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槐兒病危
繁耀長得略瘦眼瞼下垂,上唇薄下唇厚,個性沉默寡言,跟青沿是出身同一個地方,因此兩人感情也是新一批年輕御醫中特別要好的,相較之下青沿話多也熱情,很多事情不必姜水臨提醒總是主動幫忙。 原本就對皇城派來的御醫抱持沒有多大的希望的王尋凡,對于意外的新增兩名御醫幫手很是滿意,有了青沿與繁耀的幫忙,清理碧城縣臟亂環境的速度也加快許多。 就別提其他躲得不見人影的御醫了,姜水臨連去把他們從院子拖出來的力勁都懶。 他們總共分了三天將推積在碧城縣染病的尸體拖出去郊外焚燒,火光竄上天際煙霧饒繞。 居民們依舊閉門不出,透過戳破的小小窗紙孔偷看著,偶爾會看見那名叫槐兒的孩子到處亂跑,躲在墻角陰暗處。 第四天傍晚西邊霞色澄紅,浮光一角染透柳絮般的云彩,照耀醫館前院那棵挺拔的杉樹上,余尚恆赤紅著雙眼如天邊殘陽從后院衝了出來,明明昨晚晚飯沒吃,就連早飯都只隨便吃了幾口硬饅頭,此時卻中氣十足鬼吼鬼叫,帶著激動欣喜,「老子成功啦!」 前院只有青沿坐在一名染病昏睡的年輕人身旁把脈,那年輕人至染病以來已經昏睡了七天,偶爾會在半夜嘔吐不止,幾乎要把腹內膽汁給全吐出來了,雙頰凹瘦泛著斑點紅潮。 青沿把著脈眉頭深皺,表情極其認真,隨口問:「余大夫,難不成製出藥了?」 「恩?!褂嗌袗a欣喜褪去許多。 這些天其他人忙著清掃環境,他也不得間每日研究著藥草,當然,在這些天染病死去的患者依舊在增加,原本抬來醫館的染病患者有多達十七人,如今才短短的四天,只剩下六人。 「當真?瘟疫真的有解了?」青沿抬起頭,多日沒好好睡過一覺,眼下也是一片青黑。 余尚恆走上前半跪在那染病的年輕人身旁,食指與中指搭在他冰冷的手腕上,另一手強掰開他的嘴,「脈象忽強忽弱,舌苔青黃發臭。」他將自己終于製出的藥投入年輕人的嘴里,轉頭交代青沿,「晚飯前再讓他吞一顆?!拐f完他便站起身,伸直手臂困倦的續道:「老夫太累了……要先去睡個好眠了……」 看著余尚恆又走入后院的背影,青沿吞了一口口水,揉揉自己也厚重的眼皮,低聲咕噥,「余大夫……我也睏……」不過他也沒敢松懈,守在剛吞了藥的年輕人身旁,緊繃著神經觀察他的變化。 若是此次余大夫的藥成功,這次瘟疫也就有解了。 而此時姜水臨、繁耀與劉璋正在街上忙著清掃環境,追著到處逃竄的老鼠雞飛狗跳,堆積得滿山滿谷尸體已經全部焚毀完畢,只是那尸臭味卻縈繞不散,他們三人臉色凝重蒙著王尋凡再三交代的布巾手上動作不停,只是放眼望去碧城縣內宛如死城,少了青沿的嘰嘰喳喳,繁耀更是沉默,人去樓空的宅子酒樓木樁歪歪斜斜欲墜不墜,風一吹來揚起滿地塵灰瀰漫雙眼。 站在一旁的王尋凡抬首取過手上一只信鴿綁在腿上的小箋,凝神細看,是芳華來的信。 他與姜聽云的書信不曾間斷過,姜聽云的字跡娟秀如蘭,很是好看,只是偶爾幾個字字尾顫抖,似又怕被他發現,強忍著顫抖的手下筆,內容也總是叮囑他們勿染瘟疫,對于自己的身體總是三緘其口,往往他只能透過芳華秘密來的信才能得知姜聽云的身體狀況又不好了幾分。 看完信他垂下眼,傍晚霞光打在他眼瞼下,有如覆上一層陰影,那長如蝶翼的雙睫微微顫抖,洩了幾分他此時不安的心緒。 「大汪,我們什么時候才能回家?」姜水臨蒙著布巾聲音有氣無力,墨色長發隨意用一條水色發帶系著有些凌亂,他眼角暼過那些緊閉不出正在偷看他們的縣民,那些縣民見了他的灼灼目光,立刻拉上簾子回避,姜水臨冷笑一聲,「他們倒好,日日關在屋子里以為就不會染病了?!?/br> 王尋凡將手上的信箋收入袖子里,目光深邃幽遠。 「求求你們!救救我兒子!求求你們!要多少我都給你們!求你們救救我兒子吧!」忽地凄厲的哭喊傳了過來,是之前見過的婦人,槐兒的母親。 她雙眼紅腫充血不知道從哪里衝過來揪住王尋凡的衣角,身形相較起前些天在街上相遇更加枯瘦,她這一聲破碎無助的哭喊驚訝住所有人,王尋凡一愣,下意識就問:「莫不是槐兒發病了?」 「公子,是我錯了!求求你們救救槐兒吧!我給你們跪了……求求你們!」那婦人幾乎如溺水之人抓住浮木一般,滿眼的絕望與悔恨,淚水從她的眼角不停滑落,染濕了她枯凹的雙頰,不顧地上的臟亂雙膝跪在王尋凡身前,不停的磕頭,額心紅腫瘀血也不知道疼,嘴里不斷喃喃念著,「我給你們磕頭了……給你們磕頭了……救救我兒子……救救槐兒……我不能失去他……我只剩下他了……求求你們……」 除了王尋凡外,繁耀與姜水臨是第一次見這婦人,皆是摸不著頭緒,不過見她這副撕心裂肺的模樣也是于心不忍,姜水臨放下掃帚走過去欲要扶起婦人,柔著聲音道:「我們從盛京來就是要來解瘟的,有話站起來說便是,我們能幫自然是盡所能的幫。」 那婦人顯然聽不太進去任何話,憂心與著急佔滿了她滿腦子,她顫抖著雙手不肯起身,只望著王尋凡聲嘶力竭,「大人……求求你們救救槐兒吧!是我錯了……我給你們磕頭了!」說著說著便又大力的嗑了幾個響頭,那額心更加紅腫,幾乎要滲出血來。 「你若不詳細說來怎么回事只顧著磕頭,我們也是無能為力的?!雇鯇し矓n起眉毛如壑川,想起那日見到的孩子,堅持挺到第四天發病已是不易,只怕現在兇多吉少。 「我說我說!槐兒昨晚食慾不佳,連吐了兩次青膽汁,今早我去喚他吃早飯……」婦人全身劇烈顫抖,慚愧的掩著臉聲音嘶啞哽咽著說:「他……沒氣了……大人!求求你救救我兒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