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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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涯打電話和李翠報備過后,叫了計程車帶秦雪回去;洪陽騎著自個兒的機車尾隨在后。 秦雪自李涯說要帶他出院回家,點頭過后,便一路沉默不語,祇是緊緊握住李涯的手,泌了汗也沒有放松或調整。 李涯讓秦雪進到自個兒房間休息,他乖乖在地毯上坐下,兩眼無神地望著遠方。李涯將房門半開,到客廳和洪陽細聲交談,問,秦雪這個樣子晚上能不能洗澡? 「傷都驗過了,該採的樣本也採了,他想洗的話就讓他洗吧。」洪陽聳聳肩,坐到沙發上。「到底怎么一回事?」 李涯把從接到秦雪電話的事說了。洪陽搖搖頭,說,都不知道該說那兇手是有良心還是笨,都有膽拿起電話說,怎么就不順便叫教護車甚么的。 「就怕人家懷疑是他干的吧。」李涯倒了杯熱茶遞給洪陽,他接過時捏住李涯的手,翻了了白眼,道:「你還氣我懷疑你?我早說......」 「沒有——」李涯打斷他,「對方也是高中生,干了這種事,怕也是理所當然。」 「高中生?」洪陽到嘴邊的茶燙了舌,濺了一手,「他同學干的嗎?」 「我在電話里聽阿雪唸了一串學號,應該不會錯。」李涯說。 洪陽抽了張紙擦手,一邊猛搖頭一邊唸著,甚么世界哦,現在的社會......一聲手機的震動,令整個客廳安靜下來。李涯摸摸口袋接起來,是黎曉安打來的。說在教室里發現李涯的外套和書袋文具,打過好幾通電話又沒人接,就替他帶回家了,正在門外呢,來開開門吧。 李涯道聲謝,切掉電話同時,才發現屏幕顯示好幾通未接來電,全是黎曉安打來的。門一開,黎曉安立刻叫道:「哎喲——外面冷死了!學長你在想甚么啊,東西全落在那兒。」她將手上那些東西一股腦塞進李涯手里,踢掉鞋子便跳進玄關,問李涯要熱茶喝。 黎曉安見到洪陽說了一句:「你有客人啊。」和他招招手便盤腿坐到一旁單人沙發上。 李涯和洪陽對看一眼,嘆口氣,將東西放回房間后,也倒了杯茶給黎曉安。 「學長,你甚么時候能讓我見他啊?那個白子模特。」 「他是在啦......」李涯接到洪陽使的眼色,外加猛搖頭,于是跟著說:「不過不方便見客。」 黎曉安跳起來抓著李涯的手臂,叫道:「拜託!一眼就好!」 「他現在不太舒服啦,沒辦法跟你聊天。」李涯說。 「那我祇是看!不會說半句話!好嘛!」黎曉安扯著李涯搖來晃去。 「不要扯我——」李涯舉高兩手,表示投降,說:「就一眼。閉嘴。」他將食指放近唇邊。 黎曉安做出和他一樣的姿勢,點點頭。 李涯帶她到半開的房門邊,指指秦雪的位置。那人還是一臉迷茫,動也沒動過。 黎曉安一探頭,便張口說:「果然本人比夏青的圖美多了——」李涯連忙要她住嘴,秦雪卻在此時回過頭來,說:「你是誰?」 「我是李涯的學妹呀,我叫——」 「閉嘴,黎曉安。」李涯說。黎曉安退了一步,皺眉噘起嘴,看了沙發上的洪陽一眼;那人祇是瞪她。 「那夏青是誰?」秦雪又說。眼睛直勾勾看著李涯。 李涯進了房間,在秦雪身邊半跪下,問:「你記得自己的名字嗎?」 外頭的風敲打著玻璃,卡卡作響,幾乎要淹沒秦雪說出的句子: 「阿雪。李涯都叫我阿雪。」 李涯繼續問,那記得自己的姓嗎?幾歲,住在哪里?種種關于秦雪的基本資料,李涯問了個遍,而秦雪的回答祇有那一句:李涯都叫我阿雪。 黎曉安喘了幾口大氣,看看房里的兩人,再看看洪陽;一對上眼,那人還是瞪著她。黎曉安眼角泛出淚,大喊一聲:「對不起,打擾了!」一個踉蹌便往門口衝去,穿了鞋子,砰的一聲摔上門。 李涯作了個深呼吸,拍拍秦雪的頭,打算要和洪陽商量如何幫助他;一站起身,秦雪立刻嗚咽著說:李涯呢?怎么還沒過來?救救他,好冷,好疼。 李涯立刻在秦雪面前坐下,捧著他的臉頰,說:「阿雪,我在這里。