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臺灣暖化的關係，春夏秋冬四個季節，似乎只剩下夏和冬的交替，連是春天的三月，太陽都大得像是把地球當成烤爐般瘋狂地撲曬亮光。

    撥開斜至眼前的劉海，我繼續低頭讀書，只不過瞌睡蟲一直跑來，讓我平平想闔上眼皮。

    由于晚上還要打工，我總得花費時間在學校把該預習的該再復習的給熟看一遍，并且做好筆記，在學校多努力一點，才不會回到家后，還得硬撐著疲憊的眼皮在燈光下敖苦。

    拜此所賜，我真的從從前一年多的「混水摸魚」蛻變為「臥薪嘗膽」，在班上排六名外的我也可以努力衝刺到六名內了，這偌大的進步讓我覺得，我其實讀書起來還真算是個聰明孩子。

    只是一直讀書又打工，摸籃球的時間根本是少得可憐，總是握著筆的手不免有些發癢。

    「沂昕，這個怎么算啊？」安安從教室另一頭跑過來，拿著一本數學講義。

    三年級教室座位重排，我和安安原本相距隔不到一尺，現在卻淪落到一個在天涯一個在海角，也就是我坐靠窗她也坐靠窗；一個在最后一排，另一個則是在第一排。

    看了看題目，我提筆寫下計算過程再拆開來講解意義。

    「哦──是這樣！」安安點點頭，看著我的公式思忖，理解后乾脆坐在我前面打算繼續問其他不會的題目。

    「林沂昕。」

    「干嘛？」聽到聲音我沒抬頭，只是繼續做著手中的題目，隱約看到前頭安安的動作有半晌頓住。

    「喏，這是我昨天做的筆記，你要不要參考一下？」

    「好啊！好啊！」我興奮地抬起頭，接過陳家譁手上的筆記本。

    打開來，是疏淺得宜的國文筆記，顏色分明的字樣照得我眼睛發光。「謝啦！國文是最沒范圍的，我都不知道怎么讀了！」

    「傻子你就好好加油吧！」走前他還不忘虧我一下。只是想繼續低下頭時，我發現安安一直看著我手中的筆記本，我一陣尷尬又有些愧疚。

    「我覺得陳家譁喜歡你。」

    我一愣。「嗄？」

    「沒事。」安安收起課本，離開我前頭的座位，我傻愣在那里，一句話也說不出口

    ?

    「歡迎光臨，請慢走。」7-11的店員招呼聲向來一直是我所喜歡的，揚高的尾調總是讓我倍感親切，現在輪到自己一而再、再而三的開口呼喊雖然有成就感，但如果再多喊幾次，我喉嚨的高分貝效能便會宣告終結。

    從六點上班上到現在八點多了，還有三個小時得繼續撐下去。在我看到店里頭都已經沒人，另一個店員小理也不知道跑去哪里時，我便開始昏昏欲睡。

    眼皮一閉上，深沉的疲累感就朝我襲來，一整片黑暗讓我頭腦發昏。

    爸爸的事業在前陣子不如意，背了一屁股的債幾近崩潰，還好爸的上司平時對待員工好，才讓這個公司勉強撐下去，大家的工作量都增加，薪水卻越撐越下墜。

    對爸爸的健康也越來越煩惱，雖然說了好幾次，但爸仍都只是笑笑帶過。至少，我要為了自己的未來多負起一些責任，不要讓爸負擔太大。

    朦朦朧朧間，傳來電門開啟的聲音，欲開的口停住，我想著這么晚了少說這句應該也不會怎樣，只是稍稍睜開了眼看了看，又閉上。

    「店員小姐？」低沉的嗓音輕松，我茫然中睜開眼。

    「抱歉、抱歉。」接過客人手中的零錢，粗算了一下發現好像很剛好，就丟進了收銀臺，給他一張發票。「謝謝！」

    「你別一直找周公啦，貪睡蟲。」瓶罐冰冷的溫度貼上我的臉頰，我的眼立刻睜大，這時才看見前頭站著的是陳家譁微笑的面顏。

    「你知道不知道，很累啊！」看到他我沒有展露太大的驚訝，故意粗魯的接過他手中的咖啡。

    自從前幾天被陳家譁發現我在這里打工后，他幾乎每隔幾天就會在這個時間過來，并且買一杯咖啡。

    看看他，我仍是感到彆扭，他買的咖啡從來不是給自己喝，而是給了我，來原處還是一般店面的那種杯裝咖啡，收到現在還是覺得有些不適應，但是我很喜歡這一份溫柔。

    「明天你就不要睡著喔！」陳家譁挑挑眉。

    他和我在間聊了幾句就走出店門，走出前還似笑非笑地看向我，期待著我跟他說「謝謝光臨，請慢走」，只是我從來沒那個氣量，他越希望我就越不講，當然只限在經理沒來探班的時候。

    「男朋友啊？」剛剛不知道跑去哪的小理冒了出來，一開口就充滿曖昧。

    「才不是！」我赧然地否認。「你已經不是問第一次了。」

    小理噘噘嘴。「誰叫他對你那么好，根本就像是男朋友了。」她高興地貼上我，「就算不是也肯定是要追你的啦！」

    「我覺得陳家譁喜歡你。」

    我對楊謙桐仍然有一絲為被抹去的感情，陳家譁知曉，怎么可能還抱著會被甩的心態喜歡我，何況他是安安喜歡的人，在怎么說，他和我都不可能交往。

    但既然安安會這么誤會，那我和陳家譁是不是該拉開一點距離？而且，這已經不是安安第一次在擔心我們的關係了。

    拖著疲憊的身軀我回到家，灑著路燈的街上我看見楊謙桐的家門打開又關了起來，直覺中我把那個人的身影聯想成了楊謙桐，其實，那只不過是晚歸的楊爸爸而以。

    ?

    「巴比倫人是……」歷史老師老古板的聲音晃晃地擦撞近我的耳膜，細微地空氣分子像是催眠曲，我緩緩闔上了眼，一片晦暗之間，我感覺到一陣搖動，由千萬片黑色組成的世界似乎在逐漸崩毀。

    「林沂昕。」某個嗓音喚著我，老老的，讓我完全不想理會。

    「林沂昕。」老老的聲音別再叫了好嗎？在怎么說也給我找個日本聲優來啊。

    「林沂昕。」喔喔，這個聲音年輕多了，這樣還差不多。

    「林沂昕！」老老的溫和的聲音崩壞，我聽見歷史老師沙啞的聲音夾帶著憤怒。「要段考了！還不好好珍惜老師上課的時間！」

    我從桌上爬起，硬是睜開酸澀的眼，困窘地一直道歉。周圍傳來細碎的笑聲，我害羞地抿了抿唇，游移的馀光里看見楊謙桐也看著我這里，嘴里噙著笑。

    那抹笑的意義不明，好像在嘲笑又好像是溫和的無奈，好像很久沒有看到他看我、對著我的笑容，其馀的笑聲在他的微笑里變得迷茫。

    至從我告白之后，我已經多久，沒有和楊謙桐好好相處了，但我不后悔，把自己的感情說出來其實好受得多，張萌茵她，也不會在吃醋忌妒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