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思琴】

    天色還是昏暗的四點十一分，利恩騎著機車，載著我離開家。

    「抓好囉。」我聽見他對我喊著。

    上次聽到這句話，不是就是子帆要騎快的時候嗎！？我下意識地用力抓緊他的腰。

    果然，他把油門催到底，狂飆在空無一人的街道上。

    他越騎越快，已經超越子帆與祈杰的速度，大聲對我喊著，「怎么樣？」

    我也喊著，「你干嘛騎那么快啦！？」

    「讓你好好享受一下飆車的快感啊！只有在這個時間點街上才都沒什么車欸。」他揚起笑容。

    「飆車有什么好的啦！」我依然大喊著。

    「你好好體會一下那種風吹過臉頰還有自由的感覺吧！」

    我又把手抓得更緊了些，「為什么是自由？」

    「你看著前面筆直的馬路，還有寬闊的世界，這樣奔馳著，就像是我們掙脫牢籠，迎向自己想要的光明，迎向我們渴望的自由。」我看見他嘴角旁的酒窩，他看起來很享受。

    我放寬心胸，照著他所說的去思考及體會。

    雖然和子帆彼此相愛，但卻因為許多現實面，我們被困在子帆的家庭問題里面，我被困在不能和子帆單純戀愛的現實里，被困在要試著去體諒與接受這樣的現實的枷鎖中。

    沒錯，我是不自由的。

    看著寬闊的天空以及大地，以這樣的速度朝它們奔馳，如同利恩所說的，彷彿有種奔向自由的感覺。

    我笑著，「我了解了。」

    不久后，我們在一個陡峭的石階前停下。

    「糟了，快來不及了！快跑吧！」利恩拉住我的右手，二話不說的跑上石階。

    我望向又高又陡的階梯，「我們要爬到最上面嗎？」

    「是啊！快點！」他繼續拉著我跑，我上氣不接下氣的拼命跑著。

    不知道跑了多久，終于跑到了石階最上面用木頭所搭成的平臺。

    我氣喘吁吁的，「呼、呼、呼！累、累死人了。」

    「思琴，抬頭看看天空吧。」

    聽見利恩的聲音，我緩緩地抬起頭，看見了昏暗的天空中，那層層云朵出現的第一道曙光，接著慢慢地又有更多道光芒透出，照亮了大地，彷彿也照亮了所有人心中的陰霾。

    「哇，好美啊！」我不禁驚呼著。

    「是啊，喜歡嗎？」利恩也望著那美麗的日出，露出淺淺的笑容。

    我轉過頭，毫不保留的對著他露出燦爛的微笑，「嗯！非常喜歡哦。」

    他緩緩地伸出右手，輕輕撫著我的臉龐，「你比這樣的景色還美麗喔。」

    我的臉瞬間通紅，眼睛卻依然直直地注視著他，他的眼神滿是溫柔。

    利恩從他的黑色夾克里面，拿出了一朵雛菊，「送給你，這是我早上在路邊摘的，一看到這朵花，就立刻想到了你。」

    我的心暖暖的，接過了花朵，「謝謝你，我很開心。」我把手放到了利恩的手上，輕輕地握住，「很溫暖。」

    「思琴，如果我是你的男朋友，絕對不會讓你感到孤單的。」他柔聲說著。

    「我不孤單啊。」

    「少騙人了，莫子帆本來就很少來學校，就算他身邊已經有了你，他也并沒有為了要多陪你或是多和你相處而常來學校，上次你也說過你們平常很少出去玩，這樣你怎么可能不寂寞呢？」他為我打抱不平。