看看我,記得我嗎?我是李涯。」 秦雪閉上眼,經過三個呼吸的時間,再度睜開時落下幾滴斗大的淚珠,說:「你叫我阿雪,你是李涯。」跟著撲進李涯懷里,重覆喊著他的名字。說,我在等你,一直在等你。我記得你的聲音,記得你的溫柔,你是全世界對我最好的人,但是你卻不喜歡我。為甚么,為甚么呢?那些對我壞的人,都說喜歡我。奇怪,真是奇怪。 李涯用手梳著秦雪的頭發,深深吸了一口氣,說:「我喜歡你。」 秦雪立刻抬起頭來,兩手捏著李涯前臂,眨了幾下眼睛,那晶亮的淺藍彷彿在閃動。「真的嗎?」 「真的。」李涯點點頭。 「不是假裝的嗎?」秦雪說。捏痛了李涯的手。 「不是。是真的。」李涯說。 「那方云呢?」 「沒有方云。祇喜歡你。」 秦雪伸出右手小指,說:「打勾勾嗎?」 「嗯。」李涯勾住他的小指,跟著兩人姆指按下一印。 「你祇喜歡我,我也祇會喜歡你。」秦雪的左手捏緊他倆相扣之處,點點頭,問:「這是愛情嗎?」 「是。」李涯點頭。 「是。」秦雪點頭。跟著綻開笑容,松了手,再一次抱緊李涯,將頭靠在他肩上,說:有人喜歡我了,太好了,太好了。我也喜歡他,太好了。 李涯沒有再說話,輕拍著秦雪的背;直到安靜下來,才發現他睡著了。李涯將他移到床上,蓋上被子,出來時房門照樣留一點縫隙。他在方才黎曉安的位置坐下,倒杯熱茶喝了一口,整個人靠到椅背時,才見洪陽瞪著自己。 「干嘛那個臉?」李涯說。 「我說你,人好也要有個限度。不懂輕重緩急嗎?你看得出來他精神不穩定吧?」 「抱歉。」 洪陽兩手『啪』的一聲往膝蓋一拍,說:「受不了,你也不像個傻瓜,怎么就讓女人吃得死死的?」 李涯鼻子透出一氣,勾了下嘴角,又恢復一般表情,當作回應。 「總之你別再刺激他。好在期末結束了,這幾天看看情況怎么樣,真有甚么事就過來找我,看能不能幫上忙。到下星期六下午一點到七點我都會在急診室那兒。」 「知道了,謝謝。」李涯說。 洪陽拿起沙發上的外套,站到李涯面前,用食指點點他的胸膛,說:「下次再讓我看到這種事,我二話不說先揍你,你聽好了。」 「知道了。」李涯吐出一口氣。 「走了。」 ??? 秦雪醒來時,房里沒有任何照明,卻有窗框的影子投射在身上。滿月正對著面,讓他能看清楚整個房間。一組桌椅在側,擺著電腦,筆筒,和幾本書;上頭一個釘在墻上的小架子放著一個透明防潮盒,里頭是臺數位單眼相機;靠近門那兒是半個人高的書架,隔壁站著素面塑膠衣櫥;他在窗前的一張單人床上,身旁側躺著一個男人,背對著他。 「找到了,我找到你了......」秦雪從后抱緊了男人,說,果然是你,我就知道是你。 男人轉過身,捏捏眉心,打了個呵欠,坐起來。說:「誰?你知道我是誰嗎?阿雪。」 「你是李涯,李大哥。」秦雪蹭到李涯懷里,說,他作了一個夢。 夢里的世界一片白,甚么也沒有。他赤腳踩著冰涼刺骨的地板,一步步往前走。走著走著,出現一扇黑色的門。他上前觸摸,發現那扇門是溫熱的。打開門后,是如畫般的景色。藍色的天空;燦爛但不刺眼,不會曬痛他皮膚的陽光;青山,瀑布,叢林,百花齊放的土地,蝴蝶飛舞,鳥鳴婉轉。有個黑衣黑褲,黑色頭發的男人站在花田中央,背對著他。他跑上前,抱住了那個人,那個人的身體很暖很暖。他本來有話要說,卻醒了。 「那個人一定是你,李大哥。謝謝你。」秦雪閉著眼,微微勾起嘴角。 李涯笑笑,輕拍秦雪的背,說,不客氣,乖,乖。 秦雪突然笑出聲來,抬起頭說:「李大哥,我沒事。」 李涯眨眨眼,呆愣望著秦雪,說:「你記得自己發生甚么事嗎?」 秦雪怔怔,微張著嘴停頓半晌,從床上跳起來,一邊說著對不起,一邊退到門邊,摸著自己的頭發,猛搖頭,說:「我很臟吧?對不起,對不起,能借你家的浴室一用嗎?李大哥,真的非常抱歉,我這么臟,你能借我衣服換嗎?對不起,對不起......」淚水一滴滴滑下臉龐同時,他搓揉著兩手,脖子,末了交抱著雙臂捏緊掌心下的衣料,背部沙沙地滑過墻邊,整個人蹲了下來,顫抖著。 李涯說不介意,試著上前安撫。