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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言情小說 - 黑暗之中在線閱讀 - 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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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在打什么主意?」

    莉塔莎從銅鏡看著黑發法師毫無波瀾的面孔。這幾年她的連系鏡毫無回應,就在她已經放棄的時候,對方卻突然間接受了她的邀請,劈頭就是這一句話。

    但這也足夠讓她明白自己的咒語再一次成功發揮了效用。

    「你應該看得出來我沒有任何惡意,賽提爾?!顾f。

    「你在他身上放真實之眼?!?/br>
    對方氣勢洶洶,臉上仍是那一副不冷不熱的表情,莉塔莎不禁微笑起來。

    「真實之眼一旦被識破就會被輕易摧毀,我一點也不指望它,就算那是我最得意的法術之一?!?/br>
    賽提爾沉默了一會,接著緩緩開了口。

    「我被刺客襲擊了,那些刺客身上也有類似的符咒。」

    「符咒?不可能,我開發的符咒不是隨便賣的,那是國家機密──」莉塔莎頓了頓,「等等,你說類似是什么意思?」

    「和你的法術結構基本相同。」

    「你是說有人也找到了解決真實之眼和法術刻印相衝的問題?」

    「法陣沒做任何更動,但他們靠材料加強效果壓制副作用。」

    「是家族的?天哪……」莉塔莎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接著嘆了口氣。「龍鱗、龍角、獨角獸血?他們……真是下了重本,但我發誓自己絕對沒摻和進去,你不是我的敵人,賽提爾。我和你同一陣線,那些老骨頭瞎了眼,我可看得清清楚楚──」

    「你和那惡魔交易了什么?」賽提爾打斷她。

    莉塔莎閉上嘴,沉默了幾秒才又開了口。

    「我不和惡魔做交易的?!?/br>
    「口頭交換對希雷特來說也有一定的影響力,他比較……誠信。」

    「噢,他真的叫希雷特?」莉塔莎語調輕快地說:「對了,你喜歡他嗎?他真是個美男子,還很癡情,雖然看起來總是很憂鬱……」

    賽提爾瞇起眼睛,她不想告訴他。

    在被通緝的情形下自己不能為此做任何事。侵入性的咒語一旦生效,就容易暴露自己的行蹤,尤其對方身為王國的菁英探員──大名鼎鼎的搜查者莉塔莎?賽恩,她肯定能馬上得知自己的位置。

    思及此,他一個動念就切斷了聯系。

    對方的通話請求幾乎是在同時傳送過來,他面無表情重新開起了連系,心底隱隱帶著些許希望。

    「賽提爾,我知道你是被他陷害的!」莉塔莎拔尖了聲音大叫:「你甘心這樣?你就甘心這樣躲躲藏藏一輩子?」

    「你和他交易了什么?」

    「鬼才要告訴你!」

    賽提爾失望地切斷通訊,這次他沒給對方任何聯系的機會。

    靜寂再次籠罩了周遭。賽提爾轉身看著他所處的空間──他的眾多居所之一。木質的地板和墻壁,曾經排滿墻角的書本已經被他清空,柜子及桌上也空無一物;連通外界的唯一門口被堵死,只剩地板上的傳送陣。

    他站上去,喃喃念誦咒語。

    光芒從地上的法陣氤氳而上,漸漸包圍住法師四周──然后,短暫的凝滯過后,房間驀地搖晃起來。

    地板塌陷、墻壁崩落,組成法陣的墨水破碎成粉末,暴露而出的空間晶石被崩落的木屑深深掩埋,再也看不見任何魔法的蹤跡。

    同一時間,賽提爾睜開眼睛。

    他已身處熟悉的空間,無數傳送陣在他腳下隱隱發光,前方是條陰暗幽深的走廊。

    他步向前方,抬手點亮墻上的光照法陣。冷色光暈染了前方的道路,卻在盡頭融入暖色色調;食物的香氣飄散在空氣里,驅散了些許寒冷。

    賽提爾這時才真正意識到自己正和別人共享同一住處。

    他走過走廊,在房間里找到光芒的源頭──是蠟燭,擺放在桌上雕刻精緻的燭臺,將屋內染成溫暖的橘黃色。一旁放著烤得香氣四溢的牛rou、加入香草調味的馬鈴薯泥、鋪上乳酪烘烤的蔬菜及不曾出現在這里的高級紅酒。白瓷盤及玻璃杯反射耀眼的光芒,幾朵鮮紅的薔薇襯著淺綠色的玻璃花瓶娉婷站立,其下綴著花紋的桌巾以優雅的角度沿著方桌邊緣垂墜。

