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3、不負深情(05)
霍斯宇忍不住笑了,也許是因為她的話,也許是因為感覺到了有一個人貼近他的感受,所以一直以來在腦海中揮之不去的黑影,忽然淡化了許多。 身旁的鄭藍對著迎面而來的海風(fēng),原本就散亂的發(fā)絲被風(fēng)吹得更加肆意,他眼底忽然變得清明,眼底映出那個人的身影。 「你喜歡大海嗎?」他突然出聲,卻又逕自說道:「我以前總覺得海就這樣,只不過是地球上的大自然之一,沒有什么特別的,更談不上什么喜歡。」 「可是當(dāng)我遇見她的時候,真正能夠形容她的詞語我想不到,只能大概說,她應(yīng)該就是像大海那樣溫和沉靜的模樣。」 「這形容真縹緲。」像大海那樣溫和沉靜的模樣,以她一點也不豐富的想像力根本想像不出來。 「是啊。」他笑了笑,卻沒有再把話接下去。 她瞥了他一眼,似是隨口一問:「那么,為什么最后卻放棄了?」 「因為那片大海早就屬于其他人了。」她見他無奈的勾起嘴角,眼底的那抹苦澀一閃而過。 那一瞬間,鄭藍忍不住抬手捂在了左胸口上,深呼吸了幾次,才覺得方才突如其來的窒悶感緩解了許多。 「如果我說,從這里跳下去就能減輕痛苦……」她放下捂在胸口上的手,再平淡不過的語氣,眼底是一如往常的沒有感情的笑意。 「你相不相信?」 霍斯宇一臉驚訝的轉(zhuǎn)過頭看她。「喂,你沒事吧,這種冷死人的冬天?」 「我這個人的腦袋沒有一天正常過的。」她一臉正經(jīng)的回答,接著做了一連串的暖身動作。 「你感冒才剛好吧?」他拉住她的手臂,一臉的不贊同。「況且紓解心情的方式不只一種,我們不一定要用這種方式。」 「其他人說你嚴肅就算了你的思想也意外的保守啊。」她用不大不小的力道甩開了他的手,對他的話不以為意,接著揚起了一抹平常的微笑。「我自己的身體我清楚,還用不著外人來對我說三道四。」 霍斯宇:「……」 真是好心被狗咬。怎么他每次的好意都能被她輕易的曲解成這樣。 「你知道人總是在緊要關(guān)頭的那刻,才會對自己的所作所為做一個審視嗎?把自己逼到死路,無處可躲的時候,人才會正視一直以來不愿面對的問題。」她做了一個伸展的動作,繼續(xù)說:「你說紓解壓力的方式不外乎就是極限運動之類的吧?的確,是可以讓人稍微放松的方式,但卻沒有辦法面對最根本的問題。」 「對大多數(shù)人來說,那只是一種娛樂,對我來說也是。」 「或許你覺得我的方式根本是自虐,我不否認。但是唯有將自己逼上死路,才能面對。而我,一直都是這么活過來的。」 她偏過頭看他,明明是一個活生生的人站在他面前,但他卻覺得眼前的鄭藍其實并沒有生命,只是一個沒有任何感情的生物。 如果要霍斯宇說,這世界上他不會做的事情是什么,那應(yīng)該就是不做他沒把握的事情了。但是寧若海的事情,于他來說是一個例外,一個不可抗拒的例外。 但是眼前的鄭藍提供了選擇,要逃,還是面對,都只在他一念之間。 更何況破壞自己的原則也并不是第一次了,就算是他沒把握的事情,但只要結(jié)果是他想要的,那也未必不好。 一瞬之間,他伸出手抓住了欲要往下跳的鄭藍,明明是一臉的無奈,那雙黑眸眼底卻帶著從來沒有過的舒適。 鄭藍皺了皺眉,一向嚴肅又古板的霍斯宇突然出現(xiàn)了這種感覺,讓她有一時間的莫名。 「說好了,如果我陪你跳下去的話,你就承認我這個人,怎么樣?」 他的眼底映著夜空星光璀璨,嗓音依舊低沉一絲不茍,卻這么緩緩傳進她耳里。 「什么……喂!」她還沒來得及反應(yīng),一道身影就這么從她眼前跳躍過去。 「霍斯宇!」 深藍色的大海起了一圈圈的漣漪,她接連叫了幾次他的名字,不到十秒的時間,對方的身影終于浮出了海面。 「鄭藍,承認我這個朋友怎么樣?」他大聲地朝她喊。 那是她第一次看見霍斯宇臉上那樣純粹的笑容,好像他真的只是為了這個目的。同時,那也是她第一次、第一次終于覺得自己,或許未來的日子里真的不會再是她一個人了…… 「我來當(dāng)你第一個朋友!」 這時刻聽上去如此幼稚的言語,鄭藍差點紅了眼眶,最后忍了下來。 「笨蛋!你太狡猾了吧,我都還沒反應(yīng)過來,你就跳下去了!」她撇撇嘴,一臉的不甘心。 她話才剛落,隨即一道身影也躍入海中,幾秒鐘后,她才浮出海面,她抹了抹臉上的水珠,看向霍斯宇。 「那么,回覆呢?」 她哼了哼。「你都陪我當(dāng)瘋子了,我只好勉強答應(yīng)囉。」 于是他終于忍不住在她面前放肆地笑,他想,她大概永遠也學(xué)不會坦率的說話吧。 沉進水底的那一刻,他才忽然明白了她口中「死路」的意思。夜晚的大海就像一個深不見底的幽潭,它黑暗的讓人感覺恐懼,它冰冷的讓人感覺刺骨,在那一瞬間,甚至讓人覺得這世界上只剩下你一個人。 或許這并不是一個最好的紓解方式,卻是一個最快最直接的方式。 他看她自己一個人開始在水中嬉戲,甚至有好幾次他都看她沉進海里將近一分鐘她才又浮出水面。若沒有仔細看她的身體有著細微的顫抖,他真的以為她一點也不怕這刺骨的冰冷。 鄭藍這么一個善于將自己偽裝起來的人,對什么事情都表現(xiàn)的無所謂,眼底沒有感情的笑意,起初對她感到反感,但如今更多的……卻是心疼。 他沒有仔細去細想自己目前對她提出「做朋友」這件事情的理由,只是因為當(dāng)下有股衝動,他就做了。只是他對自己方才的那股衝動,現(xiàn)在看來并不壞。 「霍斯宇,我們來比賽游泳!」 「這好像是你第二次喊我的名字。」剛從堤防跳下來的時候他聽見了她叫他的名字,他微微挑眉,看上去有些驚訝。 「干嘛一副很稀奇的模樣,那以后我就叫你欸算啦。」她沒好氣的說著,一邊往他的身上潑水。 他朝她微笑,他的眼底此刻很清楚映著她的身影,對她的小惡作劇不以為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