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煙稀少的東側門站著一位長發的女孩子，她低垂頭，雙手拘謹地交疊在一塊，看到忽然出現在眼前的一抹影子，立刻抬起了頭。

    「嗨?！雇M眼里的是男孩子微勾的嘴角。

    「嗨。」在夕陽映照下女孩的面容不甚清楚，但依然可看到她的臉頰被慢慢染紅。

    女孩沒有聚焦的眼神在四處游移著，最后才在陳家譁臉上定焦。

    這個女孩子，好像有看過，但也不過就是一面之緣。

    女孩臉上的緋紅在朝霞下卻仍然清晰，她抑制住滿心的羞狂，輕啟了紅唇。

    「那個，我、我、我想和你說。」她支支吾吾，用著斷斷續續的隻言片語拼湊出一句還不算完整的話。

    「對不起。」陳家譁沒等女孩的下文，率先出聲。「我現在沒有戀愛的打算?！?/br>
    女孩呆了呆，好不容易定焦的視線又瞬間模糊了。

    「這樣子啊?！顾銥槠潆y露出淺笑，身子貼前微微鞠躬?！笇W長，謝謝你愿意過來。」

    說完，女孩轉過身離去，看不見情緒，唯一留下的只有細長秀發在地板上成黑影飄盪的模樣。

    陳家譁默默看著那個女孩離去。

    「陳家譁人緣還真不錯喔?！刮彝谄鹨豢谙刹荩瓦M嘴里，甜味擴散了滿腔。

    在這樣吃甜的，肯定會胖。

    「恩，是這樣沒錯?！箺钪t桐漫不經心地用湯匙繞弄著碗，仙草茶的水面漾起漣漪。

    「你覺得陳家譁會答應他嗎？」我也跟著把玩湯匙。

    對空氣呼出了一聲長嘆，似乎沒有甚么意義，楊謙桐抬起頭來看我微笑，「誰知道呢?！?/br>
    也是。誰捉摸得了一個人的心，即使是在好的朋友。就像，我和楊謙桐，我從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

