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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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雖是早晨,但天空陰暗。趙海和幾個常一起的同學坐在學校后頭垃圾場樓梯間,頭上蓋著外套,圍成一個圈兒,打火機聲音『喀喳、喀喳』響;趙海低罵臟字,說,冬天就是討人厭,風大得點不著菸。挨著墻角好一會兒,才逐個點著。抽菸免不了配點間話;近些日子,聊的總是秦雪,那個白化癥男孩。前些日子他讓美術老師介紹,給附近的藝術大學作人體素描模特;這本是沒甚么,可秦雪樣子顯眼,說他話的人自然不少——聽說,人體模特都是一絲不掛的! 「下面的毛也是白的嗎?」一人問,沒有回答,但開始有了竊笑聲,話也帶到秦雪的外貌上去。 「白子的眼睛不是紅的嘛——為甚么他是藍色?」 「聽說是二型。這種頭發沒有紅眼的白——不過早些時候我在網上看見,紫色眼睛的也有,頭發也白的很。」 「是了是了——你說的那個是平面模特吧?聽說秦雪也有接。白子模特好像還不少,因為樣子特別吧?」 「噯,聽說他還是賣的啊?」 「甚么賣?」 「賣屁股!」 幾個男孩子笑成一團,獨獨趙海的臉色難看。第二節上課鐘響,男孩們捻熄菸扔到水溝里,說,走吧,該回教室,要是又讓教官巡到就不好。 「你們去。」趙海說,他要把這菸抽到底再走。 「你小心又被罰。」一個戴眼鏡的男孩說。趙海沒理他,祇是揮揮手示意他們離開。直到菸燙手,趙海才把菸屁股隨手一扔,手插進口袋,慢慢踱到教室位置坐下。老師這回也慢了,和他一齊抽菸的同伙小聲對他說,算你運氣好。秦雪的位置就在趙海前面,那白白的頭發總亮得他刺眼;趙海在桌前立了一本參考書,趴下確認能否完全擋住秦雪的背影,埋頭睡了。 秦雪的父母在他國中時各自離家,祇留下一間房子,和不定期捎來的少許生活費;不無小補,可大多數花用還是秦雪自己積攥。他隨時帶著一把傘,避免曬傷皮膚。 這年的冬天比往常要冷,飄著小雨。秦雪獨自一人走在下學的路上,地上雖沒有水洼,步子卻突地一滑,手上的傘讓人一把拽了過去。秦雪穩住腳步,回頭看了看,是坐在他后頭的男同學。他轉過身,開口說:「請還給我,好嗎?」 趙海收起傘藏到身后,說,雨又不大,何必撐? 秦雪抬手到額前望向天空,雨細如蜘蛛絲般,沒甚么太陽;他低頭看看錶,點點頭告辭。 趙海對著秦雪的背影叫道:「又去脫衣服給人看?」 秦雪已經不祇一次回答說,這是工作,他沒有父母養;但他還是再一次詳細說明了家里狀況,以及所做的工作內容:換穿衣服讓人拍照,擺點姿勢讓人畫圖,偶爾拍點短片。 趙海咬牙,虎口扣上秦雪下巴,說:「你敢說你沒有賣?」 秦雪試著推開趙海的手,說:「不好意思,我的臉不能有傷。」但沒辦法移動分毫。 趙海對上那水藍眸子一眼,立刻皺緊眉,掄起拳頭朝秦雪臉上一揍,大吼一句:「賤貨!」便頭也不回地離開現場。秦雪跌坐在地,按了按臉上的傷,嘆了口氣,一手撐著地緩緩站起來,繼續往目的地走去。 趙海回到家,坐到鞋柜旁,瞄了門邊角落幾把同樣的傘。 「第七把。」他將秦雪的傘扔向角落。 ??? 位于山腰的大學,冬天風刮得尤其強。李涯圍了毛線圍巾,穿著厚重的羽絨外套,不停往掌心呵氣,并互相摩擦。停車場里的車子一輛輛少了,學生一個個離開;李涯靠在鐵欄上,看了看手錶上的時間,八點半;濃黑的眉輕皺;他重重吐了一口氣,見白色的云霧從嘴里冒出,沒兩下又讓風吹散。 「嗨,李涯!」兩個女孩子經過,其中一個向他打招呼,另一個笑著揮手。 「嗨。」李涯點頭笑笑,手插回牛仔褲口袋。 這之后,陸續又有四五個女孩子向他寒暄;即便當中有幾個叫不出名字,李涯還是笑著回答。 「學長,等人啊?」校刊社的大一學妹黎曉安走到他身邊,祇穿著一件毛衣,配上短褲絲襪及短靴,見了李涯的打扮嘲笑兩句他沒用;李涯乾笑應了一聲,黎曉安跟著說:「我有個同學說很想認識你。」 「我見過嗎?」李涯問。 「也許有,她跟你同系,說常在系館看見你,我的高中同學。」 「嗯。」李涯點點頭。 黎曉安用手肘撞撞李涯上臂,低聲笑說:「她說你很帥哦。」 李涯捏捏鼻子笑笑,掩嘴打了個噴嚏。黎曉安跟著在他耳邊說,我同學應該是喜歡你吧,好好把握機會,她人不錯的!李涯祇是笑笑,說:「我有女朋友了。」黎曉安沒理他,大概說了可能見面的時間,便拍拍李涯肩膀,說先走了。