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建，這是你平常買衣服的地方嗎？」

    小悅好奇的在寧靜又寬敞的店內大廳四處探望，他時而拿起檜木桌上的帽子一樣樣試戴，時而跑到墻邊欣賞架上稀少珍貴的服飾。

    放學時我把小悅拉到市內，由于害怕對方家人等到兒子進了家門會聞到濃厚的菸味，硬是要求他接受我替他購買一件襯衫，有時我也自覺矛盾，企圖對他云煙吐霧的是我，怕他沾到臭味的也是我，明明早期試圖把他當成奴隸使喚，怎么搞得我好像才是隨從似的……

    更莫名其妙的是，從前常被女友阿諛奉承的我，似乎很享受著自主照顧及保護小悅的過程，只要對他付出心力，我的情緒也會跟著起舞。

    「這件好像滿適合你的，要試穿看看嗎？」我拿起一件與他的校服顏色相似的襯衫，敞開擺在他的身前衡量。

    老實說我平常穿的品牌根本就沒有符合小悅的尺寸，史阿姨時裝設計的出發點都是藉由寶貝兒子獲得靈感，自然就有小號的衣服，至于其他長廊模特兒身上脫下來的東西幾乎跟他的身高無緣，只好趁對方還沒發現趕緊拿件童裝硬塞給他。

    「小建，這件多少錢呢？」小悅撫著質料詢問。

    「七萬臺幣左右吧。」店內的衣服本身就不會標上價格，我只好以平常消費大概做個預估。

    「喔，原來如此。」小悅使然的接受禮物，似乎覺得這個消費數字理所當然，「這件設計很特別呢，背后居然還有一排鈕扣。」

    「喜歡的話，去換衣間穿給我看吧。」

    「七萬臺幣是多少歐元呢？」小悅抬頭繼續詢問價錢的事情。

    「我不清楚耶，以大概的匯率換算，兩千左右吧。」

    「兩千！」小悅收回雙手，目瞪口呆的立馬將衣服推還給我，「這個東西太奢侈了，謝謝小建的好意，我人生還沒穿過超過百元的衣服啊！」

    「小笨蛋，你身上穿的史牌隨便一件t-shirt都要好幾萬塊。」

    「蛤！我平常隨便穿的衣服要好幾萬塊臺幣？」小悅驚訝的幾乎大叫，致使人煙稀少的大廳頓時充滿了小悅的宣告，連遠方的銷售員也好奇的朝這觀望。

    「好啦，炫富夠啦！你這個穿著金衣的土包子。」我尷尬的摀住小悅的雙唇，并將他拉到角落撫慰對方的慌恐，他的這些反應本就在我的預料范圍內，「是老子要花的錢你怕什么啊？」

    小悅不聽勸告的亂動掙扎，我只好將他強行拖進試衣間鎖上大門，萬元居然對堂堂史家的兒子震嚇如此強大，或許史悅根本還不知從好幾年前史牌時裝的名聲張顯開始，自己的身價早已翻漲，我只好再度輕敲對方的額頭平復對方心緒。

    「花了萬元幫我禱告時怎么沒驚訝成這樣？既然這是你對我的付出，我的回報你應視為理所當然呀。」他媽的這句話再怎么樣也沒料到這么現實的話，是我先直白說出，「你再這么躁動我就要生氣囉！」

    「小建，我的品味其實沒有很好，這個禮物真的太珍貴了。」他無視我的話繼續軟性拒絕，「而且不是你討厭的白色的衣服嗎？背后的鈕扣我也扣不到呢。」

    我望著小悅怕我破費的無辜神情，與他彼此沉默半晌，他的每次反應都沒有讓我失望，反而致使我對這個男孩的好感一層層的增加，與小悅相處時我發現他某些方面雖然遲鈍，但對方的頭腦滿機靈的，說出來的言詞總是修飾得相當動聽，另一方從他的眼神卻又感覺到這些甜言蜜語的真誠，這個天使的性格真是難能可貴啊。

