姻緣不強求
一夜好夢。 第二日,顧清瑜醒得極早,一睜開眼睛就看到身邊男人安靜放松的睡顏,像個孩子,她怔怔地看了一會兒,竟覺得有些夢幻般的不真實感。 在C城的三年來,每個年節她都是獨自一人,冷暖也好,孤獨也罷,早已習慣,可如今被他強行闖入生活,霸道的糾纏攪亂了她平靜的心,讓她本以為不會再為任何男人動情的心漸漸失了控,這讓她彷徨又害怕。 被窩里很暖和,他的懷抱更是溫暖的讓人不想離開,四肢糾纏,親密的猶如恩愛永恒的夫妻,可她和他的關系,連她自己也摸不準,哪怕他已經在這里留宿,哪怕倆人纏綿整夜,他跟她,終究是兩路人。 身邊他清清淺淺的呼吸聲傳來,她聽著本應該平靜安寧,可不知道為何竟生出幾絲不明所已的煩躁,這煩躁漸大,她便再也躺不住,索性起身。 輕輕拉開他摟在腰間的手臂,她掀被下了床,看著丟了一地的衣服,只覺得臉皮發燙。 去衣柜翻了干凈的家居服出來穿上,又輕手輕輕腳的拾撿起地上的衣服,她這才拉開房間的門走了出去。 客廳里未關嚴實的窗簾已有光線照了進來,她走過去整個拉開,又將陽臺的門打開半邊,外面灰蒙蒙的天便一下躍入眼簾,她伸了個懶腰,又大大呼吸了一口屬于早上才有的新鮮空氣,這才轉身進了廚房。 洗了米放到鍋里熬著,又蒸了雞蛋和玉米,看到冰箱里還有一把小青菜,她便拿了出來準備炒來下小米粥。 將菜一片片洗干凈了瀝好,正準備取鍋炒菜,腰上卻驀然一緊,有人從背后擁住了她。 她先是一驚,隨即又松懈下來,連頭也沒回的輕聲問道,“你醒了!” “嗯!”他嗯了一聲,將下巴擱在她肩上,嗅著她頸上若有似無的香氣,只覺得內心一片安寧。 他這樣的親近讓顧清瑜有些微的不習慣,微微掙了一下,道:“你洗漱了嗎?我這邊就快好了。” “馬上就去。”他貼著她的臉頰蹭了蹭,十足依賴的樣子,“你煮的什么呢?好香。” “煮的玉米和雞蛋,還有粥。” “這個怎么吃?”他指了指青菜。 “小炒。”說完,她想了想,又道:“可能會放幾片干辣椒,你能吃么?” 竟記住了他不能食辣,裴恕老懷甚慰,低聲笑了一下,道:“也不是不能吃。” 他清泠泠的笑聲就在耳邊,帶著他言語時灼熱的呼吸,竟讓顧清瑜耳根發熱,紅了臉蛋。 “那你快去洗臉,我這里炒完菜就可以吃飯了。”為了掩飾不自在,她伸手推了推他。 看著她粉紅的小耳垂,他忍不住含住嗦了一口,這才在她驚呼一聲中,大笑兩聲,放開落在她腰上的手,回了洗手間洗漱。 留下顧清瑜捂著耳朵站在原地愣了好一會兒神。 他洗漱很快,幾下將自己梳洗好了,神清氣爽的出來,剛好看到她端了煮粥的砂鍋從廚房出來,他忙上前幾步接過,放到餐桌上。 見她又進了廚房,他便也跟了過去,她端菜,他就去拿了筷子和碗,她看他一眼,他便笑嘻嘻地朝她眨了眨眼,一副求夸獎的模樣,她竟有些不知道該說什么好。 小米粥熬的濃稠軟糯,入口即化,她給他裝了一碗,又給自己舀了小半碗,小口吃著,不妨眼前伸過來一只手,手中是剝了一半的雞蛋,她抬眼一看,竟見他有些不自在的樣子,似乎是第一次做這樣的事情。 她彎了彎唇角,接過來咬了一口,竟覺得有幾分香甜。 他便也笑了笑,低頭慢慢喝起粥來,動作優雅,看著倒是賞心悅目。 倆人默默無語,只是認真吃著早餐,極簡單的吃食,味道也一般,以裴恕對吃食的挑剔,換做是別人煮的,他必是馬上扔了筷子,一口也不愿意多吃,更甚至會不滿的開口吐槽幾句,可想著是她煮的,又看到她為他煮東西的樣子,心里便只覺得暖意一片,什么山珍海味都不如眼前的一碗小米粥。 