費爾的提議
第二十六章費爾的提議 1 費爾被突然的一連串砸門聲驚醒后,連外套都顧不得穿便跳下了床。 若不是遭遇類似敵軍突襲這樣緊急的事件,是不會有人在凌晨兩點的時候來打擾的。抱著這樣的意識他沒有多想便開了門,迎面撲來一股咸腥的鮮血氣味,和著屋外凜冽地寒氣鉆進他的鼻腔,費爾后背倏地一冷,全身肌rou頓時緊繃起來,下一秒才看清楚來人的模樣。 彥涼逆著氤氳月光的臉和脖子沾滿烏黑的血漬,眼神看不分明,制服上銀色的領章卻亮得懾人,還未等對方定下神來,他便猛地一把抓住費爾的肩膀,將他拖出了房間。 “救他,拜托你一定要救救他……” 彥涼的語氣倉促得不成調子,他完全不顧身份上的差異,死死抓著費爾的胳膊拉他下了樓,小跑起來。穿過落滿詭異樹影的漆黑小道,沙沙的腳步聲驚起幾只棲息的野禽。 “見鬼!你干了什么!” 剛開了房間的門,費爾便發現了趟在地上奄奄一息的少年,血染紅了身下一大片地毯,就如同枯萎的紅色槭葉零零總總地鋪滿了地。他的手腕被纏上了厚厚的碎布條,新鮮血液卻還在源源不斷地滲透出來。 費爾容不得弄明白什么,立刻沖了過去,半跪下來,將俊流受傷的手抬高放在膝蓋上,同時脫下了自己身上唯一一件襯衣,用牙齒麻利地將它撕成了布條,擰成一條結實的繩子,緊緊扎在不停流血的傷口上方,再拼命絞緊,與是那道深可見骨的猙獰傷口像干涸的河床不再奔涌。 “你過來,”他很快招呼了彥涼,要他按住繩子,“他暫時不會流血了,千萬不要放松,等我找醫生來。” 費爾裸著上身又沖進夜色里,徑直朝將軍的住所奔去。不巧的是,兩天前還駐扎在愛麗舍莊園的軍醫們已經前去飛鼠溪的基地參加備戰保障的會議了,只留了一兩個守著藥庫的護士而已,無疑是派不上用場的,然而現在打電話要那邊的醫生出急診,就算乘軍用直升機也要至少半個小時。 站崗的士兵昏昏欲睡,還沒來得及鳴槍警告,費爾就一口氣撞開了門,幾大步沖進了黑燈瞎火的客廳。 沒有任何通報便在夜間闖入首長住處的人是可以無條件射殺的,費爾顧不得尾隨而入的警衛兵嚴厲的威嚇,摸著黑接二連三地砸響每一個臥室的門。 “愛米盧索小姐,愛米盧索小姐!聽到請你出來!我們有傷員!” 他的聲音洪亮地穿透每個角落,整個房子立刻燈火通明。很快,費爾被一擁而上的荷搶實彈的衛兵們反剪住雙手,膝蓋上挨了重重一腳致使他被輕易按倒在地,兩支上了膛的槍頂著他的腦袋,他絲毫沒有反抗,耐心地等著從一個房間里走出來的肖恩,對方慍怒的神情混合著匪夷所思。 “費爾?”打量著一向作風嚴謹此刻卻光著上身鬧上門來的下屬,他不由張大了嘴,“你瘋了嗎!” “恕我長話短說,將軍?!辟M爾艱難地抬起頭,吐詞快速卻平穩,“請你叫愛米小姐出來救人,否則,上官俊流死在這里對我們一點好處都沒有?!?/br> “你說什么?” “恐怕是割腕自殺,傷口很深,我到的時候已經快不行了?!?/br> 肖恩皺了下眉頭,心頭火氣未消,似乎不甘心就這么承認對方鹵莽的行為是合法的,“你半夜闖進來是死罪,還大叫大嚷就是因為這事?賀澤都已經不承認他還活著了,我們留不留他也無關緊要。一場戰役就死成千上萬人,何必緊張他一個?” 費爾正要開口辯駁,盡頭的一間小門忽然開了,愛米披了一件厚厚的青藍色呢子大衣,罩住了她穿著輕薄睡衣的嬌小身體,她顯然已進行過快速的整理,臉龐干凈,頭發利落地攏在腦后,手里還提著一個大大的白色箱子。 “不要說了,父親,”她雙目平視,沉著地走上前來,身前似乎有無形的壁壘,將現場初露端倪的爭執震懾得鴉雀無聲,隨后她看也不看肖恩,而是將眼神投向了被死死壓在地上的費爾,眸子中仿佛深藏大地般平坦謙和的氣息。 “麻煩您帶路,上尉?!?