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線帽(12)
小茜幾乎不敢相信自己還會醒來。當她睜開眼,看到清晨的陽光時,心中反而感到深深的不愿。 她坐起身,渾身每一個寸肌膚、每一個關(guān)節(jié)都在疼痛。她看到自己赤裸的身體上,布滿了深深的勒痕,稍稍一碰,就像撒了鹽一樣疼痛。 而床的另一側(cè),昨晚狂暴的議員,此刻卻像個不經(jīng)事的孩子一般,沉沉地睡著。而小茜腦海中可以想到的,只有兩個字——魔鬼。如果現(xiàn)在,她的手中有一把菜刀、剪刀甚至是削筆刀,她都會毫不猶豫地刺向那魔鬼的心臟。 可是她,除了一個顆絕望的心之外,什么都沒有。 她走下床,雙腿勉強支撐起身體的重量。地面上,滿是被撕成破布一般的衣衫。出人意料的是,那位議員居然「甚為體貼」地為她準備了一套新衣。衣服就放在梳妝臺上。衣服旁邊,還放著繩子,以及許多她從未見過的古怪玩意兒。 她不想再看,否則,一定會回想起昨夜恐怖的經(jīng)歷。 雖然并不情愿,她還是穿起議員給她準備的衣服,小心翼翼地走出賓館的房間。來到賓館前臺時,服務(wù)員向她殷勤地問好,而她顧不上回應(yīng),快步走出賓館,頭也不回地奔向返回市區(qū)的巴士車站。 在巴士的最后一排坐穩(wěn)后,小茜方才「哇」地一聲哭了出來——短短一夜之間,有太多足以令她失聲痛哭的候選項,她甚至不知道該選擇哪一個。 鄰座的阿姨給她遞來紙巾,問她是不是失戀了。 她不知該如何回答——如果真的只是失戀而已,那該有多好。 回到公寓后的三天,小茜只做了兩件事情——神情恍惚地泡在浴缸里發(fā)呆,以及給哥哥的公寓打電話。三天時間里,她不下三百次撥通那個相同的號碼,而得到的只有令人心寒的、永無止境的等候音。 三天后,小茜泡得發(fā)白的皮膚,終于重新見到了太陽。 她去了哥哥的公寓,但無論怎么敲門都無人應(yīng)聲,于是,她請管理員幫忙打開了房門。一室一廳的房間,整齊得一如哥哥以往的風(fēng)格。暖水瓶里依然裝著著已冷卻的水,冰箱里的食物滿滿的,足以吃一個禮拜,衣服、鞋子也都老老實實地各就其位,餐桌的中央,擺著那個女子的相片。 一切正常,不見的,只有哥哥而已。 小茜跑遍了附近的醫(yī)院,卻沒有得到任何關(guān)于哥哥的消息。 她也曾考慮,哥哥是否又和黑道車上了關(guān)系,但轉(zhuǎn)念一想,哥哥都要結(jié)婚了,手頭也不缺錢,沒有必要去冒那種風(fēng)險。 找不出更好的對策,小茜只好像只沒頭的蒼蠅一般,在大街小巷上亂撞——和哥哥一起吃過飯的餐館、一起閑聊的咖啡廳、一起逛過的商店。每到一處,哥哥那健碩的身影,就會像水中的倒影一般,搖曳在小茜的心頭。 她第一次發(fā)覺,和哥哥在一起時,好似全世界都掌握在手中。而當哥哥不在了,哪怕是咫尺片隅,也有如無邊的黑洞一般令人畏懼。 是的,孤寂地站在小鎮(zhèn)的街角,四周熙熙攘攘的人流,反而給小茜帶來一種高前所未有的驚恐——她驀然意識到,在她僅有的這二十載光陰中,身邊第一次沒有了哥哥的存在。 幾天后,小茜終于見到了哥哥紫橙——不是對面對,而是在電視中。 那時,她正了無目的地走在大街上。忽然之間,哥哥的面龐卒不及防地映入眼角的余光。她急忙回過頭去,看到的卻是電器商店的櫥窗。 櫥窗中,剛剛上市的彩色電視機中,播放的正是哥哥的面孔。 她震驚了,怎樣都無法相信哥哥也有上電視的一天,而當她看到屏幕下方滾動的字幕時,震驚頓時化為絕望。 「詐騙慣犯與女友攜贓款私奔,路上被警方逮捕。」 ——字幕中的一段,如是寫道。 「啊,原來是這樣,私奔……嗎?」 小茜笑出了聲。她忽然發(fā)覺,自己的心情竟然好了起來。那塊懸在心口的大石,終于「鏘」得一聲落地,摔成無數(shù)碎片。那塊大石,已牽絆了她二十年,哪怕精疲力竭,也緊緊擁在胸口。 她已分不清那是愛還是恨,是喜還是悲。而這一刻,她終于可以一卸重負,心情豈有不好之理? 她微笑——比完美更美的微笑,邁開腳步,朝回家的方向走去,心中忽然想起,被議員凌辱時的那條繩索。 那個結(jié),是怎么打的呢?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