    「老子我可是從沒買過任何禮物。」我莞爾的撫著他的頭解釋，「這是我……第一次對朋友付出，小悅你就別讓我難堪了，好嗎？」

    「可是……」小悅原先的堅持終于軟化，「我沒辦法靠自己換上呢。」

    「所以我不就跟你一起擠進換衣間嗎？身上的制服脫下來吧，我們都是男生沒關係。」

    其實兩個男的擠在狹窄的密閉空間他媽的滿怪的，但至少面對小悅我并無任何不協調感，我總覺得自己常在亂教小悅同性間的相處之道，算了……還是別告他實情好了。

    「咦？這樣會不會有點奇怪？」小悅沒有我剛認識時想的這么蠢，他到退三步，不禁開始質疑我們彼此的互動。

    「快點！別像個gay似的！」我吞了口充滿慾望的唾液，雙手開始脫下它的外套，「我把你當朋友，不見得對你就變得比較有耐性。」

    「是、是。」小悅聽我嚴肅一詞，趕緊插手自主解開制服的鈕扣，但依舊尷尬的低頭沉默，「我有點瘦小唷。」

    ……你這個小矮冬瓜，我有眼睛難道看不出來嗎？

    正當小悅把衣物敞開時，色心不減的我根本無法克制自己保持平常的心態，他將滿是菸味的制服掛到墻邊后，身體有股莫名的輕香撲鼻撩人，致使我忍不住眼睛一亮的近看他的裸身，混血的小悅膚色白皙紅潤，他的身型纖細但并沒有我想像中那么瘦骨伶仃，擁有潔癖的小悅和正常男人果真不同凡響，就連可愛的肚臍都顯得乾凈明亮，每個地方都相當秀色可餐。

    我分身開始有著激烈的反應，不禁將手接觸他的上身游移，試想觸摸他肌膚上的每塊細節，「嘿嘿，你皮膚滿滑的嘛，很像嬰兒呢。」我甚至發現自己笑得合不攏嘴后，依舊無法收回嘴角勾起的慾望。

    「摁。」小悅乾笑的倒退一步，但狹窄的空間內擠進兩人使他根本無處可躲，這隻可愛的小羔羊試圖左逃右逃，幾乎只能在我的胸膛前方做籠中掙扎，「小建可以幫我換上了嗎？」

    干我的天哪！他的每個反應和舉動根本就是在挑逗我嘛，我好想在這里直接上他！

    「對、對不起。」我搔著頭發并將雜念左右晃出腦外，「我不是故意要摸你，只是你這樣的男生真的很少見，唉哈，混血兒果然就是不一樣。」我緊張的有些胡言亂語的解釋。

    「呵呵，原來如此，你就別笑我了。」小悅見我主動道歉后，終于回復原來的自然笑容。

    我撫著小悅的雙肩將他轉向后方，并覆上我挑的白色襯衫幫他接上后方的鈕扣，「不過你裸體時看起來這么瘦弱，是很容易被人欺負的。」

    「咦？會被誰欺負呢？」

    小笨蛋！當然是被我欺負啊！要是今天他是這副德性躺在我的床上，我大概也不能確定是否還能像現在一樣保持理智了，我看以后盡量避免帶他去我的房間好了。

    「痾……我們住的社區治安其實不好。」

    「小建有碰過壞人嗎？我還沒遇到過呢。」

    「這個……」

    傻小悅，我就是個壞人啊！真是既單純又可愛啊。

    「不要擔心，如果真的遇到了。」小悅回頭體貼的向我瞇眼莞爾，「我會保護你的，因為你是我的朋友呀。」

    「呿！你不要給我找麻煩就差不多了。」

    「我絕對不會給小建你添麻煩的。」

    「是啊是啊。」我無奈的幫他背后的鈕扣一一鎖上，被人灌酒、被唆使跑腿、要我幫忙換衣服，他媽的你今天都在給我扯出一堆麻煩啊！

    話說回來，脫下渾身被我弄的都是菸味的外套之后，小悅的身體真的蠻香的呢，就連頭發都有種清心的花香，這件白色襯衫其實也滿情趣的呢，如果我能直接把小悅推到我的床上，從背后架著他，再慢慢拆開這份禮物……嘿嘿。

