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網路游戲里為你打刪號戰的英雄、跟在路邊嚼檳榔吐痰的摳腳大叔可能是同一個人，可是，至少，在這一刻，梁青瓷想，她感受到的溫暖是真實的。不管對方是誰、心里在想什么，或許不懷好意，至少她得到了勇氣。

    這樣就夠。

    非君莫嫁沒有繼續哄她，她很開心，這是正確的行為。哄得多了，界線就曖昧了，而網路上有太多曖昧當事人都無法負責，那樣的曖昧不是溫柔，是傷害。非君莫嫁用不冷不熱的態度提醒她界線，這條界線能保護彼此。

    她想非君莫嫁沒打算傷害她。他們都是理智的人。他們真的可以做朋友。

    〝很累的話就去休息。〞非君莫嫁淡淡的關心。

    〝沒事，我就好多了。我們聊點別的吧。〞梁青瓷回。

    〝好。你快滿等了，有想好之后要走pvp還是pve嗎？〞

    于是非君莫嫁開始找話題，詳盡地對梁青瓷解釋了pvp、和pve的差異。

    梁青瓷不喜歡打人，她決定打本，可打副本需要搞裝備，很花錢，她沒有人帶技術又水，誰會愿意讓她跟本。如果讓她問方洛洛，那完全是問錯人了，方洛洛是pvp，專職的pvp。而大師父、二師父似乎又一次的遺忘了她的存在……梁青瓷開始擔心了。這個游戲好難玩，她真的玩得下去嗎？

    〝裝備耀石那些不急，你先滿等，其他事、等你滿等了再說。很晚了，你不舒服就早點睡。〞非君莫嫁催促到。

    〝噢，好。那你也早點睡，先晚安喔。〞梁青瓷乖巧地關機去睡了。

    隔天梁青瓷打起精神，繼續找工作。

    由于對開店設計衣服不死心，她看的工作，都是展場短期工。恰好時逢電玩大展，很缺展場工作人員，還有角色扮演比賽，獎金豐厚。

    梁青瓷頗心動。她拿著面試條件去問方洛洛。

    方洛洛跟梁青瓷約在醫院附近的餐廳。不知為何莫君笑也跟過來。這天方姑姑排休，莫君笑跟著休。梁青瓷猜莫君笑大概是沒事做所以蹭過來。

    「你要參加比賽？」

    方洛洛拿著面試資料，有些訝異。從小到大梁青瓷都不喜歡比賽，這可是她頭一回聽梁青瓷主動表示要參與某項競爭。在方洛洛眼里的綠綠，一直都是個溫順到好像沒脾氣的孩子，在朋友面前永遠笑容開朗，只有私底下和她獨處，才會憋屈地抱怨一些事。

    「這是什么我看看。」莫君笑好奇地拿走資料，只瞥了眼，莫名沉默。

    梁青瓷顧慮著莫君笑在場，話說得很含糊，「我覺得，應該是沒問題。不求第一名，就算是第三名也有十萬，那樣我資金就有了。」

    「啊，我知道了。」方洛洛立即會意，一手攪拌咖啡、一手支起臉頰，「你討厭借錢。而且你爸媽要是知道你借錢開店，肯定跟你沒完。」

    「對。」梁青瓷輕嘆，她不太想繼續這個話題，回頭注意到莫君笑神色微妙，順口把焦點轉到莫君笑身上，「君笑你怎么都不說話？」

    莫君笑慌忙回神。「啊？噢，不是，嗯。」她別過目光，遲疑兩秒，突然說，「其實我約了我哥過來吃飯。」

    梁青瓷和方洛洛都愣住了。「什么？」

    「就在剛剛。」莫君笑補充。

    方洛洛下意識看著梁青瓷……而梁青瓷根本沒反應過來。

    「等等什么不對，」梁青瓷整張臉都皺起來了，「君笑你說什么？你約了你哥過來？就在剛剛？」

    「對。」莫君笑輕輕點頭。模樣看上去，要多乖巧、有多乖巧。

    「不是啊，這，為什么？」梁青瓷不能理解。這算什么事啊。

    「我希望你做我大嫂嘛，」莫君笑有些委屈，她竟然有些委屈，「我一直都很認真，你們總當我開玩笑。剛才跟來的時候，我就和洛洛說過啦，我會把我哥騙過來一起吃頓飯，大家交換下聯絡方式……」

