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iece 20 放手
法國和臺灣,距離九千多公里。上一次他離開是為了學習,放假時還是會回來團聚。那么這一次呢?因為工作,所以一定無法時常回來吧…… 謝予如會用「回去法國」這種字眼,可見那時畢業之后的他們是打算在法國定居,是嗎? 我又要靠相片回憶了嗎? 不管是爸媽,爺爺,還是……柏凡。 「你在想什么?我叫你好幾聲你都沒聽到。」頭上飄來季柏凡的聲音,我順勢抬眼看他,搖了搖頭。 我就這樣坐在床鋪上發呆了好一會兒。 「今天晚餐我做了焗烤咖哩螺旋麵,吃一點吧?」 和他一起走下樓,謝予如已經不在家了。 用湯匙挖開了焗烤,配上一點麵,送進嘴里,滋味吃起來是好吃,卻莫名讓我想哭。「那個……聽謝予如說,你法國的甜點老師,希望你回去繼承他的甜點屋啊?」 「你聽她說了嗎?」 我點點頭。 他溫暖的笑笑,「如果我去了,你一個人怎么辦?我答應過爺爺會好好照顧你,你的家人就只剩我了。」所以意思是會婉拒恩師的邀請嗎? 「要不是因為你,柏凡早就答應老師了!」耳邊,驀然響起謝予如下午對我說的話。 我幾乎以為不是幻聽,還往大門看了一眼,看是不是謝予如忽然跑回家。 好可怕,連人不在都有辦法阻饒我的胃口。 真的就像謝予如說的,因為他放心不下我,所以無法灑脫離開。他并沒有說不去這種肯定的回答,而是以因為爺爺託付,他才留下來。 我是很開心他說會照顧我,可是……這種勉強留下來的心態,并不是我所希望的。 放下湯匙,我很認真地對他說:「你就去吧。」他驚訝地看我。 「不用擔心我,我會照顧好自己的。而且我哪里是一個人?我還有仲祺啊,我們的感情很穩定,也決定要準備結婚了。你就放心去吧,我會很幸福,不會孤單寂寞的。」 「結婚?」 「本來已經有開始討論,但剛好碰上爺爺生病……就拖下來了。」啊,我的胃! 沒想到連說謊也會讓我胃痛。 「是嗎?」我真的讀不出來他臉上的表情,到底是什么意思。 沒有面露欣喜,也不像感動,就是繃著一張臉。 他是剛剛跑去注射了rou毒桿菌嗎?還是顏面神經壞死了? 「喂,姊姊要結婚了,怎么是這種表情,你不恭喜我嗎?」奇怪,胃今天是怎么了?為什么我每說一句違心之論的話,就會痛一次? 「恭喜你。我這個跆拳道黑帶的姊姊,居然有人有勇氣把你娶回家,真是你天下掉下來的幸運耶。」他回復往常的笑容說恭喜,我卻痛得冒冷汗了。 我強忍著痛楚,努力地笑開嘴角。「所以你不要擔心我,放心去法國吧,要變得更厲害,更讓我驕傲,也讓爺爺驕傲喔!」 「嗯。吃飯吧。」 這樣……應該沒問題了吧? 看著眼前的餐點,以及右手邊的布朗尼,或許再過幾天,我就吃不到季柏凡親手做的了…… 為了替腦海多留一點季柏凡的影像,最近我時常去season,一如往常坐在特別席,然后看著廚房里專心做甜點的他。和謝予如對上眼,她也不再是冷漠撇開,而是綻放出一朵又一朵的笑花。 這天晚上,season里的員工們,也替季柏凡和謝予如辦了一場餞別會。當一得知季柏凡要離開,每位同事都驚訝不已。 雖然感傷,但大家氣氛還是很熱絡,有些人還說要請季柏凡介紹金發美女給他認識。 在他們離國之前,我的工作又多了一樣面試新的甜點師的行程。起初我打算不如就把甜點這塊切割掉,免得我日后踏進season會觸景傷情,可是season會這么有名聲,絕大部分的客人喜愛的都是甜點,于是,我開始招聘新的員工。 「請你試作布朗尼。」