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迦勒出擊
第二十八章米迦勒出擊 1 費爾剛進到屋里,便看見面前的玻璃圓桌上已經放好了冒著熱氣的咖啡,雖然站在窗戶邊的上司此刻穿著便服,他還是一絲不茍地敬了禮。 “只有我們兩人,不用太拘謹。”拉蒙露出只有對老朋友才會有的隨和微笑,示意他將脫下來的大衣和帽子掛起來之后,坐到沙發上。 “老實說我對你的提議很感興趣,”拉蒙隨即走到了對面,在煙灰缸里抖落了手中雪茄的一截粉末,“不過,到底還是欠些火候?!?/br> “賀澤以前是民主政體,皇室幾乎不掌握權力,不過是當作珍稀動物般保護起來罷了。只是在戰爭時期為了穩定局勢,需要一個強勢的領袖,上官家才開始參政,即使如此,他們現在掌握的兵權也只不過是一半,另外一半依舊在國民會的手里,沒有他們的授權,誰也動不了那一半的軍力,這是為了防止獨裁的局面出現?!?/br> 他看著部下水玻璃樣清淺的眼珠,慢慢坐在他的對面,“他們的國家和我們不同,即便上官俊流能夠登上王位,也無法控制整個國家,更別提有其他聯盟成員的牽制了。況且,悖都一直以來都是以正面戰場取勝,用堂堂正正的武力讓別國臣服,這是安烈女王陛下的宗旨,也是為什么每一個戰敗國都甘愿臣服于我們,但若是采用了這種盜取的做法,恐怕民心不平,后患無窮啊?!?/br> “是我淺薄了,”費爾什么也不多說,順服地點了下頭,“沒有經過仔細的考慮就說出口,讓您見笑?!?/br> “哪里的話?!崩伤剖遣粷M他過于見外的口氣,寬慰地擺擺手。 不管在什么時候見,他的部下都是穿著熨燙得挺展合身的軍服,肩章和領章擦得光亮,每一顆扣子都扣得密不透風。即使是在拉貝格爾做他的侍從時,出入任何聲色場所,這個男人都像永遠不會融化的冰雕,筆直地站在寒風凜冽的門外等候,幾個小時都紋絲不動。那種傳統的悖都軍人的嚴謹作風在如今的部隊已經幾乎絕跡了。 “放心好了,”拉蒙沒有掩飾對他的欣賞之情,“我盡快把你調回拉貝格爾,你就像以前一樣給我出謀劃策,不用再去執行危險的任務了。跟著我,絕不會虧待你的?!?/br> “勞您費心,”費爾利落地道謝后,猶豫了一下便問,“關于俊流,有沒有指示要如何處置?” “還沒動靜,估計覺得棘手,誰都不想做主,再等等吧?!闭f著他像是又突然想起了什么,“對了,你提到過的黑曜紋章是確有此物嗎?” “是的,一直保管在我這里。您想要我拿過來看看嗎?” “沒什么好看的,”拉蒙抽了一口煙,他是個沒有審美細胞的粗人,對珠寶一點興趣都沒有,“這塊石頭和那孩子一樣,一出了賀澤就一錢不值了?!?/br> “哪里,即使是最普通的黑曜石,在黑市上也可換到一百個金幣呢。” “是嗎?你比我在行?!彼恼Z氣輕松了不少,半開玩笑地說,“喜歡的話,你就自己留著,我當不知道。” 2 打開上鎖的抽屜,從一個木盒子里拿出了保存完好的項鏈,費爾凝視著在昏暗燈光下熠熠生輝的稀有寶石,那顏色很像是俊流靈波流轉的光潤黑眸,有一種神秘的吸引力。不算中間那塊頂極成色的黑曜,單是四周點綴的半透明冰云就已價值連城,掛件背面還銘刻著盤繞精細荊棘藤蔓的皇家徽印,即使是絲毫不通藝術品的外行人,也難以移開目光。 他將紋章揣進衣兜里出了門,穿過愛麗舍莊園里黑漆漆的小路,敲響了俊流的房門,晚上十點之后是他獨自呆著的時間。 被軟禁的王子似乎早已經習慣了他的拜訪,眼光只微微瞟了一下,就又轉回了手中的書本上去。 “在看什么?”費爾抖了抖落在外套上的細雪,否則屋里的暖氣會很快將它們融化成水打濕面料,接著他取下帽子,一邊掛到衣架上,一邊用平常的口吻與他搭話。 “你們的國寶,烏崎塔瓦寫的《獵神之血矛》”俊流被打斷了閱讀的思維,只好放下了手中厚厚的紅皮燙金書本,“這在賀澤是禁書?!?/br> “是愛米小姐給你的?”費爾把書桌旁的椅子拖到床邊,從容地坐下,“那是記載開國史的古書,我們本地人也很難看懂?!?/br> “很有趣,我想知道你們殺伐的野性是從哪里來的,”俊流的發音飽滿流暢,連日大劑量的葡萄糖輸進身體,已經讓他的精神恢復到了正常的狀態。當費爾走到他的床前,他便完全合上了書本,只留了書簽的金穗露在外面,“你來不是為了和我談文學吧?” “……”費爾沉默了一下,把手里纂得溫熱的紋章擺在他的面前。 “干什么?”俊流看著多時未見的寶貝,目光反而警覺了起來。 “不想拿回去嗎?” 他于是伸手去接,費爾卻又縮了回去,“先聽聽條件怎樣?” “接受我們的受降儀式,加入悖都軍,我們會像同伴一樣待你。安烈女王陛下有承諾在先,宣誓效忠她的人,我們的國民不會介意血統和出身?!彼敝钡囟⒅鴮Ψ街饾u凝固住的眼神,認真說到,“忘記過去一切,在這里重新開始,這是你現在最好的路。我把紋章還給你,若你加入我們,他日攻下了賀澤,我們幫你恢復身份。” 俊流眼里冷淡的溫度沒有變,僵硬了片刻之后緩緩問出一句,“否則呢?” “那就只有死?!?/br> 說一不二的口氣,費爾湖水般的藍眼中倒影著對方略微缺乏血色的臉。 “誰讓你來的?” “司令部,”他說著換了下坐的姿勢,習慣性交握起了雙手,“老實說我們不想再留著你,浪費軍費?!?/br> 俊流再次沉默下去,他疑惑地看著面前男人的眼睛想確定什么,卻看不出任何蹊蹺。倒影在少年眼睛里的光芒有幾分微弱的晃動,就像被風掠過的燭火,但很快就穩定下來,變得更加明晰。片刻后他長吐口氣,放松身體靠到了松軟的墊子上,重新拿起了手上的書,一頁頁翻開來。 “紋章你留著做紀念吧,”俊流的聲音輕了下去,甚至透露出一絲漫不經心,“你們要挑好了處決我的日子,麻煩提前通知一聲?!?/br> “這就是你的回答?”費爾瞇起眼睛,“年紀輕輕的,不想多活幾年?” 話音落下便聽見少年輕蔑的一笑,“要我拋棄自己的國籍,背叛我的家族來換?就算是利誘,開的條件也未免太爛了,呵?!?/br> “你大概沒明白我的意思,等仗打完了,你可以回到賀澤?!?/br> “要殺就殺,那么多廢話干嘛!”俊流似乎被惹惱了,提高音調阻斷他繼續這個話題,接著又翻了個身,連看都不再看對方。 費爾從他的房間里走出的時候,夾雜著細微冷雨的絨雪已經變成了漫天厚重的鵝毛,拂過干燥的臉頰有輕微的刺痛,刀子似的寒冷空氣甚至讓呼吸困難。他豎起高高的衣領將臉遮了一半,皮靴踩著剛剛積好的新雪發出吱吱的節奏。未走兩步,卻忽然聽見身后響起人聲。 “這么晚來想干什么?” “應該是我問你吧?!辟M爾轉過頭,看著遠遠站在行道樹下的彥涼。 “把鑰匙給我?!睆稣f著從深黑的陰影里走出來,踱到他的面前,地上的雪光照亮了他的輪廓。 “我想他不太樂意見你,”他無動于衷地看著對方,“知足吧,若我不是報告上級他是自殺,你現在也被鎖著。” 彥涼皺了下眉,自從俊流恢復了清醒,他已經忍受不了每天千里迢迢地從空軍基地趕回來,卻只能在夜色的遮掩下,呆在窗子外面看看對方的睡臉。 “我只想跟他道個歉,”大概是氣溫過低,他灰白嘴唇吐出的氣息十分不穩,眼神的游移下透著不自在的生硬,卻在看見費爾不知所謂的輕笑之后,突然轉成了惱怒,“笑什么?” “我一直以為你是個不通人情世故的家伙,沒想到連花都懂得送。” 彥涼怔了怔,頓時被這帶著挖苦意味的話弄得莫名尷尬,臉色跟著沉了下去,“我不知道你在說什么?!?/br> 像正被對方挑中了心頭刺后的窩火,他緊接著上前一步,緊緊逼視著費爾藏在帽檐下的眼睛,不想那深不可測的湖面下再藏有什么陰險的東西,“俊流是絕對不會加入悖都軍的,更不可能幫你們任何事,我比你了解他,他死也不會走這條路!我警告你,別打他的主意?!?/br> 費爾不接話,只是一動不動地望著他,彥涼不知道為什么這種沒有傳遞信息的目光竟然讓他心頭憋得慌,他握緊拳頭,接著說,“他只要做個普通人就好。你們想要勝利,讓我參戰,我去幫你們打仗?!?/br> 對方突然冷笑一聲,抬手便拉住了他外套的前襟,讓兩雙顏色迥異的眼睛靠得更近。 “就憑你?”費爾壓下自己豎起的衣領,好讓自己低沉的聲音傳達得更為清晰,他細小的瞳孔在淡藍色眼珠的底色上反射著清亮雪光,透著咄咄逼人的戾氣,“你能向昔日的同伴開火,親手殺掉他們嗎?” 彥涼心頭猛地一緊,背上的寒毛竟然跟著豎了起來。 “打仗可不是特技表演,”費爾松開了手后,吐出一口蒸騰的白霧,順手拍掉了對方前胸粘上的大片雪花,“收起你的個人英雄主義吧?!?/br> “下次會有機會讓你見他,等我在場的時候。” 他說完,重新拉緊了衣領,轉身踏著越來越厚的明雪,在藏藍色天鵝絨般深重純粹的天幕下,背影逐漸和小路盡頭漆黑的樹影融化在一起了。 3 集合的哨音劃破冰冷的夜空,緊繃著的寂靜像是瞬間破裂了,整棟宿舍樓幾乎在同一時間燈火通明。 齊洛邊穿著深棕色的厚羊毛軍大衣,邊往樓下跑的時候遇見了剛鎖門出來的同伴,奉謙連制服的扣子都還未扣好,睡眼惺忪地打著哈欠,“我真服了他們,這才不到一點,想讓我在飛機上打瞌睡嗎?” “你睡著了嗎?” “沒,都沒往床上躺,”安然笑了笑,看著齊洛有些血液循環不良的雙眼,“你也一樣吧?” 雖然沒有心情休息,齊洛的臉上卻不見絲毫疲憊,他能夠確定此刻對方體內的血液也和自己一樣,在不斷升溫。 換好飛行服后他們進入休息室待命,陸威揚沒有多說什么,他認定部下們已對任務的內容和程序爛熟于心,于是只是端著咖啡在房間里來回走動。五個年輕人有一句沒一句地聊著,使得氣氛始終保持和緩,但誰都無法掩飾眉目間的輕微焦躁。 很快,不遠處的跑道上傳來起伏的轟鳴,在夜色的重壓下,一串串明燈仿佛是被長風拴住的星星,徐徐升往天空去,之后便沒入黑云之間,像天神打翻了首飾盒,發著光的寶石嵌進了純黑的絲絨中。 “牧羊犬和雷火出發了,”陸威揚看了看表,指針精準地搭在兩點一刻的位置,“先生們,三十分鐘后就該你們登臺。” “安然,若有突發狀況要隨時向指揮臺報告,我會和你保持聯系。奉謙,別忘了這次的目標是莊園,難保不會遇到敵機攔截,不可以與他們纏斗。凌駒和雷之弋,你們也少給我逞強,必須聽從隊長的命令……” “大叔,你怎么越來越事兒媽了?”奉謙忍不住嘀咕了一句,立刻招來陸威揚的冷眼,“嫌我羅嗦?這次任務誰敢有個閃失,就提腦袋回來見我!” “齊洛,你是他們中經驗最少的一個,”他接著往下說,口氣帶有隱約的猶豫,“要相信我,好好完成任務,別去顧慮太多。” 回過神來的時候,他已身在奔涌的云海之上,機身下面浩浩蕩蕩的波濤像望不見邊的黑海,繚繞著灰白的水霧,而頭頂的穹隆被籠罩在一片混沌中。