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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你問過莉安女士,她也不知道那位神秘人士是誰?」 「婆婆說文森特先生的事,只有年輕時的一些好朋友知道而已,那些朋友如今不是已經斷了聯絡,就是離開人世了,所以她也沒有頭緒是誰。」 「那你有沒有想過,可能是文森特先生的朋友,或者就是文森特先生?」 「不是沒想過,可是你的阿姨不是說是個東方人,光這點可能性就變小了。」 「你不覺得這條路就像是為那位女士鋪的,因為相信有一天她有一天會回來,但怕她找不到人,于是留下這些線索。」 在來法國尼斯的路上,兩人討論過許多的可能性,但最終仍未討論出可能的答案,就已經到達了尼斯當地的車站。 和那不勒斯同屬地中海地區的尼斯,同樣有燦亮金黃的陽光,藍得不能再藍的天與海。不同的是,那不勒斯是大城市,又是黑手黨的聚集之地,陽光再明媚,也少不了大城的喧囂市儈。 相較起來,南法的尼斯雖然是復製南義的民風與文化,卻多了法國人的優雅。透明的金色毯子覆蓋之下的小鎮,氛圍安靜而淳樸,時間彷彿流逝得緩慢。 穿梭在尼斯的大街小巷里,許多斑斕的色彩在陽光照耀下跳躍。玫瑰紅的屋子外墻,門窗外裝飾著絢麗花草,人們身上鮮艷的穿著,店門外吸引目光的櫥窗擺設。那些迷人的光景都充滿動態感,給予他們視覺上的感官饗宴。 兩個多小時后,兩人駐足在一棟老房子前。 雖然屋子外觀老舊,但由于庭院種滿了各式鮮艷的紅薔薇,以及其他各式色彩明麗的花朵,別有一番風情。 兩人有志一同朝里面走去,就見庭院里有一位老先生正在修剪花草樹木。 語娟正打算想走過去向老先生自我介紹,說明他們不是不速之客,沒想到老先生正好轉過來頭,一看見他們,便很快露出和藹的笑容。 他手里還拿著修改樹木的大剪刀,但那笑容卻親切得好似已經知道他們是誰了,沒有一丁點見到陌生人的防備懷疑。 也在陽光打亮了那朵笑容,雖然完全不曉得那位教授本人的長相,他也沒有開口說話,但這一刻,語娟卻很肯定,眼前的這個老先生就是電話里的瑪克森斯教授。 「所以說你們對于那個人是誰,一點頭緒也沒有?」 聽完語娟截至目前為止的旅行,坐在椅子上的瑪克森斯教授笑了笑。 這是一間陳設老舊的屋子,但卻很有味道,打理得很乾凈整齊。 兩人坐在客廳里,聽著瑪克森斯教授說起他年輕時與文森特先生及莉安女士的往事。幸好教授會說英文,所以戴維森也能一起聽。 教授和文森特先生年輕時同是巴黎音樂學院的學生,由于都熱衷于巴黎的學生運動而成為了志同道合的好朋友。身為他的好朋友,當然也知道文森特和莉安的故事。 因為他們相遇的那天,他也在場。 就算后來畢業還是會寫信聯絡,也有到彼此的家拜訪過幾次。只是隨著時間流逝,各自都有了自己的家庭,才逐漸減少聯絡。他們最后一次聯絡,就是十年前,那位東方人來到巴黎的時候。 那位比語娟他們早了十年,來尋找婆婆戀人的東方人。 然而聊天過程中,瑪克森斯教授始終沒有正面回答那個人是誰,一再讓他們去猜想。 「不能直接告訴我們那個人是誰呢?」打破藩籬發問的戴維森,他十分誠懇而困惑地問。 「不是我不說,是那個人拜託我不能洩漏他的身分。」教授裝作懊惱說,「所以我會努力給你們提示,讓你們能自己猜到,這樣也不算破壞與他的約定。」 「可是我們又不認識那位女士周遭的人,是要怎么猜?」戴維森反駁。 「你沒有打電話問過莉安,覺得那個人是誰嗎?」教授問著仍在思考的語娟。她很快搖搖說:「婆婆也沒有頭緒。」 「這樣啊。」瑪克森斯教授忽然感嘆了下。 「不能再多說一點嗎?」戴維森問,「像是男人還是女人?」 「這樣就夠多了。」瑪克森斯教授理所當然說,「再說答案就太明顯了。」 雖然這樣的回答兩人都很難接受,但由于教授隨后又說今晚可以住在這里,直到想出答案為止,兩人不禁笑顏逐開,也不再在意提示到底多不多了。 因為只要一天想不出來,就可以多賴在這里一天。 當天傍晚,師母為他們的到來做了許多家常菜,例如蔬菜雜燴、馬鈴薯rou條咸派,少不了還有自家釀製的葡萄酒。 晚上,兩人則分別睡在以前他們孩子住的房間,如今教授和師母的孩子在外地都有家庭,房間空著也是空著。 由于連夜奔波的疲憊感,語娟早早就躺在床上了。睡前,她仍在回顧從來到歐洲后的經過,思索著那個神祕的好心人究竟是誰? 其中最在意的,就是教授的那一個問題。 『你沒有打電話問過莉安,覺得那個人是誰嗎?』 好像如果是婆婆,就能猜到是誰? 可是早在這之前就打電話問過婆婆,有誰有想過是誰?婆婆也回答她一點頭緒也沒有。 又或者是,已經有頭緒,只是婆婆也不確定。 所以她決定明天再打電話問一次婆婆好了。 而有了這個想法,語娟很快就在nongnong的倦意下,進入了夢鄉…… 夢里。 