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思琴】

    「你還真的來了啊。」這是暑假后兩個禮拜，子帆第一次見到我的第一句話。

    我提著食材，站在子帆家的柵門前，「當然要把握你家人都不在的機會，好好運用你家豪華的廚房，吃著男朋友做的甜點囉，哈哈。」我露出極為燦爛的笑容。

    他打開柵門，和我并肩往鐵門走去，「是、是，但你平常可不要隨便跑來啊。」

    我聳聳肩，「我的極限是兩個禮拜不見面。」

    踏入玄關，看著子帆把腳上的拖鞋往鞋柜與墻壁的夾縫間一扔，就走了進去，果然，鞋柜上沒有子帆的鞋子，我探出頭看了看鞋柜后面，原來鞋柜離墻壁還有一段差不多十五公分的距離，子帆的皮鞋、帆布鞋、運動鞋以及剛剛被亂扔的夾腳拖有些凌亂的放在那。

    踏進前廊，往前走了幾步，覺得有些不習慣光著腳踩在地上的感覺，抬頭看了看子帆的腳，他平常都不穿室內拖的嗎？

    我跟著他經過了依舊陽光普照的客廳，來到了之前見過的飯廳，但沒有像上次一樣往樓梯上走，而是直直地穿過飯廳，到了一間又大又豪華的廚房。

    子帆家的廚房是以淺褐色與白色為主調，櫥柜上有著藍色花紋裝飾，流理臺的整個平面鋪了一層大理石，旁邊的設備應有盡有，甚至是連烤感恩節火雞的大烤箱都有，廚房的左側擺著一張小餐桌。

    我不禁叫出聲，「果然好大呀！」

    「嗯。」子帆拿過我手上的食材，直接準備開始做我一直很想吃的蜜糖吐司。

    我細細的觀察著他的表情，他今天給人的感覺明顯有些不一樣。

    子帆認真的切著吐司與水果，我輕輕用手指戳了一下他有些嚴肅的臉，「不開心啊？」

    他轉頭看著我，皺著眉對我露出了淺淺的笑容，「在這里有很多不好的回憶啊，哈哈。」

    也是，畢竟這間屋子的每一處都是子帆與家人每天互動的地方，對于提議要來子帆家做甜點的舉動，我開始有些愧疚。

    但其實，在我內心深處，并不是真的想要吃到子帆的甜點而跑來他家，而是想要了解更多我平常所看不到的他，就像是現在。

    「我現在在這里，幫你製造新的回憶吧。」我偷偷拿起提袋里的鮮奶油，迅速的抹到子帆臉上，「偷襲！」

    他瞪大雙眼的望著我，接著搶走我手上的奶油涂了一下我的鼻子，「哈哈哈。」

    我們在廚房里打起奶油大戰，子帆搶走了所有奶油，不斷的猛攻，我繞著廚房尖叫著閃躲，接著往二樓跑，因為我只認得子帆的房間，所以我二話不說的就往他的房間跑去，他也追了上來。

    「呀！」我被子帆逼到角落，爬到了他的床上，「我投降啦！」

    他哈哈大笑，「哈哈哈哈哈，你真的是沒本事打贏又愛玩欸。」

    「你也都不手下留情。」我坐起身，環伺他的房間，「和上次看到的差不多。」

    子帆拿起衛生紙擦了擦殘留在手上的奶油，也把衛生紙遞給我，「當然差不多。」

    我擦了擦手，逕自走到他的衣柜面前，把衣柜打開，「哈哈，里面還是像上次一樣亂嘛！」

    他走到我背后，把衣柜關上，「上次果然是你幫我整理的？」

    我轉過身看著他，他的左手仍然壓在我右上方的衣柜上，「是啊，如果是祈杰整理的話，也太噁心了吧，哈哈。」

    「謝謝。」他露出笑容，我看見他的酒窩，伸出雙手戳了下。

    「我一直都很想這樣做哦。」我微笑道。

    子帆微微靠近我，用嘴含住我鼻子上的奶油，接著吻上了我的臉頰，「我也一直都很想這樣做哦。」他對我壞笑。

    子帆的動作令我心癢癢的，雙頰也忍不住發燙，我輕輕推開他的手，「我要幫你整理衣柜……」

    「哈哈哈，不用整理了，之后還是會亂的。」他走到床邊坐了下來。

    「之后亂了之后再整理。」我逕自拿出他的一件天藍色上衣，馀光瞄到了衣柜旁的書桌，忽然靈機一動，「我要突襲檢查！」我跑到旁邊的書桌，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打開右邊抽屜的第一格。

