包圍中更顯氣勢,淡褐色的雙眸在夜色下散發(fā)著銳利光芒,一時間,那群混混沒人敢再上前出手,直到后續(xù)追兵又來,顯然有人搬救兵。 丈著人多勢眾,且各個早有準備,不一會兒,那個男人就陷入苦戰(zhàn)里。 「快走啊!」在混戰(zhàn)里,他注意到我仍在原地,連忙大喊。 而就在我一個分神的空檔,一隻鐵棍狠狠朝我襲來,我眼睜睜的看著鐵棍落下,卻不是落在我身上,而是那個不知何時朝我撲來的混血男子。 他雙手將我壓下,牢牢地護在懷里。 混亂的棍棒不停的落在男人的肩胛、臂膀、腰際、大腿,一時之間我的腦袋竟是一片空白,只能仰頭看著他痛苦的神情。 「別怕……不會有事的……」即使受創(chuàng)的是他,他仍不斷地在我耳邊安撫著。 我看起來像是害怕的模樣嗎?他以為他是誰,到了這種時候還是為別人著想,為什么? 緩緩地,他的鮮血滴在我的臉上,我摸著臉上的血,還是溫熱的,我不禁想著:如果他死了,應該會上所謂的天堂吧,那是個我永遠也到不了的地方,所以我不能如他所愿,在還沒拉他下地獄前,他絕對死不得。 我趁亂拿出手機按下110,這是我這輩子第一次向上天祈禱,讓眼前的男人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