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淺淺的(6)
他問,為什么硬撐,我沒回答,這似乎是一個習慣性的動作,自己不說對方也無可奈何,何況,我要解釋什么? 慕容顥深沉的瞅著我,居高臨下讓我不禁想起歆涵,我連忙起身,動作過大扯到痛苦不堪的腳踝刺痛的我眼前又是霧茫茫一片。 我跟在慕容顥身后走著,模樣若被主人遺棄的小狗似的,漫無目的也不知是出于何種理由,直到身處在菜園撞上他我才發覺。 他的表情使我覺得陌生,彷彿之前看見的從不是真正的他,我語塞,早知道就別跟他來到這里,我很膽小的想要逃走,隱約聽出慕容顥口中的意思,更加深我的想法。 我又躲開了他,逃避只是暫時的,然而此刻的我除了逃避竟想不到任何其他辦法。 我還是懦弱的,仍是當年那個躲在房間聽著大人的間言間語,哭哭啼啼的小女孩。 下午的趣味競賽我走在其他四個人的后面,繞著校園跑來跑去,他們臉上掛著與我違和的笑顏,青春里的我們好像本就該這樣,不管是哭、是笑、是苦、是酸,身邊都有一起相互扶持走來的好朋友鼓勵彼此,我承認我羨慕他們,同時也不妄想我會有這個機會。 畢竟一切都是我自找的,他們都是我推開的,此刻的歡笑誰能保證不會化為烏有? 裂痕令人措手不及,替而代之的只會是難以承受的負荷。 拿著四張關主簽過名的卡片,我爬上通往頂樓的階梯,宗閔耀靠在欄桿的影子,帶著某種有苦難言的酸澀,孤獨又不讓人覺得可憐,就是這樣吧。 骨子里有著不想被人發覺的驕傲,卻難以隱藏,至少,在我面前是如此。 我聽宗閔耀說了一個故事,同樣難過的切身經歷,訴說給別人聽時,彷彿自己是個局外人在說別人的事情,我們一樣悲傷,但時間不會允許我們留在原地,它是多么殘酷,不給人喘息的機會,就算現在的自己仍停留在當年,也是如此。 因為我們不會暫停時間的流逝,人生也不會重新來過。 點到為止不再多說,似乎成為了我們之間的一種默契,不必言喻,只要一個眼神,就能了解。 然后,我聽見柳飛雪的聲音。 細細柔柔的,以前聽來覺得嬌滴滴的甜美,現在只覺矯揉造作。 愛與恨,喜歡與討厭,只有一線之隔,在一念之間。 然后,一切都不會再是你所熟悉的樣子了。 我受不了她總是一副無知的樣子,天真傻傻地過著得過且過的日子,她和以前沒什么變化,還是一樣單純,單蠢。 如果可以,我寧愿我們從來都不要認識,這樣是不是就可以不用承受這些莫名其妙的東西。 宗閔耀走到我們身邊說,戚奕瑋出了車禍。 我震住,那一瞬間,周遭彷彿沒有任何聲音,事情來的太快,快到好像我還能看見他的笑容,好像我現在衝回家還能看見他窩在書房里念書,好像宗閔耀只是說了一個不好笑的笑話。 他媽我的人生在別人眼里就是一個天大的笑話。 多失敗啊,根本人生慘敗組。 我哭不出來,在慕容顥的攙扶下我搭上通往醫院的車,下秒再回過神來,已被他扶到醫院急診室的椅子上坐著,手術中的紅色燈光怵目驚心,我害怕它熄滅,醫生緩步出來宣布結果,就此砍斷僅存的希望。 恍惚之間,潔白的墻面上我看見爸爸的身影,我朝他走去,尚未看清他的臉就被狠狠甩了一巴掌,半邊臉頰一整片火辣辣的燃燒,腦袋搖搖晃晃,我半靠在墻邊,待眼前不再晃動才站起來。 見爸爸在急診室前沒意思要走,我也不好再待下去,對戚奕瑋不好意思,我更怕提早知道結果的萬分痛苦。 總歸一句,我又逃避了。 消失的暈眩感逐漸加強,我撫著胸口閉上雙眼喘不過氣,再次睜開眼,我躺在陌生的床上,不熟悉的環境令我不安,直到慕容顥捧著托盤走到我身邊,才稍稍松懈下來。 看見他會不自覺感到心安,或許我喜歡他這件事,早在這時候,又或是更早以前就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