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影響
當繪本已燃燒殆盡,她決定將那段荒唐經歷嚼碎入肚,絕不與任何人提及一字,任其在匆匆光陰里淡忘消失。 任知歡本以為這些不會對自己造成多大影響,但現實很快便給了她耳光。 上課時頻頻走神、連走路都在發呆先暫且不說,某道以前能輕松解決的題讓她無從下手、某個再基礎不過的知識點令她倍感陌生…… 這惹人悲痛的事實,哪怕不眠不休也來不及彌補,而這將在幾日后的期中考時給她沉重一擊。 中午,教學樓前樹蔭下的一角。 彼時是體育課自由活動時間,長椅上任君衍翻著試卷,任知歡面無表情地坐在旁側。 “退步有點大啊,而且語文歷史不是你的長項嗎?我可沒看過這兩門你考這種分數,這會真是見識到了。” 抬眼瞧上一臉苦色的任知歡,話里雖是責問的意思,但他神色語氣平和,顯得事態不至嚴重,可對方也不是小孩,其中是個什么情況她自是清楚得很。 “……發揮失常,下次不會了。” 任知歡蹙眉抿嘴,不好說根本原因為何,也更不能說大半知識點她忘了一干二凈,要不是這幾天死命地回顧重學,此刻這卷子的分數是得要更令任君衍吃驚。 這番弄她憔悴了不少,如打蔫的綠植晃晃悠悠,任君衍也沒說什么,是不再拿分數說事,而是掏出她的數學卷子,開始答疑分析起來。 不過好在被遺忘的知識不過如蒙塵書頁,只要用心回溯便能還算完整地回想起來,任知歡雖不知具體是什么原因導致,但若能自己解決,她也不愿告訴家人惹他們擔心。 攢著不服輸的怒氣,也揣著心無著落的恐懼,她花著更多時間來重拾記憶,擱置了起初打算補的電影游戲計劃,送或還了所有消遣娛樂物什,一門心思撲在乏味書海。 “我最近要奮發向上。” 她跟任君衍說。 “被奪舍還是開竅了?”他莫名其妙道。 “開竅了。” “為什么突然開竅了?” “因為我想考的大學一定要比你的更好。” 任君衍點頭,說會拭目以待。 隔日大清晨,才剛醒就聽到隱約讀書聲,他迷糊地起身呆坐,恍惚望著窗外尚未浮光的天空,花了近半分鐘才確信不是幻聽。 之后的日子任知歡與書桌相依為命,屁股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更愛黏著凳子,她變得更像好學生了點,也變得更沉默了些,當拒絕了給她淘來心心念念的絕版畫冊,程馨不由地看她像看一個瘋子。 “咋?你要考首都大學啊?” “可能吧~” 任知歡表面嘿地一笑,心里泛苦地終于解決了道中上難度的題,而這對以前的她來說不值多看一眼。 必須得在下場考試,考有正常水平的分數,而且還得要再稍高一點。 可距離月考還有多久?一想到這個她心里發緊、呼吸困難,于是又拿起筆在紙上計算寫畫。 她刻意逼得自己廢寢忘食,也是為了消磨先前夢境在她腦海里的位置,它不可否認得太過逼真,其中一花一木與現實有頗多重合,她不可避免會因某些因素陷入對那段經歷的回憶——所有的發呆走神都拜其所賜。 尤其是在任君衍身邊,他簡直似化身為災厄之源,只要稍加松懈,回憶便如潰堤洪水襲來,沖得她七暈八素,先前所有刻意抵抗倍顯徒勞無功,對一些不可言說的片段更是面紅耳赤。 走神這個問題,至少短期內是無力解決了。 一日接一日過去。 三天打魚兩天曬網并沒有在她身上應驗。 月考無情來臨,而分數并沒有迎合她的愿景,是比以往正常水平還要稍低一點點。 任知歡腦子不算多聰明,至今坐在這里全靠發憤圖強,引以為傲的資本也唯有毅力,承蒙上天眷顧是未曾讓她的努力落過空。 卷子上血紅的分數,這回給她的打擊實在大了些。 任知歡安靜地看著卷子,對面的程馨欲言又止,是想告訴對方她面無表情的樣子與班主任如出一轍。 “涼涼,白學。” 任知歡表面這么說,心里是清楚這算進步,可還是讓她太過失望。 “沒事沒事,考得也不錯了。” 而人的悲歡總不相同,周圍此起彼伏的輕松閑話,皆在提醒任知歡這次考試是比以往要簡單。 