齊洛深吸了一口冷熱不均的氧氣,調整了一下工作良好的夜視系統,正覺得艙外一成不變的景色有些乏味時,便有通話切了進來。 “你緊張嗎?”耳邊響起了安然的問候,聲音真切的仿佛他就坐在身邊,“一直沒聽到你出聲?!?/br> “還好。” “在想什么?” “沒什么,”齊洛隨口回答,卻在沉默了幾秒后,又補充到,“總覺得陸教官的話怪怪的?!?/br> “今天嗎?哪里怪?”安然饒有興趣地調大了音量。 “不知道,算了?!?/br> “我剛剛想起來,我有幾個朋友在偵察機的中隊服役,”他似乎一直了解對方在煩惱什么,于是自顧自地說,“他們駕駛的是最先進的狐貍偵察機,拍照的精度很高,不管刮風下雨每天都要出任務。我已經跟他們打過招呼,要留意王子的下落。” 齊洛愣了一下,隨即很不好意思地道了謝。 “別分心了,小子?!卑踩坏恼Z氣里有明顯的笑意,“還有十分鐘就達到目的地了,多和你的m1溝通一下吧?!?/br> 當時針剛剛指到凌晨三時半,隨著一聲撼天的巨響,米迦勒所投擲的第一枚精確制導炸彈掀起了愛麗舍莊園一棟五層洋房的整個屋頂,尖銳的空襲警報剛一拉響,飛蝗般的炸彈在渾濁的夜空中傾瀉而下,在幾乎震動整個大地的轟鳴后,靜謐的莊園頃刻陷入一片火海。 正沉浸于夢鄉中的官兵被促不及防的偷襲驚醒過來,被硝煙和此起彼伏的爆炸聲包圍的他們,連衣服都來不及穿就跑進寒冷的室外,而比敵人的攻擊更要命的是迅速蔓延的恐慌,人群大叫著四散奔離,飛濺的彈片不斷讓他們倒下,雪地上青藍的微光被血與火染成了嫣紅。 “別浪費彈藥,”安然盤旋在高空,冷靜地阻斷同伴們快要殺紅了眼的興奮,“找軍火庫,糧倉,還有藥品……” 話音未落,不遠處便連續傳來猛烈的爆炸聲,一座新修砌的庫房已經在連續的精確打擊下完全坍塌,燃起熊熊大火,里面堆積的谷物被燒得劈叭作響。 “你晚了。”他的耳朵里隨即傳來凌駒的訕笑,“十成熟,已經可以上桌了?!?/br> 安然滿意地彎了下嘴角,不再多話,這種任務實在是沒有難度的,地面上亂作一團的景象清晰可見,偵察機拍到的平面資料已經被他們牢牢地記在了腦子里,他的同伴都具有敏銳的視覺和天才般的空間想象力,配合米迦勒準確找到目標不過是幾秒鐘的工夫。 “這壓根不是偷襲嘛,是屠殺!”奉謙興致勃勃地大叫著,肆無忌憚地俯沖至低空。不斷從被毀建筑物里逃出的人四散的軌跡,透過米迦勒火眼金睛般的夜視系統準確地倒影在了他的眼睛里,機體腹部和翅翼下的四個機槍口開始對著地面密集的人群瘋狂掃射。 “為什么這些人……都沒有穿軍服?”齊洛在攻擊的間隙遲疑地問。 “別猶豫,這里的人都是軍職人員,錯不了。”安然斬釘截鐵地回答,“千萬別手軟!” 被氣流震碎的玻璃灑在地板上,劃破了愛米光著的雙腳,窗外炸開的猛烈炮火讓她的耳朵嗡嗡作響,找不到方向,被點燃的窗簾已經燒成了灰燼,她本能地伏低身體想要鉆到床下面去,就在這個時候門被猛地撞開,肖恩沖了進來,一把抱起女兒瑟瑟發抖的身體,從窗口翻了出去。 “寶貝,別怕,是空襲演習而已,乖乖呆在這里,很快就結束了?!彼櫜坏貌寥ヮ~頭上不斷滲出的血,一把拉開屋后通往地下室的鐵門,不由分說地將愛米推了進去。 “不要慌!”費爾用力拉住與他一起沖下樓的菲昂司,在他耳邊大聲吼著,他們所住的宿舍剛剛被炸掉了頂部的三層,到處都是被燒焦的殘肢斷臂。 “放開!我要去救將軍和小姐!”菲昂司猛烈地掙脫了他的手,正要跑掉,卻又被狠狠地絆倒在地。 “混蛋,你到底是誰家養的狗?”