    希雷特端著餐盤從廚房走出來,聲音愉快而溫暖。

    「你喜歡嗎?這里連個餐桌也沒有,所以我──」

    他突地住了口。

    不過一瞬間,桌子就被無形的外力捏碎。餐盤餐具和酒瓶乒乒乓乓碎裂一地,燭火沿著桌巾延燒,而后被無聲地熄滅;焦黑的桌巾混雜食物和紅酒,被染成慘澹的顏色,像個飽受摧殘的少女無力地蜷縮在那里。

    賽提爾的臉色白得嚇人,表情憤怒而充滿壓迫。他喘著氣,單薄的胸膛劇烈起伏,用力握著法杖的手指關節泛白。

    「我不在餐桌吃飯?!顾淅涞貜难揽p間擠出這句話。

    他轉身正要離去,希雷特走向前,從后方環抱住他。

    「我說過,我想知道你的一切。」他輕聲低語:「告訴我,你的恐懼來自何處?」

    賽提爾掙脫開來。他轉過身,面色嚴厲地持杖指他。

    「如果你想待在我的房子里,」他一字一句地說:「就別試圖侵犯我的隱私。下一次,我會把你轟回原本的地方,別挑戰我的耐心!」

    他轉過身,怒氣沖沖走回書房。這一切都讓他不舒服,暖黃的燭光、桌巾、花、食物的香氣、希雷特,都是不應該出現在他生活里的東西。

    「亞斯塔!」他喊著:「亞斯塔!」

    他在書柜一角找到他的黑貓。賽提爾伸手將牠抱起,把臉埋進柔軟的貓毛中,蹲在地上一動也不動,直到暖意染上他的后背。

    「滾開。」他悶聲說。

    「你必須吃點東西?!?/br>
    「我看到你就倒胃口!」

    希雷特抓著他的肩膀將他轉過來。賽提爾抬起頭,裝著麵包和rou片的盤子被遞到他面前,熱騰騰冒著香氣。

    「我堅持?!顾p聲說。

    黑貓逮住了空隙跳下他的膝蓋,跑得不見蹤影。賽提爾瞪著他,嘴邊扯出了個冷笑。

    「你以為我還被困在你的房子里?這里,」他指指地板,「是我的地盤。我抬抬手指就能讓你滾進魔界,而你竟然說什么,我堅持?我不知道你這么快就開始想家。還是命令主人讓你覺得洋洋自得,使魔大人?」

    希雷特垂下頭。

    「我請求你,我的主人?!顾p聲說,整個人瞬間瀰漫著悲傷的氛圍,「別這樣對待你自己?!?/br>
    賽提爾看著他,突然覺得自己的堅持愚蠢而無謂;他煩躁地端起餐盤,把食物塞進嘴里咀嚼起來,沒多久就把午餐一掃而空。

    他把空盤塞回去給希雷特,隨手抓了一本書開始閱讀。

    等希雷特整理完廚房及那一片殘骸回到書房,所見的景像已恢復往日的寧靜祥和;賽提爾已經完全沉浸在書中世界,周遭的氣息專注而平穩,再也沒有什么能打擾他。

    希雷特安靜地望著他,小心地找了一處角落,跟著看起書來。

    在咒符與法陣串連起來的世界里,時間流動得輕緩而毫無聲息。待賽提爾察覺時已然黃昏,橘紅光暈從窗簾邊緣暈染開來,黑貓走過來蹭著他的腳踝,發出喵喵的叫聲。

    賽提爾放下書,溫柔地看向在自己腳邊的貓。

    「亞斯塔,肚子餓了?」

    他摸摸黑貓的頭,起身走出書房,無視跟在他身后的惡魔開始生火煮飯──他毫無技巧地把雞rou丟進加了水的鍋子里煮熟,不加任何調味料。等rou熟透后他從鍋里撈起一些切碎,加進切成一段段的小麥草放在盤子里,然后把剩下的撈起來放進其他盤子,再切了幾片黑麥麵包。

