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聲驚雷 #120049;#119890;#297;sщu.#120044;#245;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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捱過春節,就仿佛釋去了肩上沉甸甸的一個擔子。 一年之中,最為重要的一個節點,已經被人們鑼鼓喧天、喜氣盎然地送走了,光陰嗖然,月寒日暖,從此往后,新舊楹聯更張變換,也只沉寂出同樣的紅。 至于此間度過的假期,更是滑不溜手,仿佛攥在掌心里的一把海灘細沙,還沒等到將它和水成泥,制成一座有模有樣的堡壘,就淅淅瀝瀝地墜了下去,從指縫流個精光,消失得干干脆脆,只剩幾粒硌人的殘影,黏在手蹼之間,叫人膈應無比—— 什么計劃,什么安排,全部通通作廢,每天睡到日上叁竿,像頭冬眠的動物,懶洋洋地偎在暖熱的被窩里,無論先前“彎道超車”的算盤,打得有多么劈啪作響,真到了休沐時分,那輛吭哧吭哧的動力小車,還沒等到主人奮發圖強,頭懸梁、錐刺股,勤奮地跑出兩里路,就在半途熄了火。 從溫泉山莊打道回府之后,便如奔駒流電,白駒過隙,兩周時間轉眼即逝。楍妏鱂茬ōмpōr?8.?ōм獨榢鯁薪僆載 綪収藏網圵 大街小巷漸漸褪去節日氛圍濃烈的張燈結彩,元宵一過,又迎來新的開學季。 要是按照中國傳統紀年法,元旦一過,郁燕虛歲就又增一年,已經能觸到十八的門檻。 這點變化,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卻堪堪夠那塊尚且不算多么清明澄澈的靈臺,增添上一縷不顯山不露水的智慧,就如同在經過書店的“通俗讀物”專欄時,往那本風靡全國的、《說話的藝術》的封面,偶然地瞥了一眼,與微笑的戴爾·卡耐基對上了視線,從超越時間、國別、地域的一個奇妙維度,隔空地拾取上了一點前人的牙慧。 因此,等到那天的郁昌,發表完一番混賬的高論,她既沒有怒發沖冠,像兩個月前的自己一樣,與哥哥無休無止地爭吵起來,也沒有趁他病要他命,再度吹響冷戰的號角,故態復萌,天真地以為,用一張毫無殺傷力的冷臉,便能逼其就范。 郁燕自小沒爹,卻不影響她從各式各樣主題為家長里短的影視作品、社交媒體,以及身邊好友的聲聲抱怨之中,推演出一個典型的東亞父親形象。 傲慢自大、聽不進勸,稍微被反駁一句,無論有理沒理,都要火急火燎、臉紅脖子粗地吼上一陣,自覺神圣不可僭越的家庭地位受到撼動,仿佛被狗咬了屁股。 怎么說呢……她家的這位哥哥,雖然輩分不算高,表現形式也大不相同,沒那么暴力粗魯,但在精神內核上,卻很有幾分相似。 如果說,那些禿頭啤酒肚的油膩中年男,是最為普遍的陽剛男人代表,那么,郁昌就是比較少見的陰柔型,平時好聲好氣,委曲求全,看似沒臉沒皮、威信全無,渾然沒個兄長樣子,實則就像陰溝里的石頭,長滿了黏糊糊的青苔,陰濕無比,又臭又硬,一旦認定了什么東西,九頭牛都拉不回來。 這樣的性格,要是打口舌官司,可謂是真正意義上的對牛彈琴,即使舉出一二叁條論證,口條練得能在新國辯上一舉奪魁,也是秀才遇上兵,根本說不清。 要是郁燕跟他講人權,講自由,講自己有多渴望掙到第一桶金,甚至拋出殺手锏,夾著嗓子甜言蜜語“我只是心疼哥哥”,郁昌也只會感動一下,再堅決拒絕——理由可能還很充沛,例如“哥哥天生就該養你”“燕燕能有這份心我就知足了”,以及更為重量級的“什么人權自由,哥哥對你還不夠好嗎?肯定是境外勢力滲透,天天洗腦年輕小女孩,以后少看這些”…… 諸如此類,簡直不勝枚舉。 這種一口氣憋在胸腔里,上不去下不來的滋味,她嘗得太多了,多到事情的所有發展、對方的所有臺詞,都會在大腦里活靈活現地提前上演,如同被迫觀看早已排練千百次的木偶戲,叫人心生厭倦。 