費爾一把抓住他的衣領,將他從地上提了起來,“我們必須反擊,快去組織士兵用防空炮反擊!” “沒用的!敵人有幾十架轟炸機!我們只有等待救援……” 還未說完,臉上就挨了重重一拳,原本就被掛傷的地方傳來激烈的疼痛,將他的意識中的混亂猛地斬斷了。 “真難看啊,你是被害怕弄昏頭了吧?”費爾刻意放慢的聲音切進這短暫的空白里,讓尖銳的爆炸聲也消隱了,“敵機最多不超過十架,絕不能讓他們炸毀軍火庫。既然當了悖都軍人,就有白白犧牲的覺悟!我現在以少校的身份命令你組織反擊,敢抗命的話,現在就死!” 菲昂司定定地看著他,終于咬緊嘴唇硬邦邦地吐出一句,“若他們有什么不測,我饒不了你!” 幾乎是在幾分鐘之內,一邊倒的被動局面便被打破了,一枚呼嘯的對空導彈竄進云霄,像是明確的訊號般,立刻有無數激昂的炮火劃著美麗的弧線交織在頭頂的暗夜中,像鋪撒開了一張捕獵的大網。 “真快,”發覺對方開始反擊后,安然稍微拉高了飛機,雖然炮火依然是凌亂無紀的,但米迦勒明顯不能隨心所欲地移動了,“到底是悖都軍,我還以為會一直這么順利直到完全消滅他們呢?!?/br> “看我的?!饼R洛的m1輕松地繞過一連串的炮火,耳朵里傳來愉悅的滴滴聲,紅外制導迅速地鎖定了遠處地面上的迷彩屋頂,眼前的光環也隨著最佳攻擊角度的到來而變成艷麗紅色,他在微微促起眉頭,聚精會神瞄準目標的一瞬間,似乎感覺到m1加速的心跳。 將女兒安全地送進地下室后,肖恩隨即遇到了前來接應他的幾個軍官,他隨手接過遞上的干凈手巾擦去頭上的血跡,執意不聽從對方要他暫時躲避的勸告,強硬地下著命令,“別去理會受傷的人,全部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去!把探照燈打開,還有莊園里所有能亮的燈,非把這些王八蛋打下來不可!” “可是,開燈的話,可能會更加暴露目標?!?/br> “別看低了敵人,”肖恩抬頭透過繁密遮擋的樹葉看著依舊在天空肆虐的戰斗機,閃爍火光中出現的白色機體讓他有不好的預感,“這些家伙完全躲開了我們的預警雷達,夜晚對他們來說應該和白晝沒什么區別,他們能把地上的所有目標都看清楚,黑暗只會對我們不利而已?!?/br> “這樣下去,撐不了多久,”肖恩憑著一絲軍事直覺,憂心重重地握緊拳頭,“光靠防空炮解決不了這些不速之客,為什么增援還沒到?空軍基地在開聯歡會嗎?!” 愛米抱住自己的膝蓋,緊緊蜷縮在地下室最深一層的角落里,這里儲存著一些葡萄酒和蔬菜,不知是驚魂未定還是潮濕讓寒冷變得無法抵御,只穿了一件薄薄的絲質睡衣的她牙齒停不住地咯咯作響,偶爾有爆炸的震動從地面傳下,天花板上厚厚的灰塵便抖落下來,帶著霉菌的味道。 爆炸聲沒有絲毫減弱,反而越來越頻繁。在黑暗中顫抖著的她忽然想起了什么,猛地一下站了起來。 俊流!俊流還被關在花園后的那棟房子里!愛米打了一個冷顫,心驟然縮緊了。房間的窗戶上了鋼筋,徒手是不可能拆下的,門鑰匙只有她和費爾有,而費爾現在是生是死都不知道,這樣下去,俊流就算不被炸彈直接命中,也極有可能被蔓延的大火活活燒死。 愛米急忙跑到地下室的入口,用力拉開厚重的鐵門,外面的冰冷的風摻雜著火熱嗆人的濃煙撲面而來,吹散她栗色的頭發,被熱度融化的雪呈水紅色滿過他赤裸的雙足,傷口就像被刀子挑開一樣疼痛,她咬了咬牙,抬頭看著被巨大的探照燈照亮的半邊天空,迅速跑進了迷亂的煙幕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