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穎住的是在市中心的一家三甲醫院。袁朗將醫院的名字和病房門號寫在極其隱秘的地方，地址夾在幾百頁資料里面，不用上一番心思找是找不到的。

    醫院的五層很安靜，來往的大多是穿著白衣的醫生護士。段嘉許剛走進病房區就被攔住了。

    “您好，這里是住院區，不是病人的家屬不可入內。”小護士說。

    段嘉許剛要說話，就聽到病房里面傳來了女人的尖叫聲，和碗筷摔落的聲音。

    段嘉許熟悉這個聲音，姜穎果然在這里。

    “又開始了。”小護士小聲的念叨，看到段嘉許的眼神后才驚覺自己多說話了，遮住自己的嘴巴。

    “請問您還有事嗎？”

    小護士趕人的眼神十分地明顯。

    這時幾個人從病房里退出來。段嘉許有些意外在幾人之中看到穿著白大褂的孟筱茹。

    孟筱茹滿臉慍色，但舉著手做投降的姿態，對著病房里面的人說：“我們都走行了吧？姜穎，你冷靜一點，我們都走了。”

    等到病房門被關上，聲音才漸漸安靜了下來。

    孟筱茹看到段嘉許出現在這里，也很是訝異，又笑了笑，一副無奈勞累的樣子。

    “段嘉許，來看姜穎啊？”孟筱茹走到他的身邊說，聲音病房里面聽不見。

    “嗯。”段嘉許回答。

    “老同學，我呢，有點事想問問你。你先跟我出來一趟？”

    孟筱茹說完大步像門外的走廊口走去。

    這家醫院的環境綠化比段嘉許以前去過的醫院好太多，從走廊窗戶望下去是小公園，樹林茂密，流水交錯，還有一片草坪。

    孟筱茹喝了一口保溫瓶里面的枸杞人參茶，眼神清亮的看著段嘉許，她說道：“我呢，也就不拐彎抹角了，你能找到這肯定是那幫人里聽姜穎話的人給你透的消息。我不清楚你和姜穎之間那些恩怨是非，但是姜穎現在是我的病人，我得對她負責。”

    “你想說什么？”段嘉許說。

    “從姜穎被困那天到今天，她有7天沒吃東西了。”

    段嘉許臉上風輕云淡的表情微微凝滯。

    孟筱茹說道：“你剛才也看見了，一勸她吃東西她就要摔東西，也不知道是誰給慣的。不過我覺得吧，應該不是祁韞軒那個紈绔...”孟筱茹頓了頓，上下打量了段嘉許，又說道：“肯定也不是你。”

    “她不吃東西，那她……”

    “打營養針。”孟筱茹像是知道段嘉許想問什么，打斷了他：“姜穎不抗拒打針，也不知道她是想活還是想死了。”

    “孟同學，醫生能這樣說話嗎？”段嘉許往常溫文爾雅的臉上，皺起了一點眉頭。

    “醫生是不能，老同學發發牢sao可以。而且我快被姜穎折騰死了。”

    孟筱茹伸了伸腰，開玩笑的表情突然變得嚴肅，盯著他的眼睛，開始講述姜穎的病癥：“長期失眠，營養不良。她患有幽閉恐懼癥又被關了2天，出現了呼吸困難，心悸的癥狀。轉到醫院后精神高度緊繃，不配合治療，也不愿意說話。姜穎的家屬沒來過，大概還不知道這件事。但是，她再不配合治療，會把自己的身體耗廢的。”

    孟筱茹垂眸抬了抬眼鏡，繼續說：“所以，我看到段老同學來的時候是松了一口氣，畢竟你的話在她那里可比誰都有效力。你愿意幫忙讓姜穎配合治療嗎？”

    “我沒有孟同學想的那樣有用。”段嘉許的眼神看著遠處，不知道在想什么。

    “我只知道她來醫院的時候，身上有精斑，有指痕，下身破皮。而能對她這樣做，她不去報復而是選擇自暴自棄在我這里躺著的，只能是你。”孟筱茹說。她眼神銳利，語氣有些譴責的意味。