她也只能擺擺頭,裝作不以為意。 自此任知歡不免又更刻苦了些。 直到某日課間。 程馨逮著她有功夫聽閑話的時候,拉著凳子挪到她身邊。 “哎哎,我跟你講個事聽不聽?” “聽聽,說吧。” 任知歡喜聞樂見八卦滋潤她枯燥的日常,程馨于是挪近了點,湊耳壓低聲音道。 “知道一班的李梓彤嗎?” 任知歡點點頭,年級前十的人她大致都記得。 經程馨一番壓抑雀躍的話,大致是程馨的一個朋友與李梓彤玩得好,周末的時候她們幾位聚會,玩真心話大冒險時受氛圍以及酒精振奮,李梓彤透露了自己喜歡老師的秘密。 “是任君衍?” 程馨點頭,一臉厲不厲害。 任知歡聽著只覺平淡,師生單箭頭戀情很常見,似乎這種下對上的視角尤其是對方各方面皆很出色時,都很容易惹事生非。 而且同齡人來找她間接搭橋也不是沒遇到過,程馨其實也覺得沒什么,只是那人畢竟是朋友的哥哥,下意識覺得讓meimei知道也沒有什么壞處。 任知歡是承認任君衍很有魅力。 即使東西亂扔亂放、情商直逼負數且總愛與她對著干,但還是很能吸引人,頗有種美而不自知的韻味。 不像mama,她從來不愁他找不到老婆,畢竟他不論長相能力財力都很不錯,還有…… 剎那間,似有他的低語盤桓耳邊,隨那一夜又一夜的記憶裊裊而來,被他抱起的失重感、指尖挑弄的快感如電流淌過全身——任知歡震驚回神,狠狠掐了把自己的臉。 誰知道為什么會做這么離譜的夢啊! 任知歡把程馨趕走,憤憤地掏出習題冊,頂著兩邊臉頰掐紅的指印奮筆疾書。 “是一班那位?” 坐在車上的任君衍掰好頭盔,把她劉海往上一捋后扣在頭上,幫她系好扣帶時回話道。 “嗯,你以后注意點,不要誤了人家前程。” 任知歡懶懶道,腳底虛浮地坐上后座。 “我該怎么注意,你懂女生心思就給我支個招吧。” 兩手抓著他腰側衣擺,任知歡半闔著眼哼了一聲。 “就不顧形象嘛,脾氣暴躁一些,啃指甲、摳鼻子、衣服幾天不換——這樣肯定就不喜歡你啦。” “……我覺得有點難。” “哼,反正你千萬別找個女朋友跟我同樣大,甚至是比我還小的。” 任知歡狠擰了腰rou一把,以作警告。 他嘶地倒吸口涼氣。 “放心,我才不喜歡你們這種小屁孩。” 她沒有回話,濃密眼睫垂著掩了大半瞳孔。 察覺到身后的人手抓的力度變小了點,且后背幾次被她的頭磕了又磕,于是抬高音量。 “喂,你可別睡了。” “噢,沒啊。” 任知歡腦袋一顫,干脆兩臂環上腰緊緊抱著,臉貼著后背嘴硬道。 “對了,周末老媽拜托我去吃個酒席,可我那會正好有事,要不你替我過去,時間一到我再去接你好嗎?” “不好,這樣就攪亂了我預定的計劃。” “我接完你后咱們倆個去逛逛然后看電影,再去吃你之前說的那家店可不可以?” “可以。” 任君衍瞳孔側過一瞬,又回至中心,他將她這些日子的努力都看在眼里,雖然嘴上從來不提,但他是希望對方能量力而行,至少每天在自己睡醒前就晨讀實在是太不像她。 “你悠著點,別用力過頭了。” “嗯……” 任知歡順口回道,意識有些渙散。 他不由得加快騎了些。 幾分鐘后倆人走出停車棚,任知歡勾著他的臂彎,在托扶下搖搖晃晃進電梯,踏進家門那刻她是徹底歇菜,任君衍從沒有見過哪個人困得像醉酒一樣,幫放了書包脫了外套就把人塞進被子。 任知歡一沾著床,睡得更死,竟連呼嚕都打了起來。 只是這般酣睡,縱使任君衍刻意沒為她設鬧鐘,也還是敵不得生物鐘作祟。 他剛意識清醒又能聽到那清朗的讀書聲。 只是為什么還伴著股菜香? 任君衍出現在廚房門口,穿著圍裙拿著課本、守著鍋里面條的任知歡停下聲音。 “嗨,我今天起得早了就順便做早餐。” “……” 她半扎起的馬尾協同淺淺的笑顏清爽無比,只是扎緊腰間的圍裙清晰勒有弧度,不知不覺竟是瘦了那么多。 任君衍依在門邊閉眼嘆息一聲。 “jiejie你還是請去多睡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