    里面只有幾隻筆、幾罐外傷藥還有兩本課本而已。

    子帆跑到我旁邊把抽屜關起來，然后擋到我面前，「別看了。」

    我斜眼盯著他，「里面有什么祕密嗎？」

    「沒有啊。」他抓住我的肩膀，將我轉過身，「我們繼續去做蜜糖吐司。」

    我被他推著走出房間，「莫子帆，你里面一定是放很多色情的書吧？」

    「你白癡啊，我才沒有！」

    「那你干嘛不敢給我看？」我轉過身指著他的眉毛。

    他揮開我的手，又把我轉回去，「我沒有不敢給你看，那里面又沒有什么，有什么好看的。」

    我們走下樓，進入廚房，「沒有什么是什么？你說說看里面有些什么啊。」

    「你在繞口令啊？」他用水龍頭洗掉臉上沾到的奶油，「我其實也忘記里面有放什么了，我只記得有錢。」

    「是嗎。」我坐到餐桌旁，隨意地拿起桌上的香料，「好吧，放你一馬。」

    「還真是謝謝大人喔。」他在平底鍋上丟了兩塊無鹽奶油，再把剛剛切成塊狀的吐司丟進平底鍋里。

    我掃視著子帆家的廚房，發現一點油污都沒有，又想起從客廳到飯廳，他們家好像總是一塵不染的，一定是每天都有定期打掃吧，是子帆嗎？我的腦中瞬間浮現他的房間還有衣柜，又想到他亂丟鞋子的模樣，這形象實在是跟打掃家里不太符合啊……

    「子帆，你家里都是誰在打掃的啊？」

    「董事長夫人，我偶爾會掃一下。」他回頭看我，「怎樣？很乾凈？」

    我嚇了一跳，「想不到你媽還會打掃家里！？」

    「是啊。」

    「要是我們家也能夠像你們那樣勤快就好了，哈哈。」

    他轉回去繼續煎著吐司，從嘴里輕輕吐出幾個字，「……不好吧。」

    我疑惑地問道，「為什么不好？家里乾乾凈凈的感覺很舒服呀。」

    「這樣一塵不染的，就沒有生活過的痕跡，還有家的溫度了。」子帆淡然道。

    我的心頓時有些難過，沒錯，這樣的一棟房子，就像是賣傢俱的展示屋一樣，被設計過的擺設與配色，整理得乾乾凈凈，卻也毫無溫度。

    不行，光是這間屋子的負能量就已經夠多了，我不能跟著子帆一起消沉啊，我硬是用輕松愉快的語氣開玩笑道，「明明就是你自己不想打掃吧，哈哈哈。」

    子帆把鍋里煎得酥酥的吐司擺設到吐司盒中，「對啦、對啦，東西好好地放在那拿起來多快啊，放回原處反而找不到。」

    「哈哈哈，跟我爸一樣。」我笑著望著眼前的冰箱。

    他端著一個盤子放到我面前，「好了。」

    吐司盒上擺滿了香蕉與蘋果，中間是一球巧克力冰淇淋搭配著巧克力餅乾，周圍有一圈鮮奶油，淋上楓糖醬與煉乳，看起來精緻又美味。

    「好漂亮呀！你失業真的可以去賣欸！」我拿起手機拍起照來，又將手機對著子帆，「大廚，拍張照吧。」

    他用手遮住我的鏡頭，「又說我失業，別拍啦。」

    我揮開他的手，「拜託！我的手機都沒有你的照片欸！」

    「沒有又怎樣？有蜜糖吐司就好了啊。」他又再次遮住鏡頭。

    我站起身，整個人貼到他的身上，「拜託嘛，不然我們兩個一起自拍？」

    子帆整個身體往后傾，「你不要靠近我喔。」

    我不理會他的話，踮起腳尖，把臉貼近子帆的臉，「拜託。」

    我們僵持了幾分鐘，他終于招架不住，搶走我的手機，「好啦！只有這次。」

    「耶！我最愛你了。」我歡呼著，子帆站在我前面，由高的人掌鏡，效果果然不一樣，拍出來的角度真是完美呀！在后面的我看起來又瘦又高的，真的是騙很大，我的視線緩緩移到照片中子帆的臉，還是和本人一樣帥，我看到他有些若隱若現的酒窩，頓時覺得這張照片無比的珍貴，根本可以堪稱我的稀世珍寶，「呵呵。」

    「干嘛啊你，笑得跟變態一樣。」子帆一臉嫌棄的坐到我旁邊的椅子上，「滿意了就快吃吧。」

    我切開蜜糖吐司，吃了一大口，吐司被子帆煎得又酥又香，淡淡的奶油以及煉乳的味道，再搭配一口冰淇淋與鮮奶油，實在是世界無敵好吃啊！「天啊，好幸福喔！」

    之后，子帆和我兩人一起慢慢的把蜜糖吐司吃掉，收拾好廚房，坐在客廳里曬著太陽聊著天。

    聊著聊著，我沒來由的問子帆，「你平常都坐在哪個位置啊？」

    「沒有。」

    我有些不解，「什么沒有？在這個客廳里，總會有個你習慣坐的位子吧？」

    他的眼神好像有些黯淡，「你問這要干嘛啊？」

    「嗯……只是想要坐在你平常坐的位置，看著你平常看的景色而已。」

    語畢，他沉默了數秒后回答我，「別傻了，我平常完全不會出現在客廳，所以沒有什么習慣坐的位子。」

    他的一句話使我深深地感到抱歉，我真是問了一個蠢到家的問題，「對不起。」

    子帆依然看著前方，「干嘛道歉？又沒什么。」

    但是他聽起來不像沒什么。

    果然，今天的子帆有些不一樣，彷彿沉浸在某段哀傷的故事里。

    我站起身，決定還是把他帶離這里好了，「陪我散步回家，要嗎？」

    「好啊。」他對我笑了笑，也站起身。

    往鐵門走去的幾步路，我的目光無意間的往垃圾桶里瞥去。

    看見了令子帆這樣哀傷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