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思琴】

    「你看你！我不會幫人吊點滴啦！」我皺著眉頭，用沾了酒精的棉花輕輕擦著子帆剛才吊點滴的位置，他對我的動作感到很不自在，一直想把手抽走。

    「不要動啦！」我對著他叫道，他微微皺眉。

    祈杰裝了一碗滿滿的飯，上面放了幾道菜，「子帆！吃飯囉！」

    「我沒胃口。」

    他怎么可能沒胃口啊！「你已經(jīng)很久沒有吃飯了吧？一定很餓才對啊，而且你瘦了很多欸。」

    「你剛剛明明因為飯菜太香而醒過來，你這吃貨！」祈杰也對著他說。

    我一把搶走祈杰手上的碗，用湯匙舀了一口飯菜，拿到子帆嘴邊，「你應(yīng)該是沒力氣吃吧？來吧，我餵你。」

    祈杰瞇起眼睛對著我笑道，「唉呦，思琴，你還真主動啊。」

    我瞪了他一眼，「你別吵啦！」又轉(zhuǎn)過頭看向子帆。

    「我真的……」還沒等他講完，我直接把湯匙塞進(jìn)去他的嘴里，「嗚！」

    他很慢很慢的細(xì)細(xì)咀嚼著，然后很吃力的將食物吞進(jìn)去。

    我和祈杰安靜地凝視著他。

    「怎么辦？他好像真的虛弱得無法吃東西欸。」我緊張的問祈杰。

    「我也不知道啊，爸爸是醫(yī)生的人可是你欸。」祈杰眉頭深鎖的聳聳肩。

    「還是就等他能夠吃的時候再吃啊？反正至少他現(xiàn)在的狀況比剛才好一些了。」

    「你們……」子帆忽然出聲，我與祈杰同時停止對話看向他，「你們先不要理我。」

    我有些驚訝，怕他又想要做出什么荒唐的事情，「什么啊？你又要干嘛？」

    「不要管我……讓我睡一下。」他無力的說著。

    我有些不解他怎么了，難道是很不舒服嗎？「你還好嗎？」

    「嗯。」

    祈杰用手拍了一下自己的大腿，「他一定是覺得我們一直這樣關(guān)切的照顧他，他很不自在啦！」

    我終于明白了，子帆一定是很不習(xí)慣有人這樣照料著他，想到這，我又不禁有些難過，「子帆，是祈杰說的這樣嗎？」

    他用雙手把自己的臉遮住，「對啦，不要通通……說出來。」

    看著這樣的他，雖然有些哀傷，但是總覺得他至少有恢復(fù)些體力，能夠這樣跟我們說話，彆扭的模樣也有些可愛，我對他微微一笑，「好啦，那你好好休息。」

    接著，我與祈杰坐在地上享用完今天的午餐，子帆的咳嗽聲不間斷的出現(xiàn)，感覺他病得很重，聽了我有些心疼，但基于想讓他多休息，我和祈杰都沒打擾他，等我們把碗盤拿下去廚房收拾，再回來的時候，他已經(jīng)睡著了。

    「希望他不會再作可怕的惡夢。」我看著子帆說道。

    「唉，難啊，他每天半夜都至少會醒來一次，所以你晚上不要給他嚇到了。」

    我微微蹙眉，「醒來？他睡得很不安穩(wěn)嗎？」

    祈杰有些無神的望著子帆，「他好像都會一直不斷的重復(fù)夢見他所無法承受的事情。」

    也就是不斷的夢見他家人打他的情節(jié)嗎？這樣是多么的痛苦與煎熬啊。

    我想起子帆上課時間大部份都在睡覺，原來就是因為他晚上都睡得很不安穩(wěn)。

    差不多過了五個小時，mama回到家，祈杰也放下心準(zhǔn)備要回去，但被mama留下來一起吃晚餐，在餐桌上我和祈杰向mama說著一些學(xué)校發(fā)生的事情，祈杰與mama有說有笑的，看起來像是原本就認(rèn)識一樣，我們也說了許多關(guān)于子帆的事，mama果然也覺得他這怕麻煩別人的個性真的要好好改改，也決定要用比較強硬的態(tài)度來面對子帆。

    在我們吃到一半時，爸爸也回來了，他跟著加入我們的對話，mama又重復(fù)說了一遍子帆的事情，爸爸竟然比mama更激動，甚至還說子帆一定要留到完全不跟我們客氣的地步才可以走，我和祈杰哈哈大笑，莫子帆要對一個人完全不客氣，可能要等到好幾年后才看得到吧！

    聊著聊著，不知不覺就已經(jīng)晚上七點了，我們送走祈杰，要他小心騎車，接著，我們?nèi)巳繃搅俗臃赃叀?/br>
    「需不需要再幫他吊點滴啊？」我問他們。

