跨越山海(更正:是葬禮,不是婚禮)
當珂悅跟Jayden告狀說簡西房間里還有另一個手機的時候,簡西眼看著Jayden修長的手指從她手里抽走那個型號過時的舊手機,敢怒不敢言。 她盯著珂悅,憤然怒吼:“報復,這是赤裸裸的報復!” “你這么說我很傷心,我這是為你好啊!” 珂悅心痛地說。 “好個屁!”簡西翻了個巨大的白眼。當然,她底氣也不是那么足,畢竟她也出賣了珂悅。但她要說明,自己并不是那種賣友求榮的人,霍總裁沒給她一點好處。 珂悅沒理她,繼續打包東西。她要跟簡西一起回國。 霍耀庭昨晚就已經走了,他還要趕回去準備譚雅的婚禮。他們簡短地聊了一些關于珂楚的事情。簡單來說就是珂容遠手里也有霍氏的把柄,霍成邦雖然不愿意,但還是把丑聞壓了下來。 珂悅問是什么把柄。 霍耀庭淡淡地說是譚雅的日記,上面記錄了霍成邦出軌的細節,還有證據。 這本日記怎么會落到珂容遠手里,珂悅沒有問,她也不關心。 珂悅問那些記者怎么一點都不爆這個新聞。 霍耀庭說大概是因為有更爆的新聞。 因為鐘越談戀愛了。 接到小朱哀嚎的電話時,珂悅正在給簡西迭衣服,她說自己好像簡西的保姆。簡西眨巴了一下眼睛,認真問珂悅一個月工資多少,她看自己能不能負擔。 “珂悅啊——” 小朱一聲尖銳長嘯。珂悅覺得為了耳膜,不得不把聽筒拉遠一點。 “節哀。” “節哀個屁啊!我心痛啊,珂悅。你都不知道他一晚上掉了多少粉。他的女友粉都傷心完了,”小朱干嚎了兩聲。 珂悅說:“我以為你也是女友粉。” 小朱說:“我早就進化成事業粉了!他談女友關我屁事,我心痛的是他賺錢會不會少啊。” “他的錢,你又分不到。” 小朱說她不知好歹:“他賺的錢,你們公司也分成,我這可是替你心痛。另外,我還等著你當總裁,好讓我給鐘越當經紀人,我給自己鋪路呢。” 珂悅哭笑不得:“誰說我要當總裁了。” “你爸下臺了,那不就是你嗎?早晚的事,我看好你,珂總,到時候可以給我安排幾個男模嗎?” “夜總會那種嗎?” “珂悅!”小朱尖叫。“你不要壞我名聲,我什么時候點過夜總會男模了。天地良心,純情的我從小到大只在寫真上看過男人裸體!” “好吧,但我沒什么經濟頭腦。萬一把公司搞垮,你小心連男模的腳趾頭都摸不到。” 小朱覺得她說得有幾分道理,但她還是捕捉到了話里的盲點。 “摸腳?我又不戀足,摸什么腳?我對什么’體育生的白襪’可沒興趣。” 珂悅笑著掛了電話。 珂容遠中風的消息,她是前一天晚上知道的,在送霍耀庭去機場的路上,她接到了楚佳慧的電話。楚佳慧說那晚上離開的時候他摔了一跤,就再也沒有爬起來。人是醒了,不過腦子很模糊,說不了什么話,也下不了床。 珂悅安靜聽完,什么話也沒說。 那一刻,她覺得自己的心腸堅若磐石。 好吧,她還是有一點擔心的,所以才準備回國。她要去看一看驕傲的珂容遠如今是怎樣毫無自理能力地躺在病床上,她要去看看冷靜的楚佳慧是不是還能一如既往地保持優雅。 簡西回國的時候,Jayden也跟來了。他說自己只有小時候回過中國,落地以后對一切都很新鮮,特別是便捷的支付軟件。走出機場的時候,Jayden說他忘記換一點現金了。簡西鄙視而語重心長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說他現在大馬路上隨便抓5個人,身上能有5塊錢,她就跟他姓。 簡西沒有注意,但珂悅看到了,她看到了簡西說完“跟他姓”之后,的Jayden紅透的耳根。 她可以理解簡西為什么逃避了。生活幸福又單純的帥哥,仿佛滅絕的恐龍。 恐龍說,他希望簡西幫助他回鄉尋根。 簡西說,你爸爸的爸爸祖籍北方,你mama祖籍南方,你的根在哪里。 最后恐龍和簡西坐上飛的去了南方,簡西說她小時候在南方住過一段時間,那里的瓦罐湯很好喝。她主打一個哪里東西好吃,根就在哪里。 而珂悅坐上出租車,獨自去了醫院。 楚佳慧果然保持了鎮定。這一點是珂悅無論如何都佩服的,那怕是護工給珂容遠換屎盆子的時候,她也能淡定地掩住鼻子,轉過身。 珂容遠仿佛能感知到珂悅的來臨,他歪著嘴巴往她的方向看了一眼,伸了伸手,嘴巴里嗚嗚地叫了兩聲。珂悅沒有走過去,她走到窗邊,跟楚佳慧站在了一起。 “你來了。”楚佳慧說。 “嗯。” “路上順利嗎?” “還好。” 回答完,珂悅覺得完蛋。她跟霍耀庭真的越來越像了,字一個兩個地往外蹦。為了扭轉這一看法,她決定多說點。 “醫生怎么說?” 珂悅問。 “腦袋里的淤血還沒散,估計還要躺一段時間吧。” 楚佳慧回頭看了一眼珂容遠。珂容遠已經躺回了床上,病號服上衣大剌剌開著,旁邊放著一盆水,估計護工準備給他擦洗。“攤了倒是蠻好擺弄的。” 楚佳慧說。 如果珂容遠意識清醒能說話,這個樣子肯定要破口大罵。可惜他現在鼻歪眼斜,半個字都說不清楚,哪怕眼珠子都快瞪到眼眶外,也不能發一點火。 楚佳慧和珂悅竟然同時笑了。 作孽作孽。 “還好沒死吧。”楚佳慧說。 “你盼他死嗎?”珂悅問。簡西說,不盼著老公死的老婆不是好老婆,特別是有錢人的老婆,更尤其是出軌不忠的有錢人的老婆。 楚佳慧完美符合了所有條件。 楚佳慧說:“有時候吧。昨天他把杯子打翻的時候,我就想他死了算了。” “但有時候想想,他又不是那么該死。至少他沒害我得神經病。” 楚佳慧說的是霍成邦和譚雅。提到譚雅,她的眼神有一些哀傷。“我沒見到她最后一眼,聽說她是吞藥死的。” 霍耀庭沒有跟珂悅說譚雅去世的原因,她看得出來他不想說。 “是清醒的時候死的。那么漂亮的人,死的時候也是漂漂亮亮的。” 楚佳慧看向了窗外。 珂悅不知道她是否正在回憶她們年輕的時光。她也一齊看向了窗外,也一齊懷念起了青春。不過她的青春可回憶的并不多,和簡西一樣做題,追著霍耀庭跑,還有糾結在爸爸mama到底愛不愛自己的疑惑里。 珂悅說:“對譚雅阿姨,來說應該是一種解脫吧。” 楚佳慧沒有回答,她好像沉浸在回憶里無法自拔,眼角也沁出一點淚。珂悅反應了半天才意識到那是眼淚,她沒見過楚佳慧哭。 好吧,她在短短三天內不僅見到了霍耀庭哭,還見到了楚佳慧哭,接下來就算是珂容遠忽然從床上坐起來沖她哭,她也不會感覺到詫異了。 走出醫院的時候,珂悅給霍耀庭打了個電話。霍耀庭說來接她,一起去吃飯。她想問問他下午要不要一起陪他去殯儀館,但還是沒說出口。 他們中午吃了麻辣火鍋。珂悅在西雅圖的生活非常自律,她試圖以自己的自律影響簡西,讓她放棄在半夜吃辣的壞習慣。結果簡西沒有被影響,反而是她出現了戒斷反應。 她貪心地點了中辣,這是她不能接受的辣度。可是她想,她剛從醫院出來,霍耀庭剛從殯儀館出來,是該火辣一點,洗一洗身上的陰氣。 霍耀庭說替她倒了一杯檸檬水,說她迷信。 珂悅大口吞下,扇了扇舌頭。 “這不是迷信。你昨天肯定陪夜了,現在眼睛下面的烏青比熊貓還厲害。你不需要睡覺嗎,霍耀庭?我可不希望你猝死。” 說完,珂悅又想起簡西那句話,沒有老婆不希望老公死。她想,他們大概是一對不稱職的夫妻。 “不會的。”他勾了勾唇,替她擦掉嘴角沾著的一點油。“我很健康,你不是知道嗎?” 珂悅臉上一熱。 他的確非常健康,坐了二十幾個小時飛機還能精力充沛地輸出,然后再坐飛機回來陪夜。他是機器人。 “待會兒還要去嗎?”珂悅指的是殯儀館。 霍耀庭搖了搖頭,淡淡地說:“不用,早上就火化了。” 珂悅的筷子在空中一滯。她放下來,端正地坐好,認真地說:“我想去看看譚雅阿姨。” 譚雅不打算葬在墓園。在她神智清明的時間里,她努力寫好了遺書。她說自己不想葬在擁擠的地方,更不想某一日霍成邦還要假惺惺地來給她掃墓,再炒作一番。 她的愿望是把骨灰灑向美麗大海。 可是澤城的海一點也不美麗,哪怕天氣晴朗的日子,海面也是灰色的。 海葬需要排隊,所以珂悅還是在墓園看到了譚雅的臨時墓碑。 她想起小時候去看譚雅阿姨的情形,想到她拉著她的手提起霍耀庭,提起他剛出生的時候是多么調皮,多么能哭。珂悅覺得譚雅阿姨是真正愛著霍耀庭的,只是她的病太重了。 霍耀庭盯著墓碑上灰白色的照片,嘴唇緊抿,看不出什么情緒。 珂悅很想給霍耀庭一個擁抱。她很想告訴她,如果他想哭,他可以靠在她的肩上哭。雖然她的肩膀并不寬闊,但哭一哭總是不會倒的。 她想告訴他,她會一直陪著他的。 但她沒有說話。 因為她想,她不能陪伴霍耀庭參加譚雅阿姨的海葬了。盡管她很希望能在那個時候握住他的手,可是三個月后她還有別的事情要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