    梁青瓷一秒扭頭對方洛洛瞪大眼。方洛洛趕忙擺手澄清，「別，別看我，我以為她在開玩笑！」

    「本來我也想把我堂哥騙過來，不過剛才綠綠你說你想參加比賽，我想想，覺得還是算了，反正你們遲早能見面……」莫君笑繼續說。

    梁青瓷聽得頭疼。「不是，你等等。」她扶著前額，抬手阻止莫君笑說下去，「所以你哥跟你堂哥是被你騙來的？他們不知道你準備……介紹我們認識？」

    莫君笑揚眉，目光飄向窗外，若有所思答：「不，我哥他應該知道。」

    梁青瓷根本不敢轉頭。她很確定莫君笑的哥哥就在窗外。方洛洛愣了片刻后總算意識到情況有多逗，扶著椅背大笑起來。

    于是莫澄空進包廂后，見到的便是如此畫面。

    方洛洛趴在桌面上大笑。梁青瓷望著窗外，一臉我心已死的表情。他親妹莫君笑眼神無辜，擺明了是剛闖禍要哥哥幫忙收拾。

    「哥，你來啦。」莫君笑對莫澄空招手。

    莫澄空看看莫君笑、再看看莫君笑的兩個朋友，眉頭緩緩、緩緩地皺起。

    「笑笑，你說有急事。」莫澄空緊緊盯著莫君笑。是威脅語氣。

    「有啊，終生大事急不急。」莫君笑微笑，笑得特有女神范兒，「來，哥，我給你介紹下。這邊兩位美女都是鮮嫩多汁的年紀……」

    「笑笑。」莫澄空冷著臉打斷莫君笑。

    可莫君笑壓根不理會。「哥你聽我說完。這位是方洛洛，是方醫師的姪女，人很聰明很有氣魄，不過她不是我們今天的重點。那你看這位梁青瓷，很可愛對不，很有氣質人很甜對不，哥我跟你講，她做飯比我們家張姨還神了，哥你快上啊！跟她要電話！」

    別說莫澄空，梁青瓷她聽完這段介紹，臉都黑了。方洛洛起先笑得很開心，中間聽莫君笑說她不是重點，有點冤又有點風涼地嚷嚷道她怎么就不是重點了。二位當事人都萬般尷尬。梁青瓷看看莫澄空，莫澄空看看梁青瓷，無言以對。

    「莫、君、笑，」莫澄空咬著牙喊莫君笑的名字，惡狠狠瞪著莫君笑，低聲威脅道：「回車上我收拾你。」然后他轉頭面對梁青瓷，瞬間笑得溫文儒雅微風煦日，「梁小姐您好。敝姓莫，行云卻在行舟下、空水澄鮮的澄空，初次見面，實在抱歉，舍妹頑劣，還望梁小姐海涵。」

    「不會。」梁青瓷有點被莫澄空的四川變臉給嚇到，「君笑她……君笑她人很好，她也是好心，我這邊才是抱歉，不好意思佔用莫律師的時間了。」

    莫澄空眼底閃過一抹驚訝，推了推金邊眼鏡，對梁青瓷略一頷首后，轉而向方洛洛打招呼。離去前他遞上名片，并且不忘把莫君笑給抓走。

    「君笑到底是來干嘛的？」梁青瓷很囧。

    「來當紅娘的啊。」方洛洛笑道，「她可真有心了，莫大律師那么忙都給她拐過來。綠綠，你不常看政經雜志你不知道，莫澄空他很有名，分分鐘能把對手氣出法庭的那種。姑姑都沒告訴我君笑她哥是男神。」

