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
因果的回班吸引著所有人的視線,他們審視著她被覆蓋的傷疤與神色,她抓著自己的手臂摩挲著,試圖抹去眾人的審判目光。走到孟露身旁,想起今天已經不是昨天,所以位置沒有換過,仍然要被那高大的身影所遮擋。 老師在講臺上說“看什么看”,他們才收斂了目光假惺惺地齊齊看向黑板。因果繞過孟露的座位坐在了她旁邊的位置上,抬眸,忠難眼中的擔憂快要溢了出來,她沒再看他,把背上的書包放了下來,拿出數(shù)學課本。 孟露小聲問她到底發(fā)生什么了,她搖搖頭,只說是上學路上被掉下來的玻璃碎片砸到了,沒注意出了血,其實也沒怎么樣。她半信半疑,但她問了忠難他也不說,要是意外為什么不跟老師解釋呢,還非要頂著傷站外面讀課本。 因果想著歪過腦袋去看黑板,抬起頭來卻發(fā)現(xiàn)忠難已經把身子趴在了桌上,而今天她甚至沒有做過任何埋怨他太高的舉動。 一瞬間她覺得難道他記得之前發(fā)生的事情,便小聲問孟露:“昨天是幾號啊?” “15號啊,怎么了?”她本來是把筆放在嘟起的嘴唇上,一回答筆就掉在了桌上。 “你有沒有感覺...今天的事情、有點熟悉?在哪兒發(fā)生過?” 孟露皺著眉撅起嘴,面容夸張地像要展現(xiàn)她的大腦思考行徑,最后得出一個結論:“沒有啊?” 因果再將視野轉到面前時,看到他又在轉著筆,和昨天如出一轍。 也許只是錯覺,畢竟時間倒流什么的...被困在某一天之類的,只有在奇幻小說里才會發(fā)生。那么也許是夢中夢?可萬一明天又無法到來該怎么辦? 不過既然兩天都與殺死過忠難有關,那或許只要他能活到明天,今天就會結束了? 因果摸著口袋里的鑰匙,出門前為了找到鑰匙又被mama用衣架打了大腿,結果居然是掉進床縫里了,只要她今天晚上安心呆在家里度過這一天,明天是不是就能到來了。 她懷揣著安心又時而懷疑的心思到了中午,甚至沒去食堂而是直奔天臺,果然那包煙和昨天一樣只剩下一支,想起忠難塞進她抽屜里的那包煙,要是昨天就給抽了該多好,今天又只能抽這種廉價的煙。 她還留了個心眼,把掃把扔在樓道里關上門,但就沒有其他東西可以用來鎖門了,這門也不帶鎖,只好就著油漆桶背后席地而坐,只是沒想到她這回連煙都沒點上,門就吱呀地被打開,她白了個眼在心里罵罵咧咧地把煙塞進口袋里,本想偷偷探出頭去看是誰,那高大的陰影重蹈覆轍地遮擋住她的陽光。 因果仰著頭,盤腿坐著,抱怨了一聲“怎么又是你”,他突然從口袋里摸出一包煙扔到她兩腿之間,因果低下腦袋怔怔地看著這包全新無拆的煙盒,猛地站起身來撞上欄桿,對上他背光的臉,被微風吹拂的鬢發(fā),在陽光底下閃著光的金屬耳骨釘,那一雙熟悉的眼睛——“殺死因果”四個猩紅色的大字撲在她的記憶里,要把她此刻的安逸全然震碎。 “你為什么會帶著煙來這里?”她滿是傷的背部緊貼著欄桿,但與他的距離不過一步之遙,根本無處可逃。 忠難想回答她,卻又被她先一步搶說:“你記得對吧?昨天、前天,你都記得!” 他撇過臉,俯身撿起地上未拆的煙盒,塑料被撕開,因果錯亂的神情之中映著他淡然地取出一根煙含在嘴里。她摸著褲子口袋,除了鑰匙、打火機、僅剩一根煙的煙盒,別無他物。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么,”他摸了摸口袋發(fā)現(xiàn)自己沒有打火機,便問她,“你有打火機吧?” 因果還是警惕性很高,摩挲著口袋里的打火機,搖頭,他卻突然走近了過來要覆蓋掉她整一個身體。 她靠在欄桿上感覺自己搖搖欲墜,身前僅有這一具龐然大物,而身后是萬丈高樓。手背突然被冰涼的手指觸及,她感覺到忠難的手在沿著她的手背、手指、手心,再奪走她口袋里的打火機,啪嚓一下,火光四溢,變?yōu)闊熒系男切屈c點,他還了回去,又似要將她的手摸過。 “抽嗎?”他叼著煙,將第二根煙夾在手指之間問她。 因果被狹窄的空間擠得發(fā)慌,但她煩悶的情緒需要通過抽煙來解決,只得緩緩抬眸,伸手接過了煙,含進嘴里。她本想去摸打火機,卻見他低頭,將煙上的火星遞給了她,她愣神了幾秒,手指夾著煙有些遲鈍地吸了一口。 他似乎并不想讓道,霸占著她周身所有的空間,連陽光都要掠奪而去。 因果仰視著他,天臺的風呼呼地刮,把她和他的發(fā)絲都卷入一場寂靜的約會,她在他臉上看不到昨天的愧疚與苦澀,但也不見昔日的明朗,取而代之的是平淡,但他依然會垂著眸子。 她報復式地把煙都吐在他臉上,他也只是受著,眼睛都不眨一下。 因果突然覺得,這一切應該都是夢,他怎么會想無緣無故地殺死她,而她又怎么會無緣無故地也想殺死他,他們之間的關系就如同這陣風一樣,平和地吹,但絕無歸處,偶爾卷起暴風,終會平靜下來。 正當她覺得可以安心下來,視線毫無目的地掃過他的口袋,不知為何總覺得需要去確認一件事,于是她趁忠難發(fā)著呆,伸手去摸他的褲子,他被嚇了一跳,說著“你又干什么”,手里的煙都差點沒拿穩(wěn)。因果翻了他左手邊口袋,一無所獲,于是再去翻他的右手邊口袋,只翻出一張寫著“你怎么樣”的便利貼。 忠難被她的手到處亂摸,她還去翻他上衣的口袋,甚至拉開他的長袖外套要看看里面有沒有藏什么,那雙手就這么把他上下都摸了個遍,也沒摸出想要找的東西。 “真沒有啊...”她本來想如果摸出了偷拍設備就說明昨天看到的都是真的,結果都翻遍了還是沒找著。 忠難倒是快被她折磨瘋了,她的手伸進褲子口袋里肆意翻找甚至還會碰到他下面的部位,又貼得那么近,煙味混著玫瑰香要撕碎他的嗅覺。因果一無所獲,正當她要罷休時卻注意到他兩腿之間醒目的凸起,突然笑出聲來:“原來你也有性欲啊?” 被發(fā)現(xiàn)了,他皺著眉背過身去,掩耳盜鈴,因果呼出一口薄薄的煙,繞過他身側盯死了那片看起來著實不小的地方,“我以為你都不會打飛機。” 忠難把煙掐了就要走,因果看了眼地上的煙頭,說了聲“浪費”,望著他的背影,心里想他畢竟是男的,對異性有反應是正常的事,要沒反應才是大事不妙。 “你怎么會想殺死我呢,”在他走后,因果自言自語道,“殺死我根本撈不著一點好處,根本就是無用之舉。” 末了,她又添一句。 “我也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