    「你很在意??？」楊謙桐問我。

    我知道如果我回在意楊謙桐肯定會哦一聲，然后說我喜歡他。我在意的也不過就是安安的感受，或者是，陳家譁離開教室時詭異的面容。

    總結，也就是在意。

    「當然??！」我附加說明。「答應不答應可攸關我未來對他的態度。」

    答應的話我也不能說甚么，即使明白安安在傷心也只能安慰。不答應，我就要慶幸他是一個好男人，我看那學妹長得也蠻可愛的。

    只是直覺上，陳家譁肯定會拒絕的。

    「如果陳家譁答應的話，我就要變成孤單老人了??！」楊謙桐感嘆。

    我一手托腮，吐嘈。「你可以養狗當你的新娘。」

    有一天，我們都會結婚生兒育女。

    「我們分手吧?！惯@句話不是我說，不是楊謙桐說，更不可能是陳家譁已經答應了現在吵著要跟那個女生分手。

    是我們后面那一桌的小情侶吵架了。

    「為甚么？」女生很快地逼問緣由。

    我想這句話應該逼得她措手不及。

    「我想，我們不適合?！鼓猩v了理由。我不予置評。多少情侶因為沒認清楚彼此的面貌就在一起，等到了解了才說一句「我們不適合」而分手。

    「我們認識那么久……」女生有些哽咽，音量逐漸擴大。「你現在和我說不適合？那我們青梅竹馬是怎么當的？」

    青梅竹馬？我下意識地想到了楊謙桐，我偷瞅他，他低著頭，像是在靜靜聆聽。

    「我們適合當朋友，而不適合當情人?！惯^了多久，低沉的男聲才緩緩步出。

    「你真的這么認為？」女生有些沙啞，帶著喘氣，雖然是背對著我也可以猜到那女生大概已經哭了。

    「恩?！?/br>
    「那我想，我們連朋友都做不成了?！棺詈笠痪湓捨以趺匆膊聹y不出女生的表情，那樣子冰冷、那樣子毫無溫度的言語。

    然后，我聽到平底鞋和木製地板碰撞的輕脆聲響，一聲聲敲擊著室內空間，說著自己無法義無反顧拋棄這段感情，卻又得背對身離去。

    店里很吵到處都是談話聲，那兩人的對話卻逕自透過濾器進到了我耳里。空氣不再喧譁，一切歸為沉寂。

    我想在挖一口仙草，卻意外發現碗里只剩下空白，和一點沒喝盡的湯汁點綴。

    「要走了嗎？」楊謙桐翻出錢包，笑著問我。

    「恩?！刮夷弥鴷?，站起來把椅子靠好。

    冬天的日光很短，北風帶點寒意，街上幾柱俯仰地面的街燈亮起了白光，和在微亮的半月笑彎了嘴角。

    「沒想到可以看到戀人分手?！箺钪t桐把玩手里的銅板，一下拋高一下握在手里搓揉，很是無趣。

    「他們好像是好朋友?！菇裉焓窃趺椿厥拢總€人的悲傷一波一波的襲向我這個還沒適度休息的腦袋。

    話說回來，我和楊謙桐正是這樣的關係……

    但我完全沒想過，我要和楊謙桐告白，那如果我告白了，被他拒絕了，我們之間的關係是不是就會變成剛剛那樣？原本的好朋友，卻變成了連話都說不了的陌生人。

    戀人還真比朋友脆弱，前者做不成后者也成空了。

    「你覺得我們會像他們那樣嗎？」楊謙桐問我。

    我呆住，帶著半驚半清醒的問，「你喜歡我？」

    他看過來，似笑非笑，「哦？可能吧?！?/br>
    「少騙人?！顾@樣不正經的表情，我怎么看都知道他只是在作弄我，但我的心緊張地跳得好快。

    「誰知道呢。」他的口氣像小孩。

    真討厭這樣模棱兩可的答案，完全搞不懂他的感情到底是如何……真想打他。

    「欸，楊謙桐陪我去一下那間店好嗎？」我叫住楊謙桐，眼神已經被眼前的木製店面給吸引了。

    「嗯？」他看了看。「賣小東西的啊？」

    「對啊、對啊。」我興奮地拉著他的手走進店里頭。

    店里的格局也是木製風格，淡淡的香味融合著冰冷空氣，擺設簡單俐落的物品像是大自然里的林子。

    我拿起一個翡翠綠的發飾，瞧看了一會，放到楊謙桐眼前?！笚钪t桐，這個發飾怎么樣？」

    他仔細地看著，接過去，正面反面里里外外很認真地看，又擺到我的馬尾上?！高€不錯！但我覺得還有更好的！」

    他說著，看往壁上掛著的一整面發飾，不久，他挑下一個淡紫色的蝴蝶結發飾，再擺到我的馬尾上。

    「恩，這個好！」他拿著發試放到我眼前，嘴角勾著笑意?！概紶枔Q換這種蝴蝶結也不錯吧！而且這個紫色很亮，很適合你?！?/br>
    我呆住，接下蝴蝶結發飾。

    我用的發飾通常是一般款，很少用線或者是蝴蝶結這么可愛的東西，畢竟我的身高還算高又是打籃球的，個性又恰北北，帶這種可愛的蝴蝶結肯定被班上那群男生笑話。

    但是，這個真的好可愛，而且，是楊謙桐親自選的，還說什么……很適合我。

    「真的好看??？」我又問。

    「好看??！」他點點頭。

    一剎那，那抹笑似乎比我手中的淡紫還要清亮。

    如果我真的喜歡上楊謙桐，我肯定不會告白，因為背負了戀人的名號就還要背負分開的孤寂。

    而那孤寂，我受不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