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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禍發(fā)生的當下,幾位熱心的路人立刻打給附近的醫(yī)院,所以救護車很快就到達了現(xiàn)場。一到醫(yī)院,天祈即刻就被送入了急診室。 亮起的紅燈。 恍若人生的警示燈。 急診室外,運將拿著手機,唉聲嘆氣的說:「我也不知道怎么會遇上這種事啊。」 「你和孩子就不用來了啦,賠償?shù)牟糠治視囍退麄兗业娜苏務効础>驼f你不用來了啊!我現(xiàn)在根本沒開辦法開車了,要是連你都不去工作,不就真的沒錢了嗎?」 幾分鐘后,掛掉電話的運將便鬱悶的坐在板凳上,連連嘆氣。 右方,語娟和依玲坐在另一邊靠近門的長凳上,彼此都沒有開口說話,兩個女生間瀰漫了nongnong的沉默氣氛。 長長的走廊。 沒有止盡似的靜默。 也許是衣服還是濕透的,語娟感覺自己的全身都浸泡在冰冷的海水里,冰冷徹骨的寒意漫過全身,她忍不住一次又一次的顫抖。又或許是內心的冰寒,她感覺胸口彷彿積了一層厚厚的冰雪,怎么也無法融化,完全感受不到一絲熱度。 腦海里,天祈倒在馬路中央觸目驚心的畫面一次又一次的播放著。 鮮血在地上的水洼中緩緩洇開,依玲的哭喊聲心痛而絕望,深深刺痛了耳膜。 在救護車到達醫(yī)院的這段車程當中,依玲都在最靠近天祈的位置,她的眼淚不停的流,不停的流,同時也不斷喚著他的名字。甚至好幾次哽咽的拜託正在作急救的醫(yī)療人員一定要救他,一定要救他,拜託…… 可是她卻始終只是站在旁邊木然的看著昏迷中的天祈,她的喉嚨一句話也發(fā)不出來,眼眶也一滴眼淚都流不出來,只覺周圍的空氣真的好冷,冷得她只能不停的顫抖…… 她做了什么? 垂下頭,此刻的她只感覺肩膀一陣沉重,一陣又一陣的強烈暈眩感彷彿在她腦袋里不停盤旋,她感覺整個世界都在旋轉。 在車禍發(fā)生前,她到底做了什么?說了什么? 無法忘懷,那一刻,他那雙落寞而失望的眼神,那是她從未在他臉上見過的傷心表情。 如果知道為會有這場車禍發(fā)生,她絕對不會說出那些話…… 思緒及此。 低垂著臉的語娟痛苦的閉上了眼睛,也藉此紓解自己的頭疼。 待再度睜開,她不禁望了眼那頭安靜的長廊。也許是內心的歉疚作祟吧,她寧可面對一片慘白的色調,也不愿看向身旁的依玲。 雖然事發(fā)到現(xiàn)在,依玲一句話、一個眼神都不曾在她身上有任何一停留,但光想到那種心碎、失去最愛的人的感受,早讓語娟完全不敢面對依玲,就連擠不出任何一句安慰的話語都沒有勇氣說。 然而當她的視線從慘白的長廊收回,一觸到左手方的書包時,她的目光瞬時頓住了。 下秒── 她立刻拿起旁邊的書包。 濕漉的灰色書包,拉鍊上綁著一條手機鍊,但最下方的圓長形金屬,卻只有一圈小小的、開了一個口、有些橢圓的銀色圓環(huán)。 語娟這時連忙四顧了周圍的地板,眼里流露焦急。而這明顯的舉動,也讓旁邊的依玲忍不住看向了她,眼看語娟倏然起身,轉身就要離開,依玲立時開口:「你要去哪?」 受到聲音吸引,語娟回首說:「我有一個東西掉了,想去找找。」 「什么東西?」 「一個吊飾,我原本綁在書包上,但現(xiàn)在不見了。我想應該是掉在公園了。」 語落,欲繼續(xù)邁開步伐的語娟,卻又立時愣在了原地。身后響起的的那道聲音,冰冷而帶有命令的意味,讓人不敢違逆。 「回來。」 一回頭,語娟立刻對上了那雙充盈寒意的目光。 依玲起身,用一雙冰冷的眼神望住她。 她不明白。 「可是……」想說些什么,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卻忽然從長廊另一端傳來,自遠而近,腳步聲隨人影而放大,越來越清晰。 一見到腳步聲的主人,依玲連忙穿過語娟,走到那人的面前。 語娟也隨之望向了依玲走去的方向。 一個女人恰好落進了她的視線。 「天祈、天祈他現(xiàn)在情況怎么樣了?」那女人的眼神滿是急切,上接不接下氣的問依玲。 從那臉急切與擔憂看來,語娟想,十之八九是天祈的mama。 「沒事的阿姨,醫(yī)生正在為天祈做急救,您先坐下來休息一下,我想醫(yī)生等一下就會出來了。」 