    「我看，先把他和床綁在一起，免得他跑走比較快。」爸爸開玩笑的說道。

    mama竟然認(rèn)真的同意道，「感覺還真的要綁起來。」

    我乾笑了幾聲，最后，爸爸決定把他叫起來吃點東西，換藥以及吊點滴后再繼續(xù)休息。

    我搖了搖子帆的肩膀，「子帆，起來囉。」

    他皺起眉頭，眼皮好像很沉重，過了幾秒才微微的睜開眼，臉色看起來沒有像白天那樣憔悴又蒼白了，「嗯？」

    「起來吃飯哦，你現(xiàn)在感覺如何？」我問他。

    他眨眨眼睛，「嗯……很好。」

    我忽然想到就算問了也是白問，他就算有事也會說沒事。

    子帆的視線落在爸媽身上，忽然吃驚的用左手支起身，「啊，對不起。」

    我和爸媽先是愣了一下，接著mama把手放上子帆的左肩，對他微笑道，「你在道歉什么呢？」

    「痾，沒有和你們打聲招呼，還躺著和你們說話，太失禮了，又在你們家打擾，麻煩你們。」子帆看起來很緊繃的回了一堆話。

    爸爸把手放到了子帆的右肩，「子帆啊，我想你的家人或許不肯你躺著和他們說話，但是在我們這邊你要用怎樣的姿勢和我們說話都可以，還有你一點也不打擾我們，你可以不用那么緊張，放松點，知道嗎？」

    子帆的左肩與右肩現(xiàn)在都被爸媽的手佔據(jù)，他皺著眉非常緩慢的回答，「嗯……我知道了。」他們滿意的點點頭，但也沒有打算把手移開的跡象，就這樣看著子帆不斷微笑。

    我像趕蟑螂一樣揮開他們兩的手，「唉喲！你們在干嘛啦！把手拿開啦！」

    「啊啊，抱歉、抱歉！」mama傻笑著，「他看起來好帥啊！忍不住就看入迷了。」

    我目瞪口呆的瞪著mama，難道她在工作時也這樣嗎？

    「這位太太，你老公還在這。」爸爸用低沉又毫無起伏的聲音提醒道。

    啊啊！他們可以不要在子帆面前這樣嗎！？我轉(zhuǎn)過頭緊張的望向子帆，看見他那抹淺淺的微笑。

    「子帆啊，我是思琴的爸爸，這位是思琴的mama，我們的工作是醫(yī)生還有護(hù)士，所以呢，你待在這的這段期間，我們會好好幫你治療的。」爸爸露出燦爛又陽光的笑容。

    子帆收起微笑，坐起身對著他們點頭，「你們好，謝謝你們。」

    mama接著說道，「你好，現(xiàn)在，我們要先幫你換藥，把衣服脫掉吧。」

    「啊？不、不用……」我記得上次看見子帆慌張又害羞的模樣，好像是在學(xué)校一起吃午飯那次吧，我不禁笑了一下。

    mama竟然開始抓起他的衣服想要直接幫他脫掉，「只是換藥而已，你就老實點嘛！」

    「啊啊！」子帆意外的叫出聲，奮力抵抗著，看起來相當(dāng)害羞。

    mama突然拍了一下他的背，「乖啦！」

    「痛！」他吃痛的叫出聲，然后整個人瞬間癱軟，mama就這樣把他的衣服給扒了下來。

    「呵呵。」我對眼前的景象感到特別新鮮，從來沒想過竟然能夠看見家人和子帆這樣的互動。

    子帆好像聽見我的笑聲，用一臉要我救他的表情看著我，看起來非常無辜。

    我對他搖了搖頭，示意他好好接受爸媽的治療。

    在換藥的過程中，看見他打著赤膊的身體，實在是令我興奮到想要尖叫，但只要看到他那令人感到怵目驚心的背，我的喜悅又瞬間瓦解，取而代之的是憤怒與難過。

    我的表情好像是太明顯了，回過神來，發(fā)現(xiàn)子帆一臉擔(dān)心的盯著我看，我迅速的收起剛才的表情。

    換好藥后，mama愉悅的拍手道，「好了！這樣就舒服多了吧？」

    「快去吃飯吧！啊！子帆不要亂動，我們把飯盛上來給他吃。」爸爸笑著對著mama說道。

    「好！那我馬上下去準(zhǔn)備。」

    爸媽自顧自地說著，接著就很有干勁的跑下樓，房間里只剩下我與子帆。

    「啊，謝謝。」子帆看著他們的背影，慢了很多拍的說著。

    我忍不住笑出聲，「哈哈，你的反應(yīng)也太慢了吧！」

    子帆的臉上沒有任何笑意，轉(zhuǎn)過頭看著我，「對不起。」

    我嚇了一跳，他怎么忽然正經(jīng)起來了？「你又再道什么歉啊？」

    「我好像又嚇到你了。」

    他是說剛才換藥的時候嗎？原來，他是因為這個而感到自責(zé)啊，「你這個傻瓜，這個根本不算什么，反倒是你，到底怎么搞成這副模樣的啊？」

    他僵硬的笑了笑，后背輕輕地往枕頭靠下去。

    我有些擔(dān)憂的望著他，「很累嗎？還是先吃個飯再休息吧。」

    「不會。」他輕輕地朝我揮了揮手，「你不要這樣看我。」

    我不滿地說道，「你很囉唆欸，一下叫我們不要管你，一下又叫我不要看你。」

    「是你的眼神太可怕了，很像要吃了我一樣。」他擺出一副害怕的表情。

    「才沒有！說得好像我很飢渴一樣。」見我毫不猶豫的瞪著他，子帆才終于露出了笑容。

    看見他的笑容，我總算是稍微放下心來了，雖然還有很多很多問題想要問他，但我決定要慢慢來，畢竟我也不想讓好不容易恢復(fù)一些體力的他，又馬上再回憶起那段痛苦的記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