/br> 2 “賀澤一介彈丸之地,又小又窮,憑什么十年都攻不下來?” “不愧是一國之君。與其一直讓我們用人質牽制他,干脆自己殺了人質,先斷我們的企圖,再借題發揮就能激發軍隊斗志?!?/br> “安烈陛下到底心慈手軟,一開始就不該簽什么戰爭公約,若我們現在還能用生化武器,哪里有那么多麻煩?” “得了,你不會希望我們占領的土地連草都長不出來吧?” “至少戰爭委員會不會老拿公約來限制我們的行動。綁架殺害敵方皇室成員的罪名可不小,還不知道會借著調查的幌子來監視我們多久。” “喂!你們在那里干什么?”遠遠的傳來一聲喝斷,阻止了幾個飛行員訓練之前的短暫閑談。 “快回去自己的位置,給你們說過多少次了,”邁耶邊靠近邊用嚴厲的口吻斥責到,“不要盡把工作交給技師!好歹自己試著調試一下,否則哪天迫降到賀澤邊境的沙漠里,我看你們只有等死!” 驅散開了游手好閑的后輩們,邁耶隱約嘆口氣,忍不住把目光投向了不遠處的米迦勒。 他順著梯子爬到了駕駛艙外,敲了敲面前的鋼化玻璃,里面聚精會神瀏覽著屏幕上光怪陸離數據的彥涼這才注意到了他,緩緩開啟了外罩,泊機倉庫里的各種聲音頓時涌入了這個狹小的一人世界。 “別介意,”邁耶輕松笑了一下,已經是慷慨的友好,“我知道聽到他們每天談論怎么攻擊你的祖國不是那么好受。” “什么?”彥涼漠然地蹙了下眉,“你想象力真好?!?/br> 邁耶不與他時時帶刺的回答較真,而把目光投向閃爍的屏幕,那上面顯示的東西讓他這個具有十多年實戰經驗的老將也感到心慌,仿佛在他最熟悉的物體內面對一個完全陌生的世界。 “什么時候教我駕駛她吧?!彼匝宰哉Z地念,并不期待得到回應。 “沒門,”彥涼面無表情地將目光再次轉向屏幕,依舊吝嗇他的禮儀,“她是保守的處女,被一個男人上過就不會讓第二個男人上?!?/br> 邁耶頓時失笑出來,“媽的,你想象力真好?!?/br> 看了一會兒他便認真問他,“老實說,你讓我覺得很有危機感,雖然賀澤的空軍素質一直不錯,但是你和三年前我在維雅諾遇見的敵人已經有了本質的差別。像你這種水準的飛行員,在賀澤還有多少?” 彥涼沉默著,也沒有表明抵觸的態度,他想起那個只用了不到一個學期的時間就爬上針葉的小子,這個時候,應該也能隨心所欲地駕駛米迦勒了。 “好吧,我去看看雪風。”邁耶覺得自討沒趣,隨和地聳了下肩準備往下撤。 “放心好了,只有我一個?!睆鐾蝗痪従彽卣f,“能有這種水準的只有我一個。” 戰斗機飛行員唯一的欣慰,就是即使在死亡瞬間都可以看到天空中波瀾壯闊的景色,彥涼覺得生命和炮火發出的煙花一起凋謝是奢求不來的幸運。 剛剛滑入預定軌道,他便將飛機迅速拉到空氣最稀薄的高空,然后切換到自動飛行的模式,在強大國家的領空飛行多半是兜風似的無所事事,而賀澤就明顯倒霉得多,即使在訓練過程中遭遇敵機也不是稀罕事。 彥涼閉上眼睛,躲藏在米迦勒的懷抱里,他已經完全把自己的精神世界開放給了對方,這里也就容許他流露脆弱的情緒。他的整個內心都在那晚被掏空。失去俊流的話,就沒有理由繼續飛行了,意識到此的一瞬間他被喘不過氣的恐懼包圍,即使一個國家的指責都無關痛癢,但那個少年的話語竟能輕易將他打入地獄。 他盡量不在空軍基地留宿,即使每天坐三四個小時足以顛簸得人嘔吐的車,也要趕回愛麗舍莊園??×饕驗榇罅渴аL時間昏迷著,臉色蒼白得如同一個制作的偶人,一動不動地呈放在窗旁的陽光下。彥涼便在愛米偶爾離開的時候溜進去,站在床邊無聲地看著這個少年,陽光下的他恬靜得讓人感動。彥涼看得忘記了時間的流逝,眼光散漫,如同依然身在熟悉的天空中,四周是清淡緩慢的流云。 