擊鋏(一)
葉渺是和顧秀吵了一架才從這里跑出去的。 她自接了顧秀的上一封信就決意進京,雷厲風行地整頓過一遭本家事務,給葉英留了個傳訊法陣,只身穿過冰原,將縮地成寸的終點選在帝都,兩個時辰便進了城中。先是摸到了一個暗河據點,進去將葉家家主的手令朝桌面上一拍,那弟子就乖乖地帶著她去見了白碧珠。七轉八折地進了西通巷的一個小宅子里,顧秀正在議事,她就在門外稍候了一會兒才進去。 她本來也是滿心歡喜,想來時日一久顧秀必已消了氣。然而那人一聽白碧珠說了前后原委,就開始不冷不熱的諷刺她,說她不顧輕重。難道她自己就顧得輕重么?葉渺心中冷笑,她方才在外頭聽得清清楚楚,這人明明已經籌謀起顧家之事,如此殫精竭慮,連朱明煙都看出她近日勞心太過需要休養,居然還好意思說她不顧輕重! 她跟顧秀只說了幾句,就被那人端茶送客。一怒之下甩手就走,白碧珠卻連忙追過來,叫道,“二小姐留步——” 這是她舊時的稱呼了,葉渺聽在耳中,一時有些惘然,卻還是停步候在院中。白碧珠追了上來,跟著她到了前院,福身行了一禮,她自覺方才說錯了話才惹得如此,心中頗為歉意,“姑娘近日為淞湖之事煩憂,還請葉家主不要放在心上。” 葉渺問道,“什么淞湖之事?” 白碧珠道,“帝國的鹽出三江,鐵出淞湖,原是兩大命脈之地。近日來市中鐵價驟漲,翻了一倍有余,恐怕是要出些事端。只是一時未見別的端倪,姑娘本已布好大局,然此事風雨欲來,情勢未明,不敢擅動,對著各地送來的密報推演了幾回都覺不妥,已頭疼了好幾日了?!?/br> 她一語既罷,葉渺只是淡淡應了一聲,“你家姑娘身子不好,你們自己也要保重。平日她要做什么,應付著來就是了,不必太當真?!?/br> 白碧珠聽出這話里一半威脅之意,忍住笑道,“葉家主說笑了,我等必然會勸姑娘好好保重自身的。葉家主放心就是?!?/br> 葉渺點了點頭,轉身走了。 淞湖郡臨近東海,沿著海岸線曲曲折折地凹進來一個卵形大海灣,輿圖上比過三寸,海河入口之處,就是淞湖郡府所在。濱海之城的繁華總比京城要帶些海風的咸濕氣,不那么威嚴整肅。來往東海的商船每年趕在入冬之前離港南下的都是這時候回來,數不清的江南茶米、近海漁貨都在城南集散。因念地頭不熟,葉渺先去了一趟城外的西門山莊,見那莊子一如舊時,隨手拉了個守衛的弟子問道,“西門二爺可在?” 西門家次子西門羽,表字秋窗,乃是她舊日在外出任務時結識的江湖子弟,和她相交日短卻頗為投契。西門家是淞湖武林領袖,若此地有什么異動,總該第一個知道才是。 不料那弟子一聽她問話,面色登時古怪起來,“姑娘說得是哪個西門二爺?我家里只有大爺三爺,從沒有什么西門二爺,姑娘可別是搞錯了?!?/br> 這可稀奇了,她蹙眉道,“你們家二公子西門羽,不是西門二爺是什么?” “西門羽”三字一出,那弟子慌得后退幾步,連連擺手,直說“不認得,不認得”,她心道這事蹊蹺,見那弟子已進去叫了人出來,拿劍守在門口盯著她,目光眈眈,一副嚴陣以待之勢,心下頗覺無趣,轉身走了。既然秋窗不在,她也只得自己打探消息,從景門進了城,沿路看見七八家鐵匠鋪,時正酷暑,卻都是熱火朝天,根本顧不上和她搭話。葉渺方想回淞湖的葉家分舵找幾個人手,就聽見身后一聲又驚又喜地“葉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