吃完飯,她收拾了碗筷進廚房,洗完出來他正在接電話。 “不去了,有事。”她聽到他說。 不知道那邊說了什么,他又說了兩句便掛了電話,抬眼看到她,便笑道:“收拾好了嗎?快去換身衣服,我們出去逛逛。” “去哪里?”外面天氣不是很好,又冷,她這個畏寒體制的人不太想出門。 “去了你就知道了。”他神神秘秘的,看她還站在原地不動,便推了她進房間,“快去快去。” 無奈只能換了衣服,連妝也沒化的被他拉著出了門。 一路堵車,到了地方,竟是城郊最大的寺廟,香煙渺渺,人山人海。 顧清瑜有些奇怪的看了一眼裴恕,想問他怎么會想到來這里,難道是他信佛? “我聽說在你老家,有大年初二燒香拜佛的習俗。”看出她想問的,他輕聲解釋。 嗯?顧清瑜一呆,脫口問道,“你怎么知道。” “我什么都知道。”他眨了眨眼,將她被風吹的冰冷的小手拉過揣進自己的大衣口袋,又攬了她腰往前,“走吧,去上柱香,祈求新的一年順遂平安。” 寺廟門口有九十九級臺階,象征著吉祥福祿,顧清瑜被裴恕拉著手一步一步往上爬,看著前面錯開自己半個身子的寬厚背影,顧清瑜心里鬧不清是什么滋味,她不知道他怎么會知道她老家的習俗,也不知道他說的什么都知道是什么意思,她只是想說,其實她早已不拜佛,從父親去世那年起,她就再也不上香拜佛了,因為所謂的佛祖根本保佑不了她在乎的人。 可眼下看著他堅定的步子,還有被他握在手心里的溫暖,讓她沒法說出口,他是一腔好意,而她又怎么能潑人冷水。 走完九十九級臺階,剛站定,就有小沙彌迎了上來,“施主,燒香還是拜佛?” 裴恕看了顧清瑜一眼,道:“都要。” “那請走這邊!”小沙彌引導倆人往左邊走,邊走還邊介紹,“我們這里…” 裴恕認真聽著,偏頭卻看到旁邊之人神游太外的樣子,輕輕捏了捏她的手心,低聲問道,“怎么了?” “沒什么。”她朝他笑了一下,“佛香味太濃了,有些氣悶。” 他吸了口氣,點頭道:“確實有點。” “佛香越濃,代表佛祖越有靈性。”在前面引路的小沙彌回過頭解釋道,“越有靈性,大家所求便越有機會實現。” 是嗎?顧清瑜心里嗤了一聲,如果佛祖有靈,三年前她怎么又會失去父親,佛祖有靈從來都是騙世人的罷了。 當了大殿門口的香爐前,裴恕問顧清瑜要燒什么香,她答隨便。 看著她敷衍的樣子,裴恕察覺到了她的毫不在意,滿腔的熱情頓時便像被潑了冷水,笑容也淡了下來。 想他一個從不信神佛的人推了朋友的約,興致勃勃的帶她來了這里,只是因為聽說她老家有這么一個習俗,沒想到這女人卻是這樣一副無所謂的樣子,可真是叫人心里不悅的很。 見他神色冷了下來,顧清瑜再遲鈍也明白這位小爺心情不好了,而惹他心情不好的就是自己。 想著人家一腔熱情,換來的是自己的敷衍,換做是她也要不爽,顧清瑜心生內疚,心想還是哄哄為好,便主動挽了他的胳膊,帶了幾分討好的指了指旁邊拳頭大的香,道:“我要燒這個。” 他隨意瞥了一眼,“這個很貴。” “那這個?”她指了指另外一種。 “寓意不好。”他偏頭看向一邊。 “那你幫我選?”見他一副哄不好的樣子,她搖了搖他的手臂,軟了聲音,嬌嬌的說道,“好不好?” 見她撒嬌,裴恕總算是緩了臉色,只是睨著她,“不是說隨便?” “不隨便,不隨便,想讓你幫我選呢!”她滿臉狗腿似的討好。 會哄人代表還有點良心,裴恕哼了一聲,給她挑了拳頭大的那柱香。 “不用這個,貴。”顧清瑜看了一眼旁邊的標價,頓覺離譜。 “我像是缺錢的人?”他拿出手機付了款,拉著顧清瑜回到香爐前,有模有樣的開始點火上香。 你不缺錢也不能這樣花,顧清瑜嘆了一句,見他已經付了錢,也只能隨他去了。 既然燒了香,順便也就拜了佛,從大殿出來,看到一群人圍在那雙樹合抱的姻緣樹下系紅繩和木牌,裴恕看了一眼顧清瑜,道:“過去看看?” “不了。”顧清瑜搖頭,姻緣這個東西她不強求,也沒什么期盼,有則接受,無也挺好。 見她毫無興趣的樣子,裴恕只覺得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氣悶,他以為她總是有所期盼的,沒想到她全然不在乎。 “你們女生不是都想求個好姻緣?”他忍了忍,卻還是沒忍住的問她。 “求有用嗎?”她反問。 “你不求怎么知道沒用。”他灼灼的盯著她。 “無所謂有用無用。”她笑了一下,“姻緣這個東西,我從不強求。” 不強求就是沒有期盼,她從來沒有想過…裴恕臉色變了又變,終是不愉地扭過身就走。 知道他又生氣了,可這次顧清瑜沒有哄他,不是不知道他為什么會這樣,可她從來都是有自知之明的,有些東西,不是自己的,強求也不會屬于自己,有些人,不合適就是不合適,所求太多,最后傷心悲痛的只會是自己。 回去的路上裴恕一直板著臉,話都不跟顧清瑜說,顧清瑜也是一語不發,不主動開口,更沒有半句哄人的話。 到了她小區門口,他冷冷的說了一句,“我就不上去了。”便開著車絕塵而去。 回到家,看著冷冷清清的屋子,顧清瑜輕嘆了口氣,在沙發了坐了一會兒,回房間準備換衣服時,衣柜里多出的幾樣男士衣服又讓她愣了神。 做工精致,一看就價格不菲的冬裝,是他昨天拿過來的,說是放在她這里備用,大有以后常來的意思,可眼下不過一天,他就被她氣跑了,她想是不是該打個電話喊他過來拿,可想想此刻他估計正在氣頭上,就又歇了念頭。 原以為他要氣好多天的,沒想到他第二天晚上又跑了來,一來就將她按到床上從里到外吃了個通透,直到連連求饒,他才放過她。 就這樣又算和好了,他便連自己家也不回了,那日過來他又提了個小箱子過來,里面是他的貼身衣服和幾樣常用的洗漱用品。 顧清瑜將它們拿出來,先是將洗漱用品放進了衛生間,再去整理貼身衣服,可這一整理,卻又紅了臉。 她不是第一次談戀愛,但跟陸城從小青梅竹馬一起長大,雖說在一起談戀愛,也僅限于親親抱抱,從來沒有越過雷池,不是沒想過,只是總覺得留給新婚之夜才是最美好的,哪曾想倆人最后成了如今的模樣,而她留著的第一次也給了別的男人,還跟這個男人糾纏到了現在的同居。 “想什么呢?”他從后面靠了上來,摟著她的腰,將呼吸全數噴到她耳后。 “沒…沒什么。”她偏了一下頭,將手里拿著的東西一一放好,看著衣柜里屬于他的衣服占了一半位置,還是覺得很不習慣,怎么就讓他登堂入室了呢! “今晚吃什么?”看著自己的東西跟她的放在一起,他甚覺滿意,貼著她的臉頰蹭了蹭,語氣親昵的開口。 “你想吃什么?”她自然的問道。 “隨便,煮什么吃什么。”他倒是想點菜來著,可眼下時間不早了,還是隨便吃點好了。 天色已黑,顧清瑜便就冰箱還有的菜做了蘑菇rou片,西紅柿炒雞蛋,還有熗炒菜心,也沒弄湯,便簡單的做好了晚飯。 燈光下,倆人面對面坐著,氣氛溫馨,倒頗有幾分一屋兩人三餐四季的意味。