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FallinginYourEyes(二)
鉑金星今天下了場大雨。 而它的主人此刻心情的確也不美麗。 雨點噼里啪啦地跳到窗子上,盧錫安窩在壁爐旁的沙發(fā)里,松枝燃燒的香氣淡淡侵襲,他神情懨懨,過了許久才將手中書翻了一頁。 費星小姐,還真是有手段。 她在別人面前總是笑得很燦爛,見他卻像是見了鬼一樣,裝出一副恭敬的樣子,背地里又會怎么想他呢? 話說回來,他又為什么要在乎她怎么想? 就像她說的,兩個人是純粹的雇傭關(guān)系,她把他當老板看,還是不能得罪的那種。 他應該開心。 盧錫安·鉑金早就習慣當一個上位者,早就習慣他的命令只能被人乖乖服從,早就習慣那些恭謹、恐懼且防備的眼神。 可一想到費星也會拿那種眼神看他,盧錫安就渾身不舒服。 愈發(fā)煩躁。 他猛地站起來,隨手把書丟到一邊,可能是心情不好的關(guān)系,落入耳中的聲響變得越來越嘈雜。 咚咚咚、咚咚咚—— 不是錯覺。 是真的有人在敲他的窗子。 隔著老遠的距離,盧錫安就看清了費星張牙舞爪的模樣。 她一只腳緊緊貼在窗邊,另一只懸空在外,迷彩背心和長到拖地的牛仔褲都濕透了,勾勒出逐漸變得明顯的肌rou線條。 鉑金家的員工福利肯定包含健身和訓練設(shè)施的啦。 可她整日與那幾個男人廝混,哪兒抽出來的時間去鍛煉呢? 一窗之隔,暴雨傾盆,他像是陷入一個夢境,手里的書還沒放下,愣愣與她對視。 費星抹了一把臉,見他終于注意到了自己,又張開嘴巴大聲說了些什么。 雨聲好大。 他聽不清她說的話,只好一瞬不瞬地盯著她開合的唇。 費星,長了一張很適合接吻的嘴巴。 所以,鉑金家的保鏢、醫(yī)生甚至是家主本人,為她神魂顛倒,也是情有可原。 盧錫安向她走去,打了一個響指,玻璃窗迅速化為螢藍色粒子,費星卻還沒反應過來,往前一撲差點兒沒直接撞他身上。 就在她跌入屋內(nèi)的瞬間,漫天飛舞的粒子再度融合,恢復成玻璃窗的形態(tài)。 “老板,你怎么這么狠心啊!” 要不要張開懷抱接住她? 盧錫安糾結(jié)了很久。 可最后,他還是躲開。 她摔了個五體投地,一邊齜牙咧嘴從厚實的地毯上爬起來,一邊小聲沖他抱怨。 盧錫安嘴角一扯,說不清是笑還是嘲諷,他扯了條浴巾,看也不看就丟給她。 “是誰允許費星小姐敲我的窗?” 擺明了,是在說她放肆。 他又坐下,一半兒的身子陷進單人沙發(fā),裝模作樣攤開書本,目光卻有意無意地向她偏去。 雨勢漸小。 而這背后的意義,盧錫安希望費星最好不要知道。 費星不是第一次進他的房間,可她還是左顧右盼,溜溜達達,披著他扔來的浴巾胡亂擦了一通,最后才走到壁爐前,要烤火似的伸出了手。 “老板,這堆火是真的還是假的?” 她避開了他的問題,用不太高明的方式。 盧錫安卻不肯輕輕放過,他一皺眉,伸手扯掉她的浴巾,語氣比剛才又冷幾分。 “費星,我是不是太縱容你?” 誰給你的膽子,讓你這樣無視我的話語? 費星眨眨眼,神情無辜極了,衣服皺巴巴地裹在身上,叫她看起來更加可憐。 “我尊敬的老板,我也很想回答你的問題,可我的衣服真的很濕……” 盧錫安瞪了她一眼,黑色的眼睛在爐火的照耀下閃閃動人,他按了什么按鈕,很快小機器人就捧來一盤衣服,確認主人再無其他指示后又安靜退下。 “老板,我房間鑰匙弄丟了,所以想從你這里繞過去。” 房間角落傳來窸窣的聲響,是她一件一件在穿脫衣裳。 真是奇怪的聲音,像是什么小蟲子,從他心底爬過來又爬過去,鉆出受不住的癢。 明明什么也看不到,盧錫安卻還是轉(zhuǎn)過臉,聲線平直得過了頭,顯得硬邦邦。 “說謊。” 他是喜歡復古的裝修風格,又不是真的窮到連生物識別鎖都買不起,鉑金家的宅子哪有用鑰匙開鎖的房間? 編出這么蹩腳的謊言,是她過于高估自己的價值,還是她從始至終就沒把他放在眼里? 費星笑笑,把換下來的衣物和浴巾都丟到臟衣籃,叁兩步跨到他身邊,懶洋洋地靠在壁爐上,明艷的火光照亮了她半邊臉。 他忽然覺得有些熱。 那一點熱意從她金燦燦的眼眸中迸出來,無邊蔓延,就差那么一點點,就要燒到他臉上來。 “老板,你真聰明,這么快就拆穿我啦?” 她還在和他兜圈子。 盧錫安放下書,卻不看她,遠遠地望窗外的雨,忽小又忽大。 正如他此刻的心情,如風中燭火,搖擺不定。 “沒什么事,就出去。” 他下了逐客令。 可這位不請自來的客人,顯然不是一句話就能打發(fā)走的。 “老板,我今天看完電影又和文斯去海邊了。” 小機器人沒那么多心眼子,家主大人說要一套新衣服,它就送來襯衫和西褲,是他一貫的穿衣偏好,如今穿到她身上去,就好像…… 就好像,她在他懷抱。 空氣中,松木、雨水和火的味道彼此糾纏,時間一下子變得很慢,慢得世界上所有聲響都沉默,他似乎只能聽見她的聲音。 他知道費星是在閑扯,那張看起來就很好親的嘴巴又要說出一大串哄人的話,因為他在她眼里和那幾個蠢得要命的男人沒什么不同,只要幾句好聽的話就可以輕而易舉地被安撫。 “老板,你應該也知道吧?我長大的星球有一片很美的海,出現(xiàn)天災之前,帝國很多貴族喜歡去那兒度假。” 他知道,因為他也很喜歡那顆星球,她的家鄉(xiāng)。 為此甚至不惜耗費萬金,把鉑金星改造得天翻地覆。 “費星小姐,你到底想說什么呢?” 他的手指滑過鎏金裝幀的封皮,大約摸出來一個單詞,是“悲劇”。 盧錫安的手指頭縮回頭,很淺地嘖了一聲。 真不吉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