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場暴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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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zhí)炝韫鏇]有食言,半月之后,便欣然帶領(lǐng)郁燕前往之前所說的空置房間,毫無對外人應(yīng)有的諸多顧慮,泰然自若地為她添加開鎖指紋,頗有種易招賊的傻少爺氣質(zhì)。 他家可能偏愛大平層,從私家電梯廳出來后,單一個客廳的面積,就比佳宛小區(qū)平均戶型都大,垂直落地窗明凈無比,旁邊擺放實木吧臺,遠(yuǎn)遠(yuǎn)眺望江景地標(biāo)之時,只覺身心豁然開闊,岫云煙霞皆為掌中之物。 陡然見此殊景,再想到家中哥哥所住的那個常年陰冷灰暗的小房間,甚至連光照都成了奢侈,郁燕心中不知是何感想。 驟然間,她對大戶人家的擺設(shè)失了興趣,朝對方道謝后,便自覺地挑了一間臨近玄關(guān)的保姆房,正要放下背包,將東西擺放進去時,卻被東道主急急錮住手腕,一把撈了回來。 “喂喂,你這是什么意思???” 張?zhí)炝桦y得暴躁一回,好像被誰狠狠拽了一把尾巴,渾身的毛半奓不奓的,眉心深深蹙起,直勾勾地盯著她,眼神里滿是困惑與不滿:“有這么做事的嗎——我說租房,當(dāng)然是整個房子租給你,又不是讓你來當(dāng)保姆!” 語畢,又生拉硬拽地帶人去了主臥:“來,你就住這,不許亂跑,不然我可毀約了。” 臥室床具一應(yīng)俱全,潔凈無塵,大概經(jīng)常有人打掃,只是看不出多少生活痕跡,墻上的幾個畫框倒是端正,填充的還是默認(rèn)裝飾,未免太過空曠。 即使如此,鳩占鵲巢的心理壓力卻無法一朝一夕便消失無蹤。郁燕踏了踏腳下柔軟的羊毛地毯,環(huán)顧一圈,眼尖地從枕頭上拈起一根短發(fā),轉(zhuǎn)過頭去看他。 “……你確定,你爸或者別的什么人,不會突然過來休息嗎?既然那樣,這根頭發(fā)又是怎么回事?” 聞聲,張?zhí)炝鑲?cè)頭望了過來,見到那物之后,眼角不由得一抽,耳尖竟火燒一般,迅速地竄起一抹薄紅。 “……咳,不好意思,可能是我昨天睡午覺,沒注意蹭上去了?!彼陌鸵幌拢诌B忙繼續(xù)解釋,“不過我可以保證,除非你愿意,否則絕不會有旁人——以前我總帶一幫朋友在家聚會,久而久之,我爸嫌吵,就不愿意來了,現(xiàn)在就連指紋鎖都只錄了我和保姆的。除此之外,你是第叁個?!?/br> 畢竟別無選擇,郁燕頭疼似地揉了揉額角,干脆不再過多糾結(jié),直接沿床坐下。 有錢人的魔力,無論身處何地,都能把生活過成美國高中生的日常。 “行吧……但是,無論如何,我都要謝謝你愿意幫我?!?/br> 女孩將壓得肩酸的背包卸了下來,撥正散亂的額發(fā)。 她仰起白皙的臉龐,漆黑眼瞳定定地盯著對方,意料之外的,語氣竟極為認(rèn)真: “這句話,我是真心的。” 看得出來,猝不及防被人正式感謝一番,張?zhí)炝璺浅2涣?xí)慣。 他面色古怪地呃了半晌,身上哪哪都不自在,遂借口去端水果,扭頭便掩上了臥室大門。 借此機會,郁燕將自己為數(shù)不多的家當(dāng)擺放出來,整整齊齊地列作一束,其中大多數(shù)都是整理的筆記,按序呈于桌上后,整個房間氣氛登時為之一改,總算增添了幾分過日子的人氣。 然而,也不知對方口中的水果是否仍長在種植園里,還要親自去采摘完畢方可回來,她草草翻看完幾冊,外邊仍然沒什么動靜。 初來乍到,將房東一個人晾在旁邊,聽上去實在于理不合,郁燕看了眼時間,發(fā)現(xiàn)已經(jīng)將近過去半個小時,暗暗嘆了口氣,決定起身出門找人,就看到張?zhí)炝杷难霭瞬娴靥稍诳蛷d形似星之卡比的懶人沙發(fā)里,手里拿著一把長約四寸的雕花小刀,正有一搭沒一搭地削蘋果皮。 他居然有點手藝傍身,露出的半個瑩白果rou被雕琢成了兔子的形狀,仍然能夠保持不氧化的最佳狀態(tài),果盤里卻橫七豎八地臥著好幾個失敗作,不是斷了耳朵,就是缺了嘴巴,真可謂一將功成萬骨枯。 “這么久都不出來,還以為你只是客氣一下呢,其實心底根本就不在乎我,虧我還想雕個好兔子送你?!?/br> 張?zhí)炝枳焐线@么說,卻不著惱,刀刃在指尖炫技般轉(zhuǎn)了個圈,笑嘻嘻地一躍而起,將蘋果遞過來:“拿去,這可是唯一成功的一只,要珍惜,明白嗎?” 這種小玩意,郁昌曾經(jīng)也給她做過,淋上出鍋焦糖,就是一道美味的拔絲蘋果,只是品相不好。 因此,郁燕甫一見到,心中除了稀奇,還有懷念,少見地接了腔: “看不出來,你還挺厲害嘛……美食節(jié)目上學(xué)的?” 張?zhí)炝铔]回話,過了幾秒,又重新癱回去,臉朝下埋在枕頭里,不知為何,好半天才低低出聲。 “我爸之前當(dāng)醫(yī)生的時候教過我……等我長大了,他就再也沒做過了。” 只有兩個人的房屋,還是太大太空了,話語在偌大的空間里橫沖直撞,幾乎讓人不知所措。 郁燕敏銳地直覺到,對方并不想提此事,如果在說下去,可能就要涉及隱私,當(dāng)即果斷地咬了一口蘋果,將兔子的半個腦袋囫圇啃了下來,誠懇地評價:“還不錯——不過,你是不是沒洗刀?怎么有股鐵銹味。” “哎,你不要污蔑啊,我削前消過毒的!” 面前之人果真接過臺階,不再繼續(xù)先前話題,轉(zhuǎn)而你一言我一語地嗆起了聲,讓她偷偷地松下一口氣。 不怪人自作多情,互訴苦衷實在是過于親密的一件事,乃至郁燕剛剛覺出一點苗頭,就必須將其掐滅。 目前,她十分滿意自己與張?zhí)炝璧年P(guān)系:非親非疏,相處不會尷尬,也并不過度親密,所以,在此之上的敞開心扉,就顯得十分多余了。 說是利己也好,算計也好,冷心冷情也罷,郁燕既不想貿(mào)然進入別人的世界,也不愿自我領(lǐng)地受人踏足。 從相處來看,對方并不算什么壞人,因此,她更希望張?zhí)炝枘軌虮3诌@種分寸,仍將自己當(dāng)做一時興味的解悶玩具,不再投入更多感情,防止原本可控的事件滑軌失序。 ——換句話說,就是不要造成麻煩。 郁燕低垂眼簾,將手中的最后一口果rou遞至嘴旁,咔嚓咬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