再不要回到那個冠冕堂皇的國家了,就算作為嵐嘯首席的飛行員被羨慕和尊敬,而你更是受人愛戴的國王最疼愛的兒子,彼此之間的鴻溝卻不可逾越。不如兩個人就在這里用著卑微的身份,就算是用最被人唾棄的身份,一起生活下去吧。 彥涼突然彎起僵硬苦澀的嘴角,原來心頭一直都滿是悲哀,不是因為割舍不掉仇恨,只因為得不到丁點的愛。 “我可以保護你?!彼痤^,看著狹小的窗外被欄桿分隔的天空,那是少年在軟禁期間唯一可以自由仰望的風景,就算他想要望見的身影從未出現過。 “以后,我來保護你。” 3 愛米提著盛滿新鮮沸水的水瓶推開微微虛掩的門,里面除了冷清的陽光中悠閑漂浮的顆粒,連最輕微的呼吸聲都聽不到,她安靜地將水瓶放在床旁邊的角落里,正準備歇一口氣,便發現俊流的枕頭邊多了一把粉白色的櫻草,似乎是被誰從外面隨手所摘,細小的花瓣在他的頭發邊星星點點地散落著。 即使是在遠離冰雪覆蓋的土地上,也只剩這種樸素的野花會在冬天開放,粉嫩的花瓣襯著少年碳黑的睫毛和失去血色而呈冷灰的嘴角,有一種病態的美感。愛米忍不住往窗外張望了一下,并沒有發現任何蹊蹺的人影,隨后她關嚴了門和窗戶,把寒冷隔絕在外。 她曾經實習的圣拉菲醫院原本只是單純的產科醫院,戰爭時期也不得不開始收留大量傷員。愛米自以為經過那里半年的磨練,不論是怎樣慘烈的傷情也已經不會讓她退縮了。然而那天晚上的她,在救人的過程中都無法止住哭泣,屋子里的燈光太暗,他們把能找到的電筒都派上用場,手卻顫抖得厲害,不停滲出少年身體的血液幾乎讓她忘記所有急救技巧。 身為醫生竟然被死神震懾,那羞恥感至今縈繞在她腦海。而又為什么,已經在悖都的戰場上橫行肆虐的死亡她都習以為常了,卻惟獨不能容忍讓他染指這個異國少年呢? “他到底犯了什么錯你們要這樣對他?!” 還未從不久前重逢的親昵氛圍中回過神來,肖恩便遭遇了女兒嚴厲的質問,習慣了她幼時溫順的將軍一時間愣住了,他并不清楚面前的女孩已經不是個乳臭未干的小孩,而是個可以獨擋一面的戰地醫生。 不愉快的爭吵后,愛米帶著一種故意的情緒,拒絕了菲昂司好心找來的護士,親自承擔起照顧俊流的所有工作,呆在那個簡陋的房間里已經快滿一星期。 她倒好了干凈的熱水,剛剛拆下舊紗布準備更換的時候,房里響起了輕重適度的敲門聲。 “請進。”她一邊答著,不忘起身將少年的被子小心掖了一下,這樣即使開門時細微的流風也不能侵擾他了。 話音剛落門便開了,費爾走了進來,微微點頭示意,淡藍色的眸子里依舊是不冷不熱的禮貌。 “上尉,”愛米放下手中的東西立刻從椅子上站了起來,帶著一絲歉疚說,“你還好吧,是什么時候出來的?” “今天早上,”費爾說著看了一眼床上還未清醒過來的少年,“似乎拉蒙閣下今天下午會從司令部回來,我可不能缺席。” “對不起,我應該勸阻父親的,至少……也應該去看望你。” “哪里,令尊沒有為難我,他只是公事公辦而已?!?/br> 費爾沒有起伏地說著,聲音多少隱藏著一些疲乏。五天五夜在窄小黑暗空間里的禁閉讓他對光線有點敏感,他微微挪了幾步,避開了正對陽光直射的位置。 “他情況如何?” “還算穩定,恢復體力大概還需要些時間,那天多虧有你在?!苯涍^一場合力的搶救后,愛米對這個面孔冷峻,作風利落的男人多少有了好感,于是笑了笑補充一句,“也謝謝你的花?!?/br> “花?”他疑惑著。 “不過花園里冬天開的花很少,怪可惜的,下次就別摘來了?!?/br> 費爾這才注意到被挪到了花瓶里的那株櫻草,新鮮得還帶有早晨的水氣。疑惑片刻,他似乎明白了什么,跟著也淺淺彎起嘴角。 “這句話應該是我對你來說才對,‘那天多虧有你在’,是你傾盡全力的搶救才讓他活到了現在?!?