豬排飯 (2)
事情是這樣的。 男子雖然出生在鎮子上,但自打高中畢業,就獨自離開家,跑去臨近的大城市打工了。此后的許多年里,他一直沒有回到過鎮上,就連幾年前母親去世時,他也只是草草地參加了葬禮,家都沒回,就又返回了工作的城市。 出于種種原因,不久前,男子終于辭去了在城里的工作,一個人返回故鄉了小鎮。 這些年來,習慣了大城市的日新月異,面對著幾乎一成不變的小鎮,男子經有種時間從不曾流逝的錯覺。下了長途巴士后,他沿著熟悉的老路,毫不費力地找到了居住十多年的老宅。 母親去世后,男子名義上繼承了這座房產,但親身回來還是第一次。 他提著行李,站在暌違已久的院門前,久久地發呆。記憶中,這套上下兩層外帶前后院的宅子,也算鎮上數一數二的闊氣大宅了,而在大城市闖蕩多年后再看,竟顯得分外破落——簡直就像如今的自己一樣。 打開大門,撲面而來的塵土嗆得他咳嗽連連,眼淚都流了下來。 他揉揉眼睛,眼前的房間依稀可以看出當年的模樣——他不禁回想許多年前,一家三口圍坐餐桌旁,邊享用母親烹制的料理,邊輕松聊天的光景。而如今,熟悉的桌椅幾乎被灰塵所淹沒,櫥柜里的盤盤碗碗儼然成了出土文物,墻壁上隨處可見大片的蜘蛛網,地上到處是死了不知多少年的蟲子尸體。 一種凄涼感油然而生。 顯然,自從母親去世以后,就沒有人打理過宅子。 男子嘆息一聲,從壁櫥里取出古董一般的清潔工具,擦凈地面,撣去蛛網,修好破損的窗子和地板。家具也都一一擦拭——雖然擱置很久了,但姑且還能使用。 洗洗修修之間,一天時間不知不覺就過去了。回過神時,已經晚霞滿天。一直忙著打掃,男子連午飯都沒顧得上吃,肚子早已「咕咕」抗議了許久。 暫且到這里吧。 他撣去身上的灰塵,離開宅子,去附近的便利店買了打折促銷的便當、礦泉水和一些簡單的生活用品,打算晚上就在宅子里過夜。 再次回到院門前時,天色已完全黑了下來。 肚子一直叫個不停,大腦也因缺乏補給而昏昏沉沉。他只想趕快坐到餐桌旁大快朵頤一番,然后鋪好床鋪,舒舒服服地睡上一覺——就像童年時那樣。 然而,奇怪的事情就在這時發生了。 才一進家門,就聽到有「咔、咔、咔」的聲響從廚房的方向斷斷續續地傳來。住慣了廉價宿舍的他,下意識地以為是隔壁住戶切菜做飯的聲音,可轉念一想,明明是獨門獨戶的宅院,不可能聽到隔壁廚房的聲音。 難不成,家里進了扒手? 想到這兒,男子大驚失色。一向膽小的他,當即丟下手中的袋子落荒而逃。跑開一陣,卻又感到不大對勁。 哪有小偷會到一幢空了好幾年的宅子里行竊? 可是,倘若不是小偷,「咔、咔、咔」的聲音,又是誰發出來的呢? 男子思考了半天,也沒想出個所以然來。 出于安全起見,他找來了附近的巡警,和他一起回去查看。進屋后,房間里一切正常,絲毫沒有被竊的跡象——況且,本身就空空蕩蕩的宅子里,根本找不出任何值得盜賊光顧的東西。 巡警說,他大概是聽錯了。 他自己也只好如此相信。 ——說不定,是餓昏了頭,引起了幻聽。 如是想著,男子送走了巡警。這才發現,之前買的便當,在他逃走的時候灑到地上,吃不得了。他再次跑去便利店買了新的便當——店員說,這是最后一份,再晚就沒有了。 抱著謝天謝地的心情,男子回到宅子,不料一開門,奇怪的響聲再次傳來——不是之前的「咔、咔」聲,而是刺耳的「嘶、嘶」聲,方位仍然在廚房的方向。 此時已然入夜,周遭一片寂靜,「嘶、嘶」的響聲顯得格外清晰。這一回,絕沒有聽錯的可能。 如果不是小偷,還會是什么? 越想越害怕,結果這位不幸的仁兄又一次丟掉了便當,逃走了。 他不敢再回家,在周圍的旅館過了一夜。由于是最便宜的旅館,床鋪硬得像石塊,窗戶又關不嚴,夜風呼呼地灌進房間。男子圍著薄薄的毯子蜷縮在床頭,又餓又冷,渾身瑟瑟發抖,腦子里全是方才發生的怪事,連一直大呼小叫的肚子都安靜下來。 事發時太過慌張,來不及仔細思考,事后回想起來,男子大抵判斷得出,第一次聽到的「咔、咔」聲,類似于刀在案板上切菜的聲音,而第二次的「嘶、嘶」聲,則是用食用油煎炸食物的聲音。 按照這個思路,難不成,有人偷偷溜進了自己的廚房做飯? 不,這也不可能。打掃廚房時,他查看過,不要說食物,就連菜刀、案板和油鍋都沒有,甚至煤氣都沒有接通,做飯之說,根本是天方夜譚。 難道,真是自己餓暈了,產生的幻聽?可連續兩次產生幻聽,也太不可思議了。 他想來想去,最后在寒風呼嘯的旅館里哆里哆嗦地睡著了。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