這是我面試的唯一考題。 其他的甜點都無所謂,但我希望甜點師能夠做出解我思念之愁的布朗尼。 然而來面試的每個人,我不能說他們做的不好吃,但總讓我覺得有少了一點什么的味道。但是小雅和阿建都說好吃到爆,他們兩個甚至懷疑是我的味蕾太刁鑽。 因為我決定不出來,所以就把權力交給他們。 我是真的選不出來,因為每個我都覺得差了好一大截,如果是這樣,那我就會一直不斷面試新甜點師了。 晚上和陳奕廷去relax時,我把季柏凡要去法國這件事情告訴了他,也向韓仲祺提議假結婚這個想法。 陳奕廷如聽到我被劈腿時那樣驚訝,韓仲祺則無法理解我。 「所以你就讓他去了嗎?」陳奕廷很嚴肅的看我。 「難道我能用親情壓力逼他留下來嗎?如果他真的因為這樣沒去,我會內疚到死!」我喝下一口威士忌。 陳奕廷氣憤地搶走我的酒杯,「不準把自己灌醉啦!你給我說清楚!」 「還要說什么啦!」被他一吼,莫名的我火氣也燒了起來。 「有話好好說,不要生氣、不要生氣。」韓仲祺趕緊在一旁幫忙滅火。 「我還以為你認同了非他不愛之后會有所作為,結果咧?先是找個假男友,再來還要放手讓他離開,現在又說要假結婚,你是被卡到喔!還是你以為你在演什么類戲劇啊!」 「陳奕廷!我找假男友不也是為了你?你就那么想要韓仲祺的爸媽知道他的性向,好讓他們高血壓發作嗎?」 「謝謝你的雞婆喔!我一點都不希望我的快樂,是要犧牲好友的幸福才能得到!」 他居然罵我雞婆?!「你這個王八蛋!」我站起身,準備揮出拳頭。 陳奕廷沒有閃躲,站得直挺挺,韓仲祺卻擋在我和他之間。 我瞪著他,「走開,不然我連你一起揍!」 「你先冷靜點,好嗎?再怎么說這里是公共場合,又是我的店,之前一次鬧事就夠了,別讓我關門大吉,拜託。」可惡! 放下拳頭,我坐回位置上,伸手抓了一大口花生米進嘴里。 「其實陳奕廷說得也沒錯,我們的幸福,的確不能靠著你的犧牲。我當初只是因為厭倦了那些相親,才想請你假扮我的女友暫時緩一緩,并不是長久之計。等我做好心理準備,我會向我爸媽坦白,讓他們接受。說實話,假結婚不包含在我的計劃里。」 咬著花生米,我含糊不清的回:「叟以呢?炫在要具結我抖提議嗎?」(所以呢?現在要拒絕我的提議嗎?) 「我們只是希望,你也可以幸福。真正的,追一次你的幸福。」 追季柏凡嗎?我可以嗎? 幾年前我曾試著這么做,可是,我卻聽見了很可怕的事實。現在,我更是失去了資格,而且,萬一告白遭拒,我們就連家人也做不成了。 我想,當他的姊姊,也沒什么不好吧?至少可以保證,只要我活著的一天,他就不會棄我于不顧。 雖然現在,他將離開我身邊,到遙遠的法國追夢。 我將花生米吞下,喝了一口酒,說:「或許你們認為季柏凡是我對的那個人,但我們在錯誤的時間相遇,儘管我再怎么愛也沒有用,甚至更會顯得我很悲慘。愛上名義上的弟弟就算了,慘的是對方不愛我。就是因為太愛他了,所以我很害怕聽到他的厭惡。坦白的代價太大,我不敢冒險,也不能冒險!」 雖然我曾告訴過歐佳蕓要她勇敢追愛,怎么換成我就變得如此膽小? 我知道我在自打嘴巴。 但,那是因為我愛情的障礙和佳蕓的不一樣,她要跨越的,是她心中那道「以為自己的存在,造成了對方的阻礙」的高墻。 而我,還多了一份家人的頭銜。即使我翻過高墻走到季柏凡面前,他也會將我推回到原始位置。 這層關係,我根本不知道該如何超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