/br> 愛米的笑變得有點苦澀,她不由地將視線再次透到俊流深睡的臉上,不知道是否第一次遇見就被對方迷一般的氣質所深深吸引,彼此敵對的立場反而更加刺激著她的同情心。 “他是……我的朋友啊?!?/br> 4 遠遠看見有著嚴密護送隊伍的軍車出現在稀薄的塵土里,肖恩便已經在莊園的入口處恭候多時了,這應該是總司令在新一輪的戰爭開始之前最后一次光顧愛麗舍莊園,雖然只做短暫的停留就啟程返回拉貝格爾,給他留下積極的印象仍然是必要的。 拉蒙從插有悖都紅黑色軍旗的越野車上下來之后,象征性地回了禮,卻沒有多顧得與肖恩寒暄,而是徑直走向了遠遠站在后面的費爾。 “閣下,一路辛苦了?!辟M爾立刻精神地立正,行了個嚴謹的軍禮。 自從完成了上次的險惡任務,拉蒙還未來得及問候他的這位心腹下屬,他帶著由衷贊賞的目光打量他,意味深長地說,“看來這一個月的休假你過得不錯,少校?!?/br> 費爾一怔,疑惑地望著上司的眼睛,不知對方是否一時失口。 “恭喜你,”拉蒙心情大好,重重拍了拍他的肩膀,不再賣關子,“上次完成的任務,雖然和預計的有一點偏差,但軍部非常滿意,我們決定升你的職,你很快就能領到新的肩章了?!?/br> 明白過來后,費爾只是淡淡一笑,似乎并無太大欣喜,正當他又想開口說什么,了解下屬脾氣的拉蒙立即搶了白,“你不用擔心你的部下,我上次在飛鼠溪已經允諾給他們相應的犒賞了,現在估計都還在休假。至于犧牲的那幾個弟兄……他們家人的資料都登記在軍部,國家會補償的。” “我知道了,”他臉上的表情有所舒展,眼角余光注意到肖恩還站在一旁,于是識趣地退讓開一步,“外面風大,請您先和我們進屋里休息吧?!?/br> 黃昏時分的非正式會議在將軍樓一層的大客廳里舉行,房間已經被燃了幾個小時的壁爐烤得暖暖的,光滑的上漆紅木桌上擺放著新鮮的黑咖啡,產自于悖都的殖民地之一,有著出色自然資源的羅穆魯斯。 窗外起著陰冷的風,屋內黃橙色的燈光籠罩下,氣氛還算得上溫和有序。高級軍官們開始逐一討論著前線的編制和備戰的綱領,偶爾穿插著輕松的玩笑,似乎都對今后的局勢抱有相當樂觀的態度。 “賀澤選擇重新開戰,說明他們已經不準備留退路了?!?/br> “可惜,我以為沒準還能占點便宜的。王子的命竟然連一座城市都換不來,還真是深明大義啊。” “那可不是普通的城市,我們要的是首都,想想都不可能。” “安烈女王絕不會對冥頑不靈的敵人手軟,新一輪的戰斗會更加強硬,賀澤是在自尋死路?!?/br> “我可是領教過的。在羅穆魯斯,一晚上的工夫,整個首都都封鎖起來屠城,殺得狗都不剩,路兩旁的樹上也全是血,連我們的駐軍都不敢在那個空城里留宿……” “那是因為困守城里的人拒不投降,還在河水里倒水銀,毒死了我們上百個官兵,惹得陛下生氣才落得那個下場?!?/br> “東聯盟怎么說也打了十年了,這什么時候是個頭?即便我們攻下了他們,征服了東大陸,下一步呢?戰爭還會繼續嗎?” 一句話頓時引來了一片沉默,雖然是禁忌的消極話題,可誰也沒有出聲反駁。長年累月的征戰足夠將所有狂熱慢慢冷卻,在準備攻打東大陸的前夕,全國都籠罩在世界霸主的虛幻野心中,志愿參軍的人數達到最高飽和點,而現在,惟獨拉貝格爾還努力支撐著當時的繁盛,其余越靠近邊境的城市,經濟的根基雖還在,可已經沒有了基本的社會秩序。 拉蒙嘆了口氣,面對傷痕累累的祖國,不是對這種成就國家大業的方式有所抵觸,而是很多時候,覺得愧對于曾經無畏死亡的忠心耿耿的士兵們。 “現在想這些沒用,只會百害無一利,”他直起腰板,用沉重的目光看著在座的軍人,“我們非取得勝利不可。