    「干！我又在胡想什么。」我捶打自己的腦袋，再繼續看他換衣服我真的會瘋掉，根本就是考驗本大爺的耐性，「小悅，就買這件吧，別試穿了。」

    「咦？我還沒看到穿起來的樣子呢。」

    「少囉嗦！聽我的就對啦，回家再自己對著鏡子慢慢看。」我快速將那件襯衫穿好，扯下吊牌后就直接將小悅本人推到結帳臺，「老闆，我要這個。」

    「孩童模特兒不租借的喔。」老闆還神智不清的根我頑笑。

    「借你的頭！這是我朋友啦，趕快幫我結衣服的帳！」我把吊牌拿給老闆，快速刷卡后帶著小悅走出門外。

    仔細回想，我高一認識小悅的初期對他都相當霸道，總是掌管對方身上的穿著，就連游泳課我都將他的泳褲搶走，命令他體育課期中考除外都不能下水，

    只能在私人社區的泳池讓我獨自教導，就因為我不愿和他人分享史悅的裸身；雖然我對他的這些舉止都已到了病態的程度；但小悅從不抱怨，他總是在體育課時靜靜的坐在我身旁復習國文，也因如此他在中文的考試成績方面突飛猛進。

    不久之后，小悅說話時不再像初期時宛如孩童似的只能用單純語詞，透過國文的苦讀詞囊日亦增加，當然也不會再有臺幣必須換算歐元的概念問題了。

    我經常厚臉皮的管制對方生活，并命令他每天早晨來我家共進早餐，我們彼此的距離變得更加親近，我的老媽也非常中意這位乖巧的小孩，甚至把他當作乾兒子照顧。

    因為如此，我從小悅身上得知更多秘密，他雖然先前長期在國外生活，但為了父親時常自習中文，期盼的就是與爸爸相逢的時刻，由此能夠判斷，史mama或許常給小悅灌輸某種觀念，讓他從小就擁有自己未來絕對能夠獲得父愛的希望。

    無論小悅和他的老爸關係為何，身為局外人的我也不宜干涉，直到半年后史家與張家爆出財務糾紛，我和小悅彼此的關係處于緊張狀態時，我才開始急著詢問對方對我真正的心意。

    某天我與他相伴放學，眼看著天色昏暗人煙逐漸稀少，我送他到家門前時，終于按耐不住自己的情感，開始對他問話試探：「小悅，你喜歡男生還是女生？」

    「這個嘛……」小悅撫著下巴思考問題，「只要是同學或朋友我都喜歡。」

    「唉，我是說你對有胸的人比較有感覺，還是沒有胸部的？」

    「呵呵，小建你這個問題很奇怪呢，只要是人類不都有胸嗎？」

    ……算了，問一個還在喝奶的男孩愛情觀根本就是在對牛彈琴。

    「沒關係，你只要回答我就好。」長期相處后，我發現自己對小悅的耐性增加不少，依舊用很緩和的語氣繼續追問，要是換作他人我早就一拳飛過去了，怎么可能還會有老子慢慢解釋的時機。

    「好吧，有胸。」小悅走向我面前，主動幫我把圍巾系好，「你的女朋友送的圍巾怎么隨便披上呢，這樣會感冒的。」

    「小悅。」我撫著他在我脖子上幫我打理穿著的小手，見他體貼的神情，我不禁更進一步的表達我想傳遞的內容，「你有沒有想過，未來要和男生邁入婚姻？」

    「呵呵，這怎么可能嘛。」小悅一笑置之的拍著我的肩膀，「我的爹地媽咪是不會同意的。」

    「對你而言父母的訴求不能違背是嗎？」

    小悅彎著尷尬的笑容低頭沉默，史mama跟小悅長期相依為命，或許把他許配給男人就跟送出寶貝兒子并無兩樣，以對方父親的立場而言這事就更艱難了，畢竟小悅是史家唯一的獨子，延續家業自然就成了小悅的義務。

