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師
“哎,薇薇安這把是徹底涼了啊,本來還想借著‘國民老公’洗白一把,這下子情況反而更糟糕了。”程意正在刷論壇吃瓜,“你看看,道歉聲明都出來了,說自己確實有收錢推廣的行為,唔……向廣大粉絲鄭重道歉,然后休整一段時間。” 薇薇安當天下播沒多久,全網就在議論當天的直播事故了。之前的黑料只是小范圍內的傳播,這下子卻是再也遮掩不住。有人列舉了薇薇安以前吃播推薦的店家,劃出了個“黑名單”。其中袁記麻辣燙也赫然在列,甚至因為直播中涼夏吃出了蟲子被網友大批特批。袁老板已經關店避風頭去了,也不知道什么時候才會回來。 “對了,你這次要不然就考川城的學校吧?別回南方聯合大學了,留在川城我們沒事還能見見面。” 程意知道上輩子沒能順利畢業一直是蔣蒙心里的遺憾。 “我再想想吧,在此之前我想去見老師一面,和他當面道歉。”蔣蒙已經買好了飛機票專程去見賀建秋教授。 *************** 南方聯合大學還是老樣子,沒什么變化。賀建秋教授的辦公司卻一直上著鎖。恰巧此時有一位同學經過,她趕忙攔住他,詢問道:“同學,我是外地過來的。想今年報考南聯大的古代史專業,請問賀建秋教授不在嗎?” 那位男同學神色有些復雜,好像有什么難以啟齒的事。掙扎了半天才開口,“你想報我們學校的古代史?是想以后做研究還是混文憑?” “這話怎么說啊?”蔣蒙不明所以。 “南聯大的牌子不錯,也算重點大學,混文憑你盡管來,只是做研究……”他四處看了看沒有人經過這里,就壓低聲音說:“史學系教授之間的內斗實在太厲害了,之前逼走了好幾個有學問的老師,留下的這些只會對著上面溜須拍馬,自己都做不出學問又能教你什么?” 他無奈地嘆了口氣,“當初我也是看在南聯大幾個教授的著作,非常仰慕才報了這所大學。今年卻是有學問的都被逼走了,哦,也包括你說的賀老教授。老教授本來都該退休了,因為對學校有感情還是接受了學校的返聘。可是這幫人,連外出考察的資金都不給賀教授拿出來,賀教授還怎么做研究呢?” “既然對賀教授這么吝嗇,為什么還要留下他?”蔣蒙知道以系主任為首的史學院很多領導早就看不慣賀建秋的脾氣了。 “今年有全國各大高校史學系考核,校領導為了史學系的排名下滑的不至于太難看,才強留了賀教授。考察組一走,立馬就暴露了嘴臉了。賀教授這個月初,和系主任吵了一架,已經快一個月沒在學校露面了,估計也是被逼走了吧。” “所以我勸你還是別報了,想做學問去查查風評比較好的。我是還有不到一件就要畢業了,要不然真想退學。” 蔣蒙對著那位同學道了謝。 “對不起,您撥打的電話已關機。sorry……” 賀建秋的手機號碼也早就打不通了。蔣蒙正準備離開,有個阿姨急的滿頭冒汗,一路小跑著上來就敲賀建秋辦公室的門:“賀教授!你在嗎?賀教授!” 蔣蒙制止了她,把原委給她說了,阿姨聽過就更著急:“我是賀教授小區物業的。之前有業主反映好幾天沒有見到賀教授下樓遛彎了,我也沒在意……” 這點蔣蒙是知道的,只要賀教授在家每天吃完晚飯都會下樓走走。 “今天賀教授的朋友上門找他,卻還是敲不動門,我這才感覺到不對了!” “他也不在學校,能去哪呢?!” 現下賀教授和學院領導的關系如此緊張,求他們也是辦不到的。 “我記得,賀教授不是有妻子的嗎?師母……哦不是,老太太也不在家嗎?”蔣蒙回想了下。 “上個月還住在一起的!”