    醫院走廊很安靜，偶爾有人走動的聲音。秋風吹過桌上翠綠的盆栽，陽光透過窗戶投射在地上的樹影搖搖晃晃。

    良久，段嘉許開口說道：“我會試試。”

    段嘉許推開門，姜穎正躺在白色的病床上，手上吊著水，眼睛緊閉，像是睡著了。

    姜穎長長的黑發垂落在枕頭上，沒有化妝品來掩蓋她真實的面龐，她的皮膚一片慘白，嘴唇近乎沒有血色，臉上的rou都凹陷了下去，像是恐怖童話片里面的鬼娃娃，漂亮又詭異。她是段嘉許夢境里的那個如妖如魔一樣的女人，又清純無辜得不像是她。

    段嘉許胸腔里一片渾濁，他被她玩弄在手心，搬家逃避沒有用，拒絕冷酷沒有用。他的手段強硬一些，就把她折騰進醫院里面，現在在他面前一副半死不活的模樣，讓他的心被負罪感籠罩，好像做錯事情的全是他。

    她明明是個怪物，但又脆弱得像一枝干枯褪色的玫瑰，只要微微一折，就會筋骨斷裂，分離兩半。

    段嘉許看著她干裂的嘴唇，心里嘆了口氣。在床柜上找到了棉枝，拿個一次性水杯到了杯飲用機的冷水，蘸了蘸，然后輕輕擦拭在她的唇上。這樣重復了幾十遍，姜穎的嘴巴漸漸濕潤了。有一顆水滴順著姜穎的唇珠流了下來，段嘉許看到了，用手指揩去。

    他的手被抓住了。

    姜穎睜開了眼睛，看到了段嘉許，嘴角翹起，手上的力量加強了，聲音很是虛弱，笑著說：“嘉許，你這是在性sao擾我。”

    姜穎現在手上的力氣對于段嘉許而言基本等于沒有，他掙了掙，姜穎不愿意放開，他也就任著她捏了。

    段嘉許沒有回答她，只是把水杯放在床頭柜上，空出手將棉枝扔到垃圾桶里。

    “好啦，別生氣了。我一個強jian犯就原諒你對我的性sao擾了。”

    姜穎搖了搖段嘉許的手臂，有些撒嬌的說。

    姜穎就這樣嬉皮笑臉的說出那天的事情，她毀了他夢想中的未來，又輕飄飄的承認自己的罪行，偏偏自己還要坐在這里，勸她珍重身體。

    段嘉許看著姜穎手上的點滴，強行讓自己冷靜下來，不要被姜穎的話題挑逗，忘了來這里的目的。

    “聽孟筱茹說，你不吃東西。”段嘉許說道。

    “我不吃。”

    姜穎翻了個身，側身面對段嘉許，頭下枕著段嘉許的那只手，圓圓的眼睛亮晶晶的看著段嘉許。

    “吃點吧，姜穎。你的朋友很擔心你，都找上我了。”段嘉許說道。

    “不是你不讓我吃東西的嗎？”姜穎瞇著眼睛，像是累了。

    “我沒有。”

    “你有，嘉許。”姜穎輕聲地說：“你是不是很想我死了，嘉許。”

    語言說出口有時候就像一把世上最鋒利的刀，姜穎總是能扎得段嘉許很疼。

    “沒有。”

    明明知道她可能又在作戲，但段嘉許回答的語氣嚴肅而認真。

    “我不管，你讓我不吃不喝兩天兩夜，現在來就要我吃東西我就吃嗎？我才不會如你所愿。現在醫學很發達，我死不了。你過來看過我了。”

    姜穎睜開眼睛，長長的睫毛撲閃撲閃的。她的眼睛里是她在惡作劇時常有的戲弄：“我好得很，你可以不用有負罪感了，去找桑稚，劉稚，還是文字了。去追求你的平淡幸福。不用管我。”

    “你別提她。”段嘉許冷冷的看著姜穎：“在你決定高抬貴手放過我前，我不會再找任何人了。姜穎，我認輸。”