但祇跨出一步,秦雪立刻大喊,說他很臟,請李涯不要碰他,對不起,對不起......并堅持要洗乾凈。 「那你先等著,我到便利店給你買件貼身衣褲。浴巾介意用我家里的嗎?」 秦雪搖搖頭。「不介意......可你的床也給我弄臟了。」 李涯眉間輕皺,鼻子透出一息笑,說:「沒那么夸張。」換了條外出用的長褲,穿上羽絨衣,打開燈拿起鑰匙錢包時,見秦雪埋在膝蓋里啜泣著說:「你還是換新的吧,李大哥......」 李涯嘆了口氣,答應下來。 洗澡時秦雪向李涯要了個垃圾袋。出來時,身上的制服全塞在里頭,袋口打了結,問李涯收垃圾的地方在哪兒。 「你要把它丟了?我能替你洗乾凈的。」李涯說。 「洗不乾凈的,丟了吧。」秦雪往玄關走去,白發上的水珠落了幾滴到地下。李涯拿過秦雪手上的袋子,說:「我丟吧,你去把頭發吹乾,這樣出去會感冒的。吹風機在浴室架上。」秦雪愣愣,點頭道謝,衝回浴室里。出門前李涯聽見了水龍頭的聲音,以及大力用香皂搓揉手掌的聲音。 李涯將衣物丟到外頭垃圾箱,跟著把床罩被單枕套也扔進洗衣機,換上備用的。 「睡吧。」李涯關了燈正要坐到床上,停頓了會兒,問:「需要連我身上的衣服也換新的嗎?」 「我臟的時候碰過你,李大哥。」秦雪低著頭。 李涯沒說話,把所有今天穿過的衣服,包括剛才的羽絨衣,一起丟進洗衣機,換上衣櫥里一套全黑的棉衣棉褲。 「對不起,李大哥......謝謝。」 「別在意,睡吧。」李涯爬上床,一個呵欠沒來得及遮住。 「我還是睡地下吧。」秦雪說。 「別傻了。」李涯往墻邊靠近,挪出位子給秦雪,「我祇有一條被子,過來吧。」 秦雪點點頭,躺上床。沒兩分鐘,秦雪開口:「請問......我還能抱你嗎?李大哥。」 李涯翻過身子面對秦雪,說:「能。」 秦雪將頭靠近他的胸膛,手祇稍稍一抬,便又收回衣襟下。李涯一手環住他肩背,令他貼近自己,低聲一笑,說:「抱得這么不乾脆。」 秦雪呼吸突然急促起來,身子上下起伏得厲害;他朝后一縮弓起了背,一個不穩滾到地毯上。李涯立刻坐起來,才要下床,秦雪這就伸出十指,叫道:「對不起!請不要過來,對不起......」 「阿雪?」李涯睜大眼,眨了十幾下,這才闔上,深吸了口氣,說:「是我不好,沒考慮到。我不會再碰你。你過來床上,我另外找條毯子去睡沙發。」說著要站起身。 秦雪猛搖頭,說,不是那樣的。將兩手貼到臉頰上,不一會兒又用過長的衣袖朝臉上搧。他說,他覺得臉發燙,呼吸困難,心跳得胸口疼。 李涯皺了皺眉,轉開床頭的小燈,便見秦雪整張原本幾乎灰白色的臉,由兩頰為中心暈散開桃紅色,直達鼻樑、耳根,甚至頸側。 「阿雪,你是不是又想起甚么事?」 秦雪深吸了口氣,長長地吐出,接著點點頭,說:「可我本來沒有這種感覺......」 「是甚么樣的事?」李涯問。 「跟打勾勾有關的事。」秦雪揉揉頭發,又捏捏臉,渾身歪來扭去,說,再等他一會兒——他會好好解釋的,眼下他說不出口,話一到嘴邊,就像被甚么哽住似地難受。 李涯一聲乾咳,差點沒笑出來。「那件事——就不必說了吧,阿雪。」李涯清清喉嚨,跳下床,說,他睡沙發去了。 「為甚么?」秦雪止住所有的動作,抬起頭看著李涯。「你說不是假裝的——也是假裝的嗎?」 李涯的背影在房門口停下。風聲呼嘯,滿月的光一下子讓云覆蓋,窗框的影子沒入地毯。「不是。」他說。秦雪站起來,李涯轉過身。月亮鑽出云層,他們能看清彼此眼睛的顏色。一深黑,一水藍。「千真萬確。」李涯補上一句。 「李大哥——」秦雪跌坐在床沿,「請你不要逗我了......」他把臉埋進雙手。 李涯走到床邊,低下頭瞧他。「你才是在弔我胃口吧?」 秦雪搖頭,說:「我沒有......我是真的說不出口。」 「為甚么?」李涯皺眉。 「我覺得......」秦雪抬起頭和他對上一眼,立刻舉起兩手掩住雙眼,「......很難為情。」 李涯這會兒把梨渦都給笑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