阿姨說,“好像是因為要讓賀教授拿錢給她兒子買房子,老兩口拌了嘴,老太太就從家里搬了出去,再也沒有回來過。” 賀教授的妻子是二婚,帶著自己的兒子再嫁,賀教授卻是沒有親生子女的。 蔣蒙心里隱隱感覺到了不對,,一把握住阿姨的手,“我是他學生,這么長時間不見人肯定是不正常了,我們現在先去找警察!把賀教授家里的門打開再說!” …… 警察上了門,同時打電話聯系上了賀教授的妻子和繼子。 老太太臉色不是很好看,“他又不是喪失行動能力了。興許是這兩天不想出門呢。”她這師母一向刻薄,蔣蒙知道她與賀建秋的關系一直很緊張。 “老太太,怎么說你們倆也還是夫妻,這老爺子家里的鑰匙你總歸有吧?”警察詢問。 “沒有,沒有!我媽早就想離婚了,準備過兩天就去辦了,我們和這老頭一點關系也沒有了。”老太太的兒子一把拉住她,“媽,咱們走!這都是什么事!” 蔣蒙有些看不下去,攔住他。“我是賀教授的學生。你八歲那年你mama就帶著你改嫁給了賀教授,這些年賀教授有虧待過你嗎?你吃的用的哪樣不是最好的?上了大學之后零花錢都比別的同學多。對親兒子也不過如此了!你就這么對賀教授,把他一個人扔在家里好幾天不聞不問?!” 不提這些還好,一提老太太就發了瘋。她推搡了一把蔣蒙,“呸!什么親兒子!給兒子多買一套房都不愿意!這老不死的東西!教的學生也是牙尖嘴利的小畜生!還教訓起我兒子來了。” 蔣蒙氣的牙齒都打顫了,見無法與她交流只得轉過身去對警察說道:“那麻煩您撬鎖吧,我是他學生,出了什么事我來負責。” 警察看老太太也沒什么反應,就撬了門鎖。 蔣蒙急急跑進去:“老師!老師!你在哪?!”過了半晌陽臺上才傳來微弱的應答。 蔣蒙跑到陽臺上一看就驚呆了。 賀建秋比叁年前瘦了太多,他躺在地上看到有人進來眼睛睜開了下,用手撐住地想站起來,卻還是不行。他大概是躺在地上好幾天了,渾身大小便都失禁了,周圍全是蒼蠅,蚊子,垃圾。 露出的皮膚有的地方都生了褥瘡,他大概是覺得丟人,發現自己站不起來后又吃力地把周圍散落的舊報紙往自己身上攬,想要遮住這種窘態。 蔣蒙哪里還顧得臟,看到這個光景當即就蹲下來,哭的很厲害。嘴巴抽搐著喊:“老師!老師!” 在一旁的老太太和繼子看到這一幕早就躲得遠遠的,老太太目光有些閃躲,嘴里嫌棄:“人還活著我們就先走了。我們可忙了。” 社區阿姨看到也在心底暗暗嘆了口氣。賀教授平時是個儒雅的人,任何時候都把自己收拾的干干凈凈的,哪能忍受這份罪啊。她幫忙打了120的急救電話。沒幾分鐘附近醫院急診科的人來了,蔣蒙陪著一起上了救護車。 ******************** “老人燒到38度了,因為長時間壓迫后背的褥瘡很嚴重,都有十幾厘米了,肺部有感染,現在還在昏迷中。具體的情況我們做個會診,明天做完核磁共振才能確定腦部的情況。” 蔣蒙向醫生道謝。她眼睛還是紅紅的,剛剛向程意那邊說明了情況,程意二話不說把家里的存款都拿了出來,但小吃店剛開始盈利沒幾天也確實是拿不出太多了。 “7床的病人醒了,你可以進去了。”護士從病房出來。 蔣蒙整理了自己的情緒,深吸一口氣推開房門。 賀教授神智清明了一點,他由于好幾天沒有好好進食喝水,還很虛弱。聽見有人進來了也沒有什么動作。 “老師,你還記得五年前你發著高燒沒來學校,那個給你熬粥送藥的學生嗎?” 這件事很隱秘,只有她和賀建秋兩個人知道。 只見原本還算平靜的賀教授猛然間睜開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