    希雷特在一旁觀察,那看起來像是他自己的份,和貓吃的一樣清淡無味,而他很確信那口味并不是賽提爾的喜好。

    「我都要嫉妒起那隻黑呼呼的小傢伙了?!?/br>
    希雷特憂鬱地說,賽提爾看了他一眼,將其中一盤塞進他手里。

    他驚訝地望向賽提爾,后者面無表情地端著一大一小的盤子走回書房──他趕緊跟了上去。

    二人一貓在書房解決晚餐,這還是第一次。賽提爾有些不自在,但并不十分在意,他想在他習慣前惡魔就會忍受不了而離開,那不會很久;希雷特開口表示以后由他負責所有人和貓的伙食,對此賽提爾不置可否,他看著惡魔比平時更加緩慢優雅的用餐動作,在心中承認自己的心情確實比平時好上那么一點。

    希雷特就這樣在賽提爾的房子中住了下來,過程順利得遠超乎他的想像。

    賽提爾沒什么表示,沒與他訂契約,沒要求他做任何事,只是把其中一間雜物間清空再加了張床,然后繼續埋首于自己的工作。有時他一專心起來就會忘記他的存在,頭幾個禮拜希雷特還會從賽提爾眼里看見「你怎么會在這」的愕然,久而久之賽提爾似乎終于習慣了,偶爾還會回應他的攀談,每一次都讓希雷特喜不自勝。

    賽提爾過于安靜了。在家里的時候,他甚至比身處魔界時更加沉默寡言──他幾乎總在看書及施法。除了睡覺及例行維護法陣以外,大多時間都是待在那間寬敞異常的書房里進行研究;他沒怎么管希雷特,所以惡魔理所當然拋下他騰出的雜物間,跟著他進駐了堆滿典籍及施法材料的書房里。

    人類施法的方式和魔族大不相同。如果說惡魔燃起的火焰是種族天賦,人類法師放出的火燒咒就像是鑽木取火那樣的學習歷程──他們身上的魔力不若魔族充沛,也不像惡魔擁有彈指間將其運用的天份,卻懂得利用規則強化,讓有限魔力達到最高效益,組織出他們想要的各種魔法。

    希雷特與他的同族有時也會畫畫法陣,給自己的得意法術取名字,喊喊口號威嚇敵人之類的,但他們魔法的構筑方式有著本質上的不同──希雷特看不懂那些艱澀的人類魔法書以及賽提爾凝神描繪的符號,雖然那不影響他欣賞賽提爾施法。

    那過程就像藝術品的創造。賽提爾會畫出一個個繁復的法陣,從虛空中傳送物品、製造幾可亂真的幻像或是隱藏黑貓的身影,在小型結界內施展各式各樣奇異的法術。

    有時,賽提爾會閉著眼彷彿進入冥思,有時振筆疾書在羊皮紙寫下長長的文字,有時安靜地閱讀厚重的魔法典籍──他這樣做的時候,那些可以被歸類為鈍器的厚重書籍會在書柜和他之間飛來飛去,自動翻頁、排列整齊,然后飛回它原本的地方待著。

    偶爾他會對他身旁打盹的黑貓說話,像是「抗衝擊法術未必能增強傳送法陣的穩定,除非兩者的核心有所連接」「幻惑陣的困難之處在于本身的易變性質,但同時也造就了它難以破解的特性」。那比起交流更像是自言自語,希雷特確信亞斯塔的回應里沒有任何理解主人意思的成分,牠只是隻貓。他明白賽提爾對亞斯塔講話只是他的習慣,因為他總是孤身一人。

    從被家族逐出后,他一直過著這樣的日子。

    希雷特理解那種孤寂,他多希望賽提爾能對他這樣說話,哪怕自己也多半聽不明白;他只是希望他能至少看著他,知道有人陪在他的身邊,但賽提爾的眼光鮮少落在自己身上──他仍然不信任他。