    我沒有回應他，只是細細地聽著。

    「你和他的生活中，也不會有這樣的小感動以及浪漫吧？」

    我其實也不太清楚，我們是真的不常出去玩，但是生活中總有著一些小甜蜜吧？

    「就讓我來填補那些寂寞吧。」利恩把手掌反過來握住了我的手，將我的手放進他夾克的口袋里，「不喜歡的話可以揮開我的手。」

    我垂下眼，看著口袋里我們牽著的手，沒有說任何話，轉過頭靜靜地望著這片寧靜的城市。

    ＊

    杏杏看著我桌上的雛菊，「這是溫利恩送的？」

    「是啊。」我微微皺眉，把雛菊收到抽屜里。

    祈杰聞聲，馬上轉過頭，「你早上和他出去！？」

    「對啊。」我拿出書包里的課本。

    「李思琴！你到底清楚自己在做什么嗎？」杏杏把手壓到了我的課本上。

    我沒有看他們，「知道啊，我們只是朋友，一起去看日出而已。」

    「你確定只是朋友嗎！？他沒有追你？你還是喜歡子帆的吧？」杏杏把頭低下來，看著我的臉。

    我不解她為什么要那么激動，「他是喜歡我，不過我喜歡的人依然是子帆。」

    祈杰與杏杏同時瞪大了雙眼。

    「他果然對你有意思！這樣最好不要再和他糾纏下去了吧！？」杏杏有些大聲地叫著。

    我開始有些煩躁，「不會怎樣的。」

    「可是──」祈杰的話還沒有說完，馬上被我打斷。

    「別說了，難道我有男朋友就不能再和任何異性當朋友嗎！？我不想被愛情所束縛變得不自由啊！」

    語畢，祈杰與杏杏先是愣了幾秒鐘，然后安靜地各自走回自己的座位。

    祈杰小聲地說道，「子帆明天開刀。」

    我沒有做任何的回應。

    這天晚上，我望著子帆上次送我的白色紫羅蘭，花朵早已凋謝。

    我把花拿出容器丟進垃圾桶里，走去廁所，把容器盛滿水，再輕輕地把雛菊放進去。

    希望它能夠開得很久很久，永不凋謝。

    ＊

    兩天很快的就過去了，現在是星期五的放學，我走在醫院里。

    子帆昨天開完刀，應該還沒醒來吧，雖然他要我週末再去找他，但我想要在他還沒醒來時看看他，確認他真的沒事了，這樣心里也比較安心些。

    「思琴啊！」我聽見一個有些年邁的聲音，轉過頭看過去，原來是羅醫生。

    我笑著向他問好，「羅醫生好，我是來看子帆的，現在可以見他嗎？」

    「當然可以啊，不過他現在還沒醒過來，可能要等今天晚上或是明天早上吧。」他和藹地笑著。

    「他狀況還好吧？」我有些擔心的問道。

    「還不錯啊，雖然是頭部動刀，可是是個很簡單的手術，他的身體狀況也很正常，放心吧。」他指了指右邊的走廊，「他就在那里轉彎的第三間病房里，我還有工作要做，就先走囉。」

    我向他微微敬禮，「好的，真的非常感謝你！」

    接著，我照著羅醫生所說的找到了子帆的病房，站在門口，忽然莫名地感到一些緊張。

    我在門前來回踱步，思考著我為何會有這樣的心情，難道是因為利恩？對于這幾天和他的互動，我感到有些心虛了？

    我搖搖頭，絕對不是！我和他只是朋友！別再胡思亂想了！

    整理好心情后，我輕輕的打開房門。

    映入眼簾的是一個女人的背影，淺褐色的捲發隨意的扎著，垂落在肩膀上，穿著一件看起來很昂貴的白色毛外套，我這才認出來，她是子帆的mama。

    在我正要出聲的同時，她把右手放到子帆的脖子上，忽然猛力的掐著。

    我愣在原地，她在干嘛？

    看著子帆無法呼吸的模樣，再看著她沒有打算松手的繼續緊緊掐著子帆的脖子，我才真正的反應過來，她想要殺了子帆。

    理解狀況之后，我什么都沒想，心里只有要保護子帆的念頭，向子帆mama衝了過去，用盡全身的力氣將她推開。

    「你在做什么！？」我激動的喘著，對著她吼道。

    子帆mama的手緊握著病床的欄桿，她的表情有些驚訝與茫然，眼眶微微泛著淚，但在下一刻，她立刻收起了那份茫然與眼淚，轉為非常不屑的語氣反諷我，「喲，哪里來的野丫頭啊，爸媽沒有教過你不能隨便對別人動手動腳的嗎？」

    「你才是！你憑什么可以結束子帆的生命！？」我憤怒的吼著。

    她站直了身子，拍了拍外套，「我是他的母親，辛苦的懷胎十個月后將他生出來，是我給了他生命，當然也有資格結束他的生命！」

    這真的是她的真心話？我握緊的拳頭不斷顫抖著，這是我第一次如此的憤怒，如此的想殺了一個人，「沒錯！他是你辛苦懷胎十個月得到的兒子，是你的親身骨rou，就是因為這樣的辛苦，你應該要更加珍惜他、愛他！但你卻總是傷害他，甚至是想殺了他，你還有良心嗎！？」

    「就是他讓我們家染上那么大的霉運，我還真后悔生下他，況且，我要怎么對待他，還輪不到你這沒禮貌的小鬼說三道四的！」子帆mama扭曲著臉，用力的甩了一下自己的頭發，用肩膀狠狠地撞了下我的肩膀，走出病房。

    我站在原地，望著她消失在門后的背影，身體還是因為憤怒而不斷的顫抖著。

    那女人說的話句句刺耳，雖然聽過子薇、祈杰還有子帆轉述過子帆家人傷害子帆的狀況，但是真正看到那女人的嘴臉，真正聽到那女人狠心的話語，衝擊力及傷害力實在是從別人口里轉述的還要多十倍、一百倍。

    我有些無力地坐到子帆身旁，他依然還在昏迷中。

    『最后換我問啦，你們的夢想是什么？』

    『我沒有什么特別的夢想，能夠活著就足夠了。』

    是啊，子帆連要活下去就已經是那樣艱難了。

    現在的我才開始感到害怕，害怕子帆mama，害怕那顆非常殘忍又狠毒的心，我掉著眼淚，哽咽著低聲問道，「為什么她要這樣對你？」

    我輕輕推著子帆，「喂，說話啊。」子帆當然沒有任何回應，我又哭得更厲害了。

    我輕捶著子帆的肩膀，「子帆，我很害怕啊，嗚嗚，你為什么不醒過來安慰我呢？」

    崩潰的大哭著，不斷地推著子帆，「嗚嗚嗚嗚，醒來啊！抱緊我，我需要你。」

    手機鈴聲忽然響起，是利恩，我試著讓自己不要那么的激動，緩緩的接起。

    「哈囉，思琴，你現在在干嘛呢？」他爽朗的聲音從手機傳出。

    「嗚嗚嗚。」我想要說些什么，但卻只能哭泣。

    利恩好像被嚇到，頓了一下，又開口，「你在哪里？我去找你。」

    我一邊啜泣著一邊斷斷續續地說出我的所在地，他對我說他馬上到，就立刻掛斷電話，往這里飛奔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