    姜穎看著他的眼神里帶著不可置信，她的頭往后移，段嘉許被她枕著的手得到了自由。

    “可是，你總得給我一個期限，時間，或者是你想讓我做什么事。”段嘉許繼續說：“我對你，對你家人，對你的父親，都很抱歉，對不起，姜穎。你能原諒我嗎？”

    姜穎聽完他的話沒有回復，將他的手從病床上移開，又翻了身，一雙眼睛看了天花板很久。

    突然，她笑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姜穎笑得喉嚨都咳起來，上氣不接下氣。

    “姜穎？”

    段嘉許站起來彎腰過去看看她，卻被她的手打開。

    “滾，別碰我。”姜穎聲音沙啞無力，卻是帶著狠勁。

    或許是聽到了病房里面的動靜，孟筱茹開門進來，看見段嘉許站在床邊上，看著姜穎向是在看什么大難題一樣，皺著眉頭。而姜穎在病床上喘著笑氣打滾，這種行為怎么都不是一個身體已經虛弱到不能行走的人該做的。

    “姜穎，你別亂動了，不然手上的針歪了又要再扎一次。”

    孟筱茹走了過來，對姜穎這么大一個人還老做出這種像偶像劇情節的事，很是無語。

    姜穎聽進去了孟筱茹的話，身體上停止了動作，孟筱茹坐到她的身邊，手順著她的胸口拍氣，姜穎漸漸冷靜了下來，閉上了眼睛。

    孟筱茹覺得段嘉許她的眼神變得很奇怪，然后段嘉許又坐了回去，側著身看著窗外。看上去有些可憐。也是，姜穎不是什么好惹的主。現在還住著祁家的醫院，還有人給祁韞軒最討厭的段嘉許通風報信，段嘉許也來了，然后現在在姜穎面前一句話也不敢多說。

    好厲害的感情生活，孟筱茹在心里默默吐槽。

    “茹茹，我想吃東西了。”姜穎慢慢地說。

    “好好好，你等著。”

    孟筱茹給段嘉許偷偷比了個大拇指，不愧是姜穎喜歡最長時間的正宮，來一趟比什么都管用，人不裝傻了，開口說話了，飯也愿意吃了。

    孟筱茹走了，房間里又剩下姜穎和段嘉許兩個人。

    姜穎搖起了床，想坐起來，段嘉許看到手伸過去幫她，兩個人的手相交，段嘉許溫熱的手觸碰到了冰冷的體溫，段嘉許松手退了回去。

    姜穎輕聲笑了，手從搖板上放開，坐回床上，柔聲說道：“嘉許，我是病人，你幫我搖。”

    段嘉許把床搖上姜穎喜歡的高度，把姜穎從床上扶好，他的身體覆蓋在了姜穎的身上，幫她整理被子，姜穎看著他白色的襯衫上解開的那一顆紐扣，那露出來的一點點皮膚，想到了一些色情的事。

    “嘉許，我答應你。明年的某一天，可能我會想開的。”姜穎說道。

    “嗯。”段嘉許冷清的聲音，此刻帶著點溫柔。

    段嘉許幫她把被子四角抿好，兌了一杯溫開水，放了根吸管遞給她。姜穎接了過去，吸著水，像是一只倉鼠，很快喝完了一杯，段嘉許再幫她兌了一杯水。

    姜穎一口一口喝著水，段嘉許拉起她沒有打點滴的手，不重不輕的捏了起來。

    姜穎以前很喜歡被段嘉許這樣捏著，段嘉許這是在討好她。

    等段嘉許捏完，把姜穎的手放回被子里面，姜穎突然開口說：“嘉許。”

    “嗯？”

    段嘉許抬頭看著她，狐貍眼睛不再有攻擊性，左眼那顆淚痣惹得她心癢癢。

    “我想上廁所。我現在走不了，等下你抱我過去。”

    ……

    段嘉許愣住，整張臉連同耳朵都紅透了，臉上熱得不像話。眼睛里面滿是震驚，嘴巴愣是說不出一句話來。

    段嘉許就這樣看著姜穎按了鈴，叫護士幫她把針孔拔掉，坐在床上等著他的動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