但胡母并不打算坐下,只是喘著氣,憂心忡忡望著急診室的門,最后忍不住難過起來:「天祈……」 隨后,她的視線便從亮著紅燈的急診室口,移到了坐在一旁板凳上的運將,看著那位運將,胡母一步步的緩緩走到他面前…… 她平靜的問:「是你撞到我兒子的嗎?」 原本唉聲嘆氣的運將,這時也抬起了臉眼,他臉上留著鬍渣,頭頂上的白發(fā)黑白摻雜。從外貌來看,大概是五十歲左右中年男子,有些年紀。 「也不知為什么你兒子就突然冒出來了,我原本看前方沒人,或許是下大雨關係沒看清楚,等我看見時已經太晚了,剎車也不來及了。」嘆了一口氣,運將站起身繼續(xù)道:「我知道撞到人是我不對,但那時根本是紅燈,如果你兒子不闖紅燈,我也不會撞到他啊。」 「你是說他先闖紅燈?」 「是啊,所以醫(yī)療賠償?shù)牟糠帧惯\將搓了搓手,低聲說。沒想到胡母這時板起臉,冷聲問:「證據(jù)呢?你有什么證據(jù)可以證明是天祈先闖紅燈。」 「證據(jù)?小姐你這是覺得我在說謊?」 「你剛剛自己也說了,也許是下大雨所以沒看清楚。」 「不是啊,小姐。就算我沒看清楚,也不會看不清紅綠燈,我很確定是你兒子先闖紅燈的。」 胡母頓時轉過頭,看向了依玲:「依玲,是天祈先闖紅燈的嗎?」 聽見這個問題,依玲沒有馬上回答,只是頓了一頓,隨后才搖搖頭說:「我后來才趕到,所以沒看見事發(fā)經過。」隨后,注意到胡母的視線繼而落在了一旁語娟的身上,依玲繼續(xù)答道:「她那時走在天祈前面,所以也沒看見事發(fā)經過。」 「那怎么會發(fā)生這種事呢?」胡母忽然難過了起來,「我不相信天祈會擅闖紅燈……」 「小姐你怎么還是不相信我,我這不是在推卸責任,而是這真的是這樣啊。」 「不行!我要先報警。」看見她從包包里拿出手機,運將一時慌了,急忙說:「小姐啊,有什么事我們好好談吧。」 胡母沒有理會,翻開手機蓋,就開始按著數(shù)字鍵。 「小姐,我們先好好談。」運將看著她已將手機放近耳畔,懇切的說。 此時── 急診室的門打開了。 上頭的紅燈不知何時已暗了下來,只見一位醫(yī)生走了出來,他望了望四周圍的人問:「請問病人的家屬是……」 顧不得還未撥通的電話,胡母急忙上前:「請問我兒子現(xiàn)在情況如何?很嚴重嗎?」 「雖然沒有什么嚴重的外傷,但他主要是傷到腦部,血塊是取出了,但經過搶救,現(xiàn)在昏迷指數(shù)仍只有7,是重度昏迷,一時恐怕是不會醒來了。而且之后也還要在做深層的腦部斷層掃描。」 聽見醫(yī)生這些話,胡母感覺心底涼了一半,險些站不穩(wěn)。一旁的依玲注意到了,立刻上前扶助她不穩(wěn)的身子,安慰道:「伯母您先坐下休息吧,我相信天祈會沒事的。」 「另外,這是病人從剛剛就一直握在手里的東西。」醫(yī)生伸手出了,將掌中的物品遞向她。 「這是……」胡母疑惑的接過。 見到那樣物品,依玲轉頭望向了站在旁邊的語娟。這刻,語娟整個身子都僵住了! 透亮而精緻的雕花,繁復如紙質的花瓣。她愣愣的看著胡母接過那枚少了鍊子的吊飾,腦袋一片空白。 怎么會在天祈手里? 「依玲這是甚么?」待醫(yī)生走后,胡母不解的盯著那個花飾問,「你說天祈為什么會拿著這個?」 這刻,語娟發(fā)現(xiàn)依玲的目光正落在她身上。 依玲望著她,平靜的回答胡母的問題:「我不知道,但我想是搞不好是他那時剛好在地上撿到的吧。」 望著依玲的那雙冰冷的眼神,語娟卻好像突然明白了些什么…… 『我后來才趕到,所以沒看見事發(fā)經過。』 『她那時走在天祈前面,所以也沒看見事發(fā)經過。』 她們來這的途中,彼此一句話也沒說,如果說依玲真的是后來才趕到的,那她怎么能確定,事發(fā)當時她正走在天祈前面? 她趕到時,自己明明已經轉過身,看著天祈倒在地上了。 『我不知道,但我想是他那時剛好在地上撿到的吧。』 依玲一直在說謊。 『我有一個東西掉了,想去找找。』 『回來。』 她想,依玲絕對目睹了車禍發(fā)生。 可是說謊的理由,卻讓語娟害怕去探究。 她那時為什么要叫住了自己? 原因只有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