各位都是部隊的高級軍官,若你們都心懷猶豫,就會使軍心渙散,為敵人制造可趁之機?!?/br> 說完后,他端起咖啡品了兩口,口氣轉向無奈,“扣押了對方的皇室成員,結果卻讓我們自己陷入被動,這事做得也夠蠢的。賀澤已經先下手為強了,上官俊流對我們來說已經沒有任何價值,就算現在把他送還回去,也只會證明我們確實綁架了他?!?/br> “陛下有指示要如何處置他嗎?” 片刻的猶豫后,拉蒙搖了搖頭,“這件事是軍部的人在運作,我不知道他們有沒有知會陛下。因為悖都軍最近被戰爭委員會盯得很緊,即便是為了保護陛下而沒有上報此事也是情理之中的。畢竟萬一出了什么差錯,陛下若是毫不知情的話便可輕易置身事外,防止事態的升級?!?/br> 不少人贊同地點點頭,互相小聲地交換著意見。 “費爾,”拉蒙突然偏過頭,看著坐在角落里從頭到尾都不發一言的下屬,“你和那個王子相處的時間最長,我想聽聽你的看法?!?/br> 他這才從寂靜中抬頭,慢慢站起來,大方地走到燈光之下,隨后在所有階級都高于自己的長官的注視下,平緩地開口。 “我倒是有一個想法。” 沒有人支聲,專心地等待這個年輕的軍人說下去。 “上官俊流帶有黑曜紋章,這是賀澤皇室里掌握兵權的憑證,這說明他已被定為未來的國王。他的父親既然狠得下心出賣他,我們大可以好好利用這個機會。如果能夠說服他跟我們合作,出面揭穿國王的謊言,我是說,我們只需動動腦子幫他編造一些故事,渲染上官義征是為了私利才要至自己的親生兒子于死地。等有了輿論壓力后,加上俊流有正統的繼承權在手,就有機會推翻他父親的統治,自己登上王位。” “當然,”費爾說著,臉上被搖晃的爐火軟化的鋒芒像是又凝結起來,嘴角重新浮現沒有溫度的笑意,“他只不過是個傀儡而已,自始至終都被我們控制,到時候悖都的軍隊會幫助他統治整個賀澤,不用犧牲一兵一卒?!?/br> 5 會議臨近結束,一屋子的軍官陸續離座,費爾利落地收拾好了上司留在桌上的文件,一一用夾子別住后收到了柜子里,隨后便跟著大家的背影出了門,腳下帶露水的石板路旁有著微弱的地燈,撲面而來的冷空氣最先侵襲到裸露的頸部,他忍不住將剛剛穿上的大衣拉緊。 “真讓我大開眼界啊……” 耳旁傳來的話語在只有風聲的寒夜里被刻意壓低了,費爾偏過頭,發現不知什么時候肖恩已走到和他比肩的位置,于是他的下一步立刻慢了下來,保持適當落后的步伐是對上級的尊重。 “你上星期半夜來砸我的門時,急得還真像多緊張那條無辜人命的樣子,連我都以為你和那孩子相處了太久就舍不得了。”肖恩嘴角上掛著揶揄的弧線,雖然對方毫不申辯地服了他五天的禁閉,但女兒的忤逆依舊讓他心情不暢,“狼是連同伴都可以殺的動物,怎么會有同情心呢?” 費爾依舊將他不滿的情緒照單全收,平穩地說,“利用一個人就可以避免更多傷亡的話,我很樂意充當這個角色?!?/br> 話音剛落,肖恩便突然搶了一步擋住他的去路,兩個人都停在了半道上,他嚴肅地看著面前皮膚蒼白,嘴唇緊閉的男子,被帽檐的陰影混合成暗藍色的眸子像薩馬基的終年凍湖,毫無瑕疵的平順下是頑固的結晶。 “那就請你不要誤導愛米,我不管你們有什么打算,她是單純為救人而去的?!痹谑嗄暾鲬鹕闹校ざ鞯谝淮斡脧娪驳目谖钦f出關乎私人感情的命令,只因他剛剛替善良的女兒感受到了一絲被欺騙的意味,“即便你們要把上官俊流怎樣也好,別把她卷進去,我不會眼睜睜看著她被傷害!我話說得夠明白嗎?” 費爾的視線瞟過他緊凝的眉頭,隨后便放低在對方外套的第一顆扣子上,恭敬地回答道,“我知道了,長官?!?/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