    「你的男神也太多了吧？」梁青瓷蹙眉吐槽。剛剛她才被鬧劇刺激，現在隨口都是吐槽人的話。

    「你不懂。」方洛洛哼了聲，扭頭，一邊拿叉子切蛋糕、一邊正經八百地說，「我是聲控，莫君笑她哥那可是男神音啊！」

    梁青瓷安靜喝咖啡，明智地選擇沉默。

    「不曉得她堂哥怎么樣。」方洛洛說著，又面露嚮往，「他們家基因這么好，我猜她堂哥應該也是男神。綠綠你就嫁進他們家吧？我一定會常常去看你。」

    梁青瓷內心翻了個白眼，吐槽道，「你來看的不是我吧？」

    方洛洛大笑，她說這些當然不是認真的。只是看綠綠吐槽太有趣，每回每回她都沒忍住想多逗逗對方。

    梁青瓷深深吸了口氣。從剛才到現在她已經被笑得有些頭疼胃痛，這種負責賣萌耍寶的角色定位她實在不喜歡，于是她轉移話題。「說到君笑她堂哥，剛才她好像有提她堂哥什么事，就在我打斷她的話之前。洛洛你有聽清楚嗎？」

    「沒，完全沒，」方洛洛搖頭，一口吞掉叉子上的蛋糕，「那時候我光顧著傻眼都反應不過來，哪會聽見她還說了什么。」

    「好吧？那算了，應該也不是什么太重要的事。」梁青瓷不以為意，拿出電玩展角色扮演大賽的參賽資料，再次和方洛洛討論起來。

    這比賽是一游戲代理商所主辦。參賽者可自由扮演、主辦商旗下所有代理過的游戲內npc，那當然，挑知名游戲的重要角色扮演，絕對比扮個路人要出彩。

    方洛洛建議梁青瓷選個劍系塵緣角色來扮。「這劍系塵緣也是歸古居代理的游戲，你玩圣火教嘛，要不，扮你們圣火教圣女？」

    梁青瓷想了想，「哦，好像行得通。我的臉上個濃妝，應該能畫皮成圣女的模樣。比較麻煩的是衣服，現在訂做肯定來不及，比賽初選只剩一個月。」

    「那怎辦，」方洛洛蹙眉，「你要自己做？」

    「當然啊，又不難。」梁青瓷很肯定，邊說邊填寫報名表，「反正圣女的衣服不難，三天就能搞定。等等就去送報名表，我來想想可以找誰幫我拍照……」

    「你確定？三天？」方洛洛才不信。三天能做完一套衣服？

    「三天等于七十二小時，當然行。」梁青瓷說著，抬頭瞥了眼方洛洛。

    真的行嗎？方洛洛很懷疑。

    而不阻止的結果就是只能奉陪。

    週末，方洛洛萬般無奈地陪梁青瓷上布莊挑布，連三天跑遍永樂市場、又跑三重，被季夏艷陽曬得快發飆。梁青瓷干勁十足，對布料要求特嚴格，一邊給方洛洛機會教育，教方洛洛分辨布料。

    方洛洛根本不想學，太陽好大天氣好熱她只想裝死。

    最后兩人商量好，趁著父親節連假、梁青瓷可以躲去方洛洛家趕工，那這些布料就先藏在方洛洛家，免得被梁父梁母發現又要引來一場腥風血雨。回到家后，梁青瓷先去洗澡，然后上線。一見非君莫嫁在線上，立刻密語撲過去。

    〝阿君阿君晚安！〞

    自從上次非君莫嫁在她低潮時、陪她說話后，梁青瓷跟非君莫嫁的關係就快速地要好起來。不僅過動版阿君黏她，高冷版阿君更是寵她寵上了天，那完全是有求必應有問必答、陪她升等帶她打本、副本打到的東西都給她，比她師父更像師父。

    然則梁青瓷最喜歡非君莫嫁的地方，是非君莫嫁對她的耐心。

    無論她是手殘把自己殘死、腦蠢把自己蠢死、迷路迷到天涯海角，非君莫嫁都毫無怨言相伴相隨、拯救她于水深火熱中；大半夜的還聽她訴苦，陪她開腦洞，她的笑點非君莫嫁都懂。她對非君莫嫁簡直要有雛鳥情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