既然沒辦法從思想上攻克對方,還不如從最開始就現實一點,放棄逞一時之快的意氣之爭,做好萬全準備,再先斬后奏、反向倒逼。 上次的仕豪,便是一個范例。 只要提前將哥哥的心防卸得七七八八,再一次性把話說絕,不給他反駁的機會,郁昌再怎么不忿,也只能忍氣吞聲地答應。 況且,她于一時腦熱之下,說出的“外出工作”,其實還沒個影,屬于純粹的未來幻想,在沒有事實依據的情況下,為不可預知的空話爭吵,就像為了臆想中的五百萬,而與人大打出手一樣,是一種很愚蠢的行為。它所反映出的結果,只不過是純粹的理念碰撞,并非現實的絕對演繹。 也就是說,即使郁昌的態度再怎么堅決,再怎么犟得像頭頑固的驢,能夠對她產生影響的部分,也只能在當下起起作用。 擁有家庭話語權、擁有主宰人生的權力,最為簡便、也是最為直接的那條道路,便是將自己的個人能力,提升到一個程度,一個無需依靠任何曾為家庭主宰的、驕橫自大的“父親”的程度。 他們并不是無堅不摧的,歲月會流逝,收入會變化,這些立身之本,決定了一個人在血親之中扮演的角色:誰是覓食者,誰又是守成者。 要是有年輕的后生,能夠在傍晚背回一頭肥碩的野鹿,那個一天下來,僅僅采回幾個可憐巴巴酸果的首領,便不得不考慮禪位了。 家庭就像一個微型社會,將每個人聯系在一起的血緣紐帶,并不能代表成員之間毫無摩擦。 她和郁昌,可謂是世間最親的人,也是最為深愛彼此的人,但是,那些客觀的分歧仍然存在,而在權力無法對等的現狀下,大部分來自郁燕的渴望與訴求,并不會得到公正的審判。 在某些方面,郁燕還算是個寬容而明事理的meimei,經年累月的耳濡目染之下,不僅沒有染上哥哥的習性,也沒有繼承那種古怪的偏執與強烈的獨裁欲望。 她可以篤定地保證,如果自己擁有了相當的實力,也絕不會干擾對方的交友自由與私人空間,郁昌可以毫無負擔地生活下去,成為這個世界上最快樂的青年人,中年人,以及一個白發蒼蒼的可愛小老頭。 到了那時,郁燕大概也是個老太太了。 她想象著,兩個腿腳都不方便的老年兄妹,互相攙扶著,當彼此的拐杖,顫顫巍巍地散上一會兒步,在晚霞滿天的時候,再慢慢地踱回去,該是怎樣滑稽的一副風景,不禁微笑起來。 他可能會喜歡上街邊的象棋,駐足看上一回兒,為一個臭棋簍子氣上叁天,也有可能,會愛上拐角廣場熱鬧的廣場舞,悄悄地混進去,因著皺紋比同齡人淺上叁分,而廣受大媽們的歡迎,成為指定的陪練。 當然,最有可能的,是郁昌的孤僻性子經年不變,一直維持了下去,既不愛琴棋書畫,也不愛人際社交,從一個倔驢似的年輕人,變成一個倔驢似的老年人。 那個七老八十的孤單老頭,抖著兩條關節炎的老腿,摸索著回了家,落日的余暉照進來,落在他的身上,留下一道深深的、佝僂的影子。 房間寬敞得可怕,也安靜得可怕,仿佛空氣中的每一粒塵霾,都懸浮得疲憊不堪,動都懶得動,凝滯地靜默著。 他還是愛喝茶,但年紀大了,再也不敢喝多,怕夜里睡不著,只能望著空空蕩蕩的茶具,怔怔地坐在桌邊,不知自己該干什么。 ——直到,突然間,門外傳來咔噠的一聲響。 就像刮來的一陣風,大門被打開,急匆匆進來一個拎著菜籃的老太太,那個竹編的籃子里,既有好消化的、甜口的芝麻片,也有軟爛入味的牛rou米粉。 她雷厲風行地把菜擺了滿桌,嘴里還絮絮叨叨,埋怨地念著哥哥,催他快去洗手吃飯,就像兩人年輕時所扮演的角色,在老年掉了個,完全地翻倒了過來。 郁燕想著想著,竟有點忍俊不禁,幾乎要壓不住上翹的嘴角。 到了那時,也許郁昌會有一個老伴兒,也許沒有,都無所謂,沒什么關系。 只要,她的哥哥,能夠稍稍地,往后退上那么一點兒,做出最終的讓步與妥協…… 那么,無論如何,她都愿意永遠陪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