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在斯凱島的最后一晚,丁不見了,我一洗完澡出來就發現他不在房間,我以為他只是出去一下,可是等了將近一個小時卻不見他回來,我開始擔心他,詢問了旅館服務員,他們告訴我他出去了。 去哪?我們這一天投宿的是荒僻的旅社,四周環繞的是荒郊野外,視線不佳,他還能去哪?我跟旅社的人要了照明燈,就到外頭去找,終于在離旅社約一兩百公尺的一個原野找到他,他躺在長及小腿的草叢中,要不是剛好有一只野兔跳過去發出微弱的簌窣聲,讓我把照明燈轉過去,我根本不會發現,我看到他躺在那的瞬間,心臟都要停了,用此生最快的速度跑了過去。 「丁,丁,你怎么了?」 我拍了拍他臉,他緩緩睜開眼,漆黑的眼里都是讓人捉摸不定的渙散迷離,白皙的雙頰泛著酡紅,我看到一旁躺著兩瓶威士忌的空瓶,里頭滴酒不剩,原來這傢伙是喝醉了!頓時松了口氣,可是隨即涌上來的是憤怒,他這種不說一聲就溜出去的行為跟任性的小孩有什么分別!我一巴掌狠狠的拍在他大腿,他伸手摸了摸被我打的地方,臉上露出詫異的表情,看來是被我打疼了。 我帶著些許怒意說:「你不說一聲就自己跑出來,讓我很擔心你知道嗎?」 他茫然的看著我,好半仰才開口:「風景好,出來看看......」 他講話很遲緩,看來是真的醉了,我還是很不高興,「一次喝兩瓶酒,你胃受得了嗎?我看你晚餐也吃得很少......」我還沒說完就見他沖著我笑,笑容里有著討好,我第一次見到他這樣笑,內心真是驚呆了,那一刻我彷佛看到了他被酒精給褪去了武裝的,真實的面貌,原來這些年他刻意讓自己戴了副面具,他為了照顧我,給我樹立好的榜樣,所以非得把自己裝得一絲不茍的模樣,曾經我認為他根本不是個正常人,因為他沒有正常人該有的情緒,可是現在我似乎能看到了他那被隱藏住了的內心,其實是有著慵懶放縱的一面,如果沒有我,他也許會偶爾像這樣喝點小酒,如果沒有我,他也許會習慣每天賴床,如果沒有我,他可能很隨性奔放,我不知道,我不曾看過他有片刻的放松,所以只能全憑猜測。但在此刻,旅行的悠哉讓他松懈了心房,他在酒精的催化下,展現了我從未看過的姿態。 我也像丁一樣躺了下來,望著他的側臉,目光柔和了,「丁,不可以再不說一聲就離開,知道嗎?」 他沒有回答。 我又說:「你記得我剛搬到曼徹斯特的時候,因為不習慣而想離家出走的事嗎?」 他過了好幾秒才緩緩的說:「記得。」 我接著說:「那次你狠狠打了我的屁股。」 丁說:「您記恨我嗎?」 我笑了,「怎么會,離家出走的小孩本來就該被打屁股。」他沒說話,我看著他又問:「那如果離家出走的管家呢?該怎么懲罰?」 他轉過來瞪著我,眼里有著被羞辱了的憤慨。 我望著他,認真的說:「不要離開我,好嗎?丁?」 他撇過頭去,沒有回答。 「你從來就不肯給我一個保證。」我悠悠的說。 「以后的事,又有誰能保證呢?」他也悠悠的回了我一句。 我翻過去把他籠罩在自己身下,居高臨下的望著他,「如果有一天,你有了想離開的念頭,你要明明白白的告訴我,我允許了,你才能走。」 他瞪著我,可是酒精讓他眼神無法確實聚焦,所以此刻的他沒有任何威力。 「你的保證呢?」我又貼近他,對他施加壓力。 他咬牙,「為何我得向您做這種保證?」 我強勢的說:「因為我是主人,而你是我最重要的管家。」 他把目光移開,不肯看我,好半仰才不情不愿的開口:「知道了。」 我滿意的笑了,撥了撥他前額的發:「不聽話的小孩要被打屁股,不聽話的管家也會被打屁股,記住了。」 他臉色瞬間漲紅,比一開始更紅上許多,目光怎樣都不肯放回到我身上,我知道我又傷了他高傲的自尊,于是翻身躺了回去,讓他能安然退回自己苦心建筑的空間。 我們安靜的望著星空,后來是他率先打破了沉默。「您真的長大了。」他聲音聽起來有些許的悵然,可是似乎也有點高興。 「不好嗎?」我問。 「您以前比較可愛......但是現在這樣......也很好......」他慢慢的說出這句話,慢到我以為他快要睡著了。 「這不就是你想要的嗎?」我輕聲問。 「是......」他應了一聲,意味深長的嘆了口氣,然后就不再開口了。 當我轉過頭去看時,他已經睡著了。 我再次湊了過去,靜靜的凝望著他被酒精染得緋紅的臉龐,這么多年了,他看起來卻還是一如當初,連一絲皺紋都沒有多,這只漂亮又高傲的黑天鵝第一次這樣順服的蜷伏在我的身邊,讓我欣賞他的睡顏。在斯凱島的群山環繞下,我情不自禁的吻了他。這是我的初吻,我吻得很小心,很生澀,我的舌間品嘗到的是威士忌酒的香氣,還有更多其他我形容不出來的滋味,他輕啟的唇泄出了一絲呻吟,我嚇了一跳,離開了他,他翻身過去,并沒有睜開眼睛。 我就這樣和他并肩躺了好一陣子,直到夜露浸濕了我們的發,雖然我不想打斷這珍貴的時光,但我更不想要我珍惜的管家先生受了風寒,我把他背了起來,他比我想像中的還輕上許多,也許是練橄欖球的緣故,我的身材發育得精壯結實,背部線條寬闊而優美,讓我的管家先生能安穩的伏在上面,接著我用一種深怕會驚動到他的速度,慢慢的走回旅舍。 隔天的丁又回復到了往常,就像前一晚是場夢一樣,他再沒有提起過喝醉的事,甚至沒有問自己是怎么回到旅社的,也許他忘記了,也也許沒有忘記,對我來說都不再重要,我記得很清楚,那并不是夢,他溫熱的氣息還縈繞在我的唇邊,是那樣的真實。 我會把這些深藏在心底,如果丁不想,我不會擅自去揭開他的偽裝,我不想破壞我們之間的平衡,至少目前不想。我是少爺,他是管家,隨著旅行結束回到曼徹斯特,我們又回復成令彼此都安心的關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