這之后大衣里的手機響起,李涯接起來,是jiejie李翠。 「死哪去了?不是跟你說要拍照?」 「啊,抱歉,我忘了.......現在回去來得及嗎?」一陣冷風吹來,李涯哆嗦,本就不頗深的膚色此時顯得有些蒼白。 「來不及了。阿雪受傷,我叫他先回去了。」 「受傷?」 「大概被同學欺負了。你又在干甚么?」 「學校,我等人啊。」 「女朋友?」 「是。」 「第幾任?」 李涯沉默了一會兒,才說:「我沒有算。」 「花心鬼,我不是說對女孩子要溫柔嗎?你怎么老被甩?我說你回來的時候順道去看看阿雪.......」李翠話還沒說完,一通插撥進來,女友支吾著說臨時有事,不去找他了。李涯皺眉笑問:「是不是以后我也不用找你了?」對方安靜半晌,才說是,重覆著抱歉的詞句,并強調李涯人有多好,可是當朋友比較好。李涯祇是聽,簡單應聲表示他了解,最后說,沒甚么好抱歉的,是他做得不好吧?女友說,不是這樣的。是李涯太好,她配不上他;更說了許多她認為自己行為上的缺失。 末了,李涯要她不用再說下去,并道謝,謝謝這日子以來的照顧。掛了電話,他回撥李翠,答應路上順便去看看秦雪,不回家吃飯了。 ??? 秦雪住的一帶離市中心有一小段距離,附近幾乎全是一般住家,沒幾家商店;街道沿路的黃金風鈴木全禿了,祇剩穿插其中的小葉欖仁留有些葉子,八成枯黃落在地上的紅磚道。李涯離秦雪家越近,越讓葉子淹得不見鞋底;步子落地的沙沙聲響比風聲更為清晰,襯出這一帶的靜謐。 李涯在冷白的街燈下確認了秦雪的門牌,本想按門鈴,發現門沒帶上,里頭一片漆黑,鞋沒脫就進了門。他躡著腳在祇有些許街燈光線染進的陰暗長廊內,摸著墻找尋電燈開關卻不成,便循著光線來源,來到一房門邊上;里頭窗邊,街燈正佇立在外;一纖瘦人影坐在窗下,發色給光照得銀白。 李涯嘴里唸著,秦雪怎么不開燈呢?門還忘了關.......走上前,才看清楚秦雪的動作,一下子傻了;他拿著美工刀往手臂內側劃,一道道橫紋從手腕上方起直到手肘,長度距離都均一。李涯倒抽了口氣,一把扣住秦雪執刀那手,喊道: 「你在干甚么!」 秦雪半瞇著眼,像是睡醒一般停頓了好一會兒;頭微微一側,閉起眼靜默幾秒才開口: 「李大哥?」 李涯吐出一口氣,抽走秦雪手上的刀片放在一邊。此時他終于適應微弱的光線,找到房內燈的開關按下。秦雪一下子閉緊了眼,反手蓋上額,恰好讓李涯清楚看見那滿是傷痕的手臂;細細冒出血珠的新傷之下,還有一道道交錯的癒合疤痕。鮮紅的血,病白的膚色,對比之下竟比突如其來的燈光要刺眼。李涯扯下圍巾圈住秦雪手臂止血,跟著問他家里的療傷藥品放在哪兒。 秦雪祇回說:「我不喜歡開燈.......」 那軟綿綿如同醉話的語調,讓李涯一下子沉不住氣,皺緊眉叫道:「你干嘛這樣?」 秦雪沒說話,舉起另一手遮蓋光線,眼睛瞇得剩一條縫,視線卻還是直勾勾地望著李涯雙眼。李涯瞥間秦雪臉上的紅腫,深吸口氣,重重吐出,起身將燈關上,再坐回秦雪身邊,說,是不是讓學校的人欺負了?有甚么煩惱就說出來吧,尋死不能解決,你李jiejie和李大哥都會站在你這邊的。 秦雪放下手,打開眼睛。窗外稀薄冷白的光線,讓秦雪的藍眼睛像是他身上僅有的色彩。他見李涯一身深色衣服,更放松了眼睛,說:「被人揍了一拳而已,我不在意。」 李涯鎖緊眉頭看看秦雪的手,眼神又回到那雙水靈的眸子。 秦雪見了李涯表情,微微揚起嘴角笑,說:「我不會弄死自己的。」 秦雪平常是不怎么笑的,除了拍照的時候。此時的笑,李涯不禁打寒顫。 「你是模特啊,為甚么要.......」李涯沒把問題說白,秦雪也回答了;他說,因為感覺挺好的。夠疼,流的血也夠多,很有真實感。李涯愣了大半晌,搖搖頭,說,別吧,還是別這么干了,有疤痕拍照不好看的。秦雪揉揉纏著圍巾的手臂,直視李涯的雙眼,說:「我知道了。」 李涯嘆了一大口氣,站起身,要秦雪多穿幾件衣服,這就帶他上醫院。 秦雪搖頭說不用,跟著又笑了,說:「我很有經驗的。」 李涯雙手叉進口袋,沒再回話,祇說,那么他就回去了,要秦雪記得把門鎖好;跟著道歉,說他剛才以為有賊,沒脫鞋就進來了。 「不要緊。」秦雪說,他也很久沒打掃了,剛好有個理由。并要李涯路上小心。送到門口,李涯多問了一句秦雪吃晚餐沒有?他簡單應聲,李涯沒再追問;李涯轉身之后,秦雪才又叫住他。 「李大哥。」 「帶你吃飯嗎?」李涯問。 秦雪搖搖頭,說:「你穿黑衣服很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