    這些情況使然的前提關鍵，還是在于小悅自身的想法，小悅的性向或對我的的心意依舊是個謎，即便一切都順著我的意，依他的個性怎么可能敢跟父母做出任何忤逆啊。

    「我交女朋友，你難道沒有任何想法嗎？」我秉持最后一絲希望繼續質問他。

    「我覺得很好啊，我很替小建你高興呢。」小悅將視線移至他處，尷尬的彎起笑容，「而且寒假快到了呢，你們情侶倆有沒有計畫要去哪玩呢？」

    ……

    「我大概明白你的心意了。」見他毫無醋妒的反應，我內心莫名的燃起一股怒火，把圍巾脫下甩在地上發洩情緒，「那我來教你幾個觀念好了！」

    「小建？」小悅有些驚嚇的倒退幾步，雙眼睜大的望著我，「我是不是說錯話惹你生氣了？」

    他根本就沒有進入狀況，若他永遠都是個需要受人保護且純真的男孩，未來的路途可能會走的非常辛苦啊。

    「沒有，只是這圍巾很不舒服，會讓我過敏，這種垃圾應該趁早丟掉。」我不假思索的將那塊布料踢向遠方。

    「但那是你女朋友送給你的耶。」

    小悅見我不悅的神情，試圖向前撿起圍巾，我只好無奈的抓起他的手，阻止對方彎腰撿拾我丟在地上的東西，「你個性就是太雞婆，當心上大學或出社會時被人欺負！」

    「小建你怎么突然說這些啊？」小悅皺眉，靜止不動的凝視著我嚴肅的神情。

    「打我一拳。」

    「咦？我越來越搞不懂小建你的意思了。」

    「男人沒有打過架的話會被人笑的，你以為穿著史牌大搖大擺的走在街上，還能安然無恙是誰的功勞？」我將臉頰面向小悅，口氣極差的對他挑釁，「你當每個社區治安都良好？學校里都是好學生嗎？」

    「小建，我不喜歡你這樣。」對方抽回小手，無辜的低頭似乎害怕我兇焰的眼神，「我有我自己的想法。」

    「是啊！要不是我時常陪在你身旁，平常對你虎視眈眈的那些人早就揍死你啦，像你這么懦弱，連保護自己的技巧和勇氣都沒有，以后怎么保護老婆跟小孩呢？」我抓著小悅的雙肩，并撩起他的下巴要求他正視我的問題，「你不用手的話，那就踢我也沒關係。」

    「小建，就算要我練習保護自己，我也不能把你當標靶啊。」小悅抱著自己的雙臂顫抖，「而且我討厭打架，光是聽到著兩個字就覺得很可怕。」

    ……我的媽呀！干這傢伙以后若出社會不被整死才怪。

    「你若不照做，老子就一直站在你家門口跟你耗到底！」

    「那、那好吧。」平日處于弱勢的小悅哪敢違抗我的命令，他只好委婉的舉起腳點碰我的小腿打算敷衍過去。

    「媽的，我可不是跟你開玩笑。」我領起他的衣領隊他咆哮，「給本大爺認真一點！你要不出全力的話，我就真的會冷死在你家門口。」

    「……遵命。」小悅有些彆扭的磨著掌心，他只好閉上雙眼正經的再次踢我一腳，「這樣就行了吧。」

    「你是沒吃飯啊！根本沒有什么感覺啊。」

    「我、我已經使出全力了，小建。」小悅出沒幾腳就開始氣喘吁吁，真搞不懂是對方的體力太差，還是因為恐懼而使呼吸過于緊迫，他低頭拍著我腿上的鞋印，「你愿意讓我當你的朋友后，我就沒有被欺負過了，為什么我還要練習這些事情呢？我不想再踢你了。」

    「這……我也會交女朋友，我也會有老婆跟小孩，我義務要保護的人再怎么樣也輪不到你。」我望著他對我那些無微不至的舉動，只好向單純的男孩坦承現實，「你問我寒假的計畫，時裝發表會、夜店酒吧、派對，我要不是陪學校那群哥們不然就是女朋友，反正我假日的生活跟你沾不上邊就是了。」

    而后，小悅依舊蹲在我的腳前不為所動，他的語氣似乎變得落寞許多，「說的也是。」

    ……

    我們兩人沉默半晌，夜間的冷風徐徐吹過，氣氛突然變得黯淡沉重，小悅那幾句對我造成的無知傷害，致使我對他的態度越來越刻薄，甚至當他彎腰卑微的擦去我腳上的臟污，我都視為理所當然。

    我偶爾把這位天使男孩捧上天空，卻不時對他尖酸刻薄，自己經常在愛他語不愛他之間徘徊，總覺得把情感交付到小悅的手中，卻只會被他的單純攪得混亂不解。

    「我很高興小建你的生活如此豐富呢，我真的很羨慕呢，這樣我就放心了。」他而后起身，用他那被吹得冰涼的小手，從口袋拿出貓型的暖暖包，交遞到我的手中，「天氣這么冷還讓你在外頭，真的很抱歉呢，寒假的時候我就要到荷蘭了，小建你有沒有想要的國外禮物呢？」

    「你要回去住幾天嗎？」

    「不是。」小悅乾笑的搖頭，「我要回去荷蘭就讀了。」

    ……什、什么？這么重要的事情居然沒有事先跟我說，媽的距離下禮拜的結業式不是剩沒幾天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