    然而,卻又允許他待在這里。希雷特將自己房間的扶手椅搬進書房,就在賽提爾的桌椅旁邊。他會在他身旁畫畫圖素素描,嘗試讀懂書房里過于艱澀而不知所云的魔法書以及其上字跡娟秀的註記,偶爾也會看看自己從市集買來的小說,但大多時間都在看賽提爾。

    希雷特喜歡看著他沉浸在魔法中的樣子。他緊繃的眉頭和抿起的嘴唇會在不知不覺間放松,黯藍色的眼瞳專注而毫無雜質,表情安詳而靜謐;他還發現了賽提爾遇上難解謎題的習慣──他會停下所有動作,然后抬起頭,用著朦朧的眼神凝視前方,彷彿化身為雕像般安靜地進入冥思。

    那很美。有一次希雷特終于忍不住在他抬起頭的時候親吻他。

    賽提爾動也不動,當希雷特以為他過于專注而根本沒注意到時,賽提爾做出了反應──他的睫毛緩慢地搧動,露出孩子一般茫然的表情,直視他的眼神純真而迷惑。

    此刻,他毫無防備。

    希雷特不禁怔愣,他從沒見過的賽提爾讓他愛憐得幾乎心碎,如此美好、如此脆弱、如此惹人憐愛。

    但卻拒絕一切。

    賽提爾很快反應了過來。他的臉蒙上冰冷的寒意,只是一瞬間的時光,他馬上變回希雷特剛認識的那個謹慎冷漠的人類,沉默地打量他,盤算他的真正意圖,彷彿懲罰他輕率地打破了夢一般的時光。

    「我愛你,賽提爾?!瓜@滋剌p聲說:「我真的愛你。我該如何做你才會相信這件事?」

    賽提爾沒說話。他移開目光,換了一本書繼續閱讀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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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年送給了他一朵白玫瑰,經過復雜培育出來的品種,昂貴且稀有。

    「你知道白玫瑰代表什么嗎?」少年說。

    「我一點也不純潔?!顾麗瀽灥卣f。

    「傻瓜,花語可不是只有一個?!?/br>
    他呆呆盯著少年的笑容,覺得心臟在胸腔中砰砰衝撞著,有些疼痛。

    從那天起他的法術就頻頻出狀況?;鹧嫘g來到指尖化為風刃,風刃放出來卻化為雨露飄過;不僅如此,他生病了,時時刻刻覺得喘不過氣──當他再一次施展治癒術時幾乎暈倒在地,于是他把自己鎖在房間,拒絕任何有關牧師或治癒師的課程。

    房門被敲響。他認得這個頻率和力度,并因此感到喜悅,于是他解除了門鎖。

    「父親讓我來勸你?!股倌曜哌M來,反手把門帶上,「為什么不讓醫生看?」

    「沒什么,我覺得……只是過敏而已,只是有點心神不寧……」

    「因為什么?」

    他看著少年,安靜地將外袍扯緊了些。

    少年笑了笑,伸手去拉他的衣服;他轉過身想爬走,卻被一把抓了回來,掙扎間那朵白色玫瑰悄悄飄落,被他眼明手快撈回護在掌心里。

    少年看著他手中的花,馬上明白了。

    那潔白的花瓣因為土魔法石的滋養仍維持著它剛摘下的樣子,水嫩嫩地沾著露珠。

    「是因為白玫瑰?」

    「那是……你送我的,我不想……」

    少年笑了開來。

    「賽提爾,」他溫聲說:「花遲早會謝的?!?/br>
    「我不會讓他謝?!顾髲姷鼗卮稹?/br>
    「那么也遲早會被別人發現,我不會讓這種事發生的?!股倌暾f:「你唯一的弱點,讓我一個人知道就夠了。」

    少年親了親他的額角,并在帶著白玫瑰離開前,與他做了一個約定。

    「說好了,」

    他勾著他的小指頭,聲音溫柔甜蜜。

    「這朵白玫瑰,是你跟我之間的秘密?!?/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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