她發現自己站在一片一望無際的花海里。 天空是湛藍的,腳底下也是一片深藍。花朵們不自然地密密麻麻地佈滿了一片,不留一丁點縫隙讓土壤呼吸,完全擋住了土壤。 風一吹,花海彷彿真正的海水片那般,產生浪花般的波動。 她想細看腳下到底是甚么花,第一眼以為是星辰花,白色小花宛如星光般在藍紫色的夜空閃爍,甚至還真的像星星那般閃爍著光芒。可是風一來,小花們紛紛被吹落,掉進了花海里,一時間消失得無影無蹤。 隨后光影變動,花田此刻看上去不再是原本那般深得有些艷麗,而是藍得像天空,花瓣都呈水藍色般美麗的色澤。看上去,不再是星辰花,而是遍地的勿忘我小花。 又接著幾秒過去,花朵的色澤和形狀好似又變了,色澤又變得深了,就如一開始那樣,是星辰花的顏色,只是沒了白色小花。 像是一種規律,花色隨著光影與時間改變。 此刻,語娟已經再也看不清是勿忘我還是星辰花了。 她四望周圍,看見遠方有一抹佝僂的身影,辨出那是婆婆的身影,她立時快步奔向婆婆的方向,認為婆婆一定知道此刻開滿地的,究竟是勿忘還是星辰? 然而她還沒跑到婆婆面前,腳下的泥土忽然變得好松好軟,軟得幾乎完全包裹住她雙腳,讓她難以前行,甚至往下深陷。 她的身子頓時速迅往地底下沉,試著抓住花葉,卻甚么也抓不到。她的周圍也不再是一片深藍的花海,而是同樣深藍,但卻冰冷的海水。 她全身浸泡在海水里,不斷掙扎,難以呼吸。好痛苦…… 她無法思考為甚么一眨眼,花田和婆婆都不見了? 海水連最后一絲陽光都淹沒了,她的周圍一片黑暗。有太多的為甚么鬱積在心海里,翻來覆去,也到達不了岸邊。 可是在閉上眼前的最后一刻,她所掛心的,只有剛剛所見到的花海。如果此刻就是時間的終結,她希望,剛剛最后在花田所見的,是她最喜歡的星辰花,而不是勿忘我。 當語娟意識到這點,再度睜眼時,陽光再一次落入她的視界。 陌生的房間,陌生的氣味,喚起她昨日的記憶,想起她現在身處異地,這里是瑪克森斯教授女兒的房間。 深吸呼了幾口,夢里困在海水的情景似乎還馀悸猶存。 語娟回憶著剛剛的惡夢,但很快就下床,并迅速打開行李箱。 翻出行李箱的一個包包,再掏出里頭的一個老舊的吊飾。雖然吊飾的銀漆已經脫落,雕花也不再透亮美麗,看起來一點也不精緻,但卻是她此刻想看見的東西。 十三歲的她珍藏至今,也是這趟旅行中,比起日記還要不實用的小物。若不是因為這樣物品跟婆婆有關,也不占空間,她壓根沒想過要從自己床底下翻出來,一起帶到這趟旅行中。 隨后,她又立刻從行李箱里拿出筆電放到桌上,連上網路后,直接在搜尋引擎上打下一串法文。 幾分鐘后,又拿起手機,撥了一通電話。 『婆婆,關于溫森特先生的事,除了當年的朋友以外,您還有告訴誰嗎?』 『有沒有覺得有誰,最有可能認為您會再度來到歐洲?還特地留下了這些線索,好讓您可以找到文森特先生?』 『我覺得那個人應該事非常了解婆婆的人,婆婆您的身邊有這樣的人嗎?』 「那我先出去了夫人,有事再叫我。」 「好的,謝謝你。」 目送幫傭離開房間,坐在輪椅上的婆婆抬頭望著書柜上擺著一排書。 她想起語娟昨天在電話里問她的那些問題,雖然回答不出個確切的答案,但心里卻有一股直覺,引導著她進來這間書房。 自從無法自由行走后,她就很少來書房,而且這間書房平常也不是她在用,以前也很少進來。每次進來,大都是端著咖啡或牛奶,提醒「他」早點睡。 雖然是奉父母之命嫁給他,雖然他們的婚姻并不是建立在感情之上,也無誕下兩人愛的結晶,可是這么多年來,感情早超出了愛情,視對方為彼此人生里最重要的家人。 緩緩推著著輪椅,她來到書桌前。雖然書桌已無人使用,但在幫傭每日悉心整理下,仍是一塵不染,可說是比以前使用時還要乾凈整齊。 隨后,她拉開書桌的第一層抽屜,里面擺了許多文具用品和文件。 受好奇心驅使,婆婆關上第一層后,又立刻拉開第二層,第二層裝著是一些小物,像是打火機、紙鎮、拆信刀等。 最下層則是又一疊凌亂的公司文件。 不過她卻非只是輕輕一瞥就關上,而是稍稍彎下腰取出了幾份檔案,翻開看了幾眼。打算要放回去時,注意到上方一份檔案的名稱,她立時又放下手中的檔案,從柜里取出那份。 那是當年她跟他提議的,花語系列商品的企劃檔案。 她一張一張懷念地翻著,直到翻開第一面,注意到內殼的夾層,夾了三封信。 婆婆打開其中一封,里面有三張紙,信紙都已泛黃,連墨跡都有些淡了,可是一看見紙上的文字,她愣了良久。 信上的語言既不是中文,也不是英文,而是她完全看不懂的法文。 甚至當看見信上留下的日期的署名,她也久久無法回神。 雖然年老后,視界所見的早不如年輕時清晰明亮,法文也從來就不是她能看懂過的文字,往往僅能依形體去辨別。 但此刻信尾上的那個法文名字,是她少數